第23章
冷風幾乎将眼淚凍成冰,于洋推開院門,只顧低着頭往裏走,全然沒發現只有他一個人的家裏,此刻居然亮着燈。所以當他走進屋裏和那個不複風流的男人面面相觑時,兩人皆愣怔着相顧無言。
那個風光過英俊過兇狠過,曾将他舉過頭頂陪他玩用胡子紮他臉頰的男人。瘦了,黑了,但仍然魁梧高大,手臂上的蛟龍刺青栩栩如生,正坐在客廳的沙發裏看着奶奶的照片發呆。
于洋只覺得喉嚨一滞,看着這個熟悉也陌生的男人很久,才輕聲叫了一句:
“...爸。”
按理說于世山還得5年才能出來,越獄了?減刑了?于洋腦子亂成一團。
男人沒說話,呆呆的看着他,許久,向他招了招手。
10年,他們沒見過一次面,于洋甚至快要不記得他爸的樣子,如果沒有手臂上的紋身他倆估計現在都得玩兒命的幹一架。
可這個動作太熟悉,小時候無數次這個男人沖他招招手,“洋洋,過來。”跟喚狗子似的喚他一句,他便笑叫着跑過去,被寬厚的手掌舉到頭頂,“給爸表演個飛!”
後來大家都再沒見過于洋,高三第二學期,距高考不到四個月,這個人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消失在他們的生活中。高考結束後,聞瑾又去了于洋家,城市建設終于拆到了這一片,最後的一群老房子在機械的轟鳴聲中土崩瓦解,和那個人一起消失在聞瑾的生活裏。
時光飛逝,快的像催人夢醒...
京城
偌大的卧室裏,極簡的黑白裝修,仿佛只有那張大床是精心設計過的。陷在床裏的人臉色蒼白,半張臉埋在枕頭裏不爽的微微皺眉。放在床頭的手機從早上8點開始就不停的震動,他摸過手機看了一眼,現在9點,十幾個未接電話。
“...喂。”他接起電話,聲音帶着宿醉後的沙啞。
“洋哥!”電話裏立馬傳來趙凡着急的聲音,“洋哥別睡了你今天有畫展啊!方老師都來了您還不到...”
于洋直接挂了電話,閉着眼下床,去衣帽間換衣服。昨天為了談後街那幾個店面他喝了一夜的酒,稱兄道弟3點多才把人送走,現在開車出去估計都能讓交警測出酒精。
但方老師是他師父,專門為他去的,他能不去陪人家唠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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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落的平房在夕陽的餘晖下盡顯落寞,枯死的蘋果樹長出麻雀的翅膀,荒涼公路的盡頭有隐隐魚影游動,騎摩托的少年像是奔赴孤獨是盡頭...
度娘只知道他是近一兩年成名的畫家,性別未知、年齡未知、姓名也未知、神秘低調財大氣粗,有人十幾萬買他的畫,而有人只用一句話。他的畫總标價詭異——“破房子裏住着誰?”“蘋果樹結的果子什麽味兒?”“少年要去幹什麽?”...
沒什麽正确答案,全靠順不順耳,說不到他心坎兒了別談價了,反正不賣。所以這兩年來,看上畫的人很多,買到畫的幾個。
剛從畫展出來,趙凡又打電話過來,“洋哥,昨兒談好的三個店面出了點問題...”趙凡喝了口水潤嗓子開罵,“石青那老東西昨兒把店賣給我們之前還他媽收了別人的錢!也不怕吃太多撐死,昨兒...”
于洋正在路口等紅燈,腦袋疼的厲害,皺皺眉道,“我馬上過去。”便挂了電話。這時候綠燈亮了,他一腳油門,改裝過的牧馬人飛馳而去。
就是從這天開始,于洋越來越相信宿命論。總有那麽一天你會莫名幹出很多計劃外的事,然後所有陰差陽錯都彙成了老天蓄謀已久的相遇。像是于洋今天來了畫展,像是這次畫展的地點離店面很近,像是于洋今天很不舒服卻沒像往常一樣把事情全推給跟班處理...
這家店是個酒吧,已經全部裝修完了,而于洋買下它是要把它和其他兩家店打通開“歡樂無限”的分店。于洋将車停在門口,非常有公德心的将車停在靠裏的位置。
算上趙凡,店裏只有三個人,趙凡坐吧臺前看其中一人調酒,另一人坐在吧臺裏面...織毛衣?
“洋哥!你來啦,”趙凡回頭看到他立馬放下杯子給他讓位置,“路上堵了吧?”
于洋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這才發現這個調酒的人似乎還是個學生,“你們老板呢?”于洋問道。
那人愣了愣,看着他細聲細氣道,“我...我就是...”
艹,于洋頭更疼了,疲憊的擡眼看着他,“大幾了?”
果然,那人老實道,“大四。”,然後遞給他杯花茶。
于洋點點頭,喝了口茶,不禁又擡眼看着他,“以前來過歡樂無限嗎?”
“嗯?”那人愣了一下,“沒。”歡樂無限是京城一不小的夜總會,他聽過。
于洋有些疑惑,繼續盯着他看。剛才他就覺着這人眼熟的很,聽他軟軟糯糯的聲音以為是在店裏幹過的兔兒爺,結果居然不是。
那人也盯着于洋看,“其...其實,我看您也覺得挺眼熟的...”他皺了皺眉,回頭小聲喊那個一直事不關己的織毛衣的家夥,“诶聞瑾,你以前見過洋哥嗎?”
他聲音很小,但還是有那麽兩個字不受控制的傳到了于洋耳朵裏,讓他渾身一震。
來不及反應,吧臺後的那人從毛線裏擡起頭來,墨黑的眸子照不進一點光。讓于洋心髒一顫。
那人看到他的時候眼裏也閃過了一絲驚訝,雖然很快又恢複了平靜,沒什麽表情的看着他,但也愣怔了很久。
過了快1分鐘,他才緩緩開口, “于洋啊,”幽暗的瞳仁望向他的眼睛,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好久不見了。”
于洋把微微顫抖的手放到桌下,呆呆的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那是無數次醉酒後都會出現在夢裏的臉,總是在夢裏大哭着喊他的名字,而他落荒而逃。
他想起來了,這個娘炮一樣的調酒師,是叫劉子期。
聞瑾放下手裏的竹簽和毛線,站起身大方的向他伸出一只傷痕累累的手,一道道經年不衰永不平複的傷痕在手心十分猙獰。
下一秒,趙凡驚訝的看着自家少東家臉色蒼白,一言不發的推開吧臺椅破門而出,“哎?哎?洋哥!”他在聞瑾臉上和于洋離開的方向來回的看,納悶道,“你,你們...”什麽情況?
聞瑾淡然的收回手,對趙凡燦然一笑,“我們?”他摸摸下巴似乎回憶了一下,“…我強*暴過他。”
看到趙凡錯愕的表情,他笑開,重新拿起毛線和簽子,“開玩笑的。”垂下眼簾遮住了眸子裏的寒意,“我們啊,老同學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嗯…我覺得我的文不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