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聞瑾拿着毛線繼續窩在椅子裏,一動不動。劉子期本就和于洋不熟,四年了,也就剩眼熟而已。
“凡哥,那我們這店…”劉子期問道。
趙凡無語的擺擺手,“沒辦法,你們這正好是中間的店面,左右兩家店我們都買下來了,到時候打通,樓上樓下兩層就是京城第二大的娛*樂城。唉不過我家小少爺人好,應該會給你們錢,這要換了別人你們只有賠錢滾蛋的份兒。”
劉子期點點頭,臉色随不明朗,但似乎也沒有很在意的樣子。開酒吧一直是他的夢想,這個店面他和聞瑾都投了點錢,大股東不是他們。但這前前後後裝修施工他倆都是親自盯過來的,辛苦了大半年,就這麽讓人拆了心裏确實堵。
不過好歹是B大管理系的尖子生,這點兒承受能力他還有。
“石青這店賣你們多少錢?”趙凡問。
“80多萬,說是急着出手。”他說。
趙凡點點頭,“那還算心沒黑透…”
聞瑾卻笑笑, “他也知道我們是學生,要100萬的話,我們也上不了這當。”說着從吧臺後摸出個房産證,“就是沒想到這年頭,這東西也仿造的這麽逼真了。”,白淨的食指撫過注冊證號,“啧,這還有凹凸感呢。”
趙凡看他摸出來個房産證當場就懵了,急忙掏出手機給于洋打電話,“洋,洋哥!他們也有個房産證!”
石青跟于世山一直不對付。
誰都知道于世山是個外地人,剛從裏面兒出來沒幾年。
當年洪家倒了的時候,洪小二爺被分到了西北那邊兒,在牢裏有人罩着才保住了性命。那人大概就是于世山。
所以後來于世山一出獄就來了京城,先是和洪江一起開了個小ktv,靠着洪江的人脈,短短四年吞并了不少同行,把小店兒開成了京裏數一數二的娛*樂城。還打算再開分支。
他們做的太大太快,不給別人留活路,所以給他們使絆子的人也不少。開分店的事兒于世山全交給了兒子處理,開起來是他的,開不起來權當試水了。石青就是看準了于洋道行淺,移民前給了他一張假證,騙了他不少錢。等他發現的時候人早跑國外了。
“歡樂無限”是他們的總店,負一層是舞池,隔音設備就花的大價錢,燈光、音響、吧臺、卡座、舞臺、升降架…洪江當時把錢全砸在了這地底下,成了一夜暴富,敗了窮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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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賭贏了,于洋都覺得不可思議,“歡樂無限”這麽土的名兒都能成京城第一嗨的夜店。
歡樂無限頂樓是洪江和于世山的辦公室,和風裝修,矮桌茶具榻榻米,圍棋手爐游戲機,雅致的你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兩個心狠手辣陰險狡詐的人的窩點。
“石青這事兒咱得'關照'一下啊,”洪江裝模作樣的揚着紫砂壺泡茶,幾個“鳳凰點頭”全點茶杯外面兒了,“跟我大侄子開這弱智玩笑,不知道咱倆玩不起啊?”
于世山一點兒沒在意他把茶全倒杯子外面兒了,掂着拇指和食指端起一杯茶一口喝了,“多大事兒啊,吃一塹長一智,權當給那小子張長記性,誰讓他不上心…”他連着喝了三杯終于把秀氣的小茶具扔了,掏出自己用了很多年的瓷缸子,“來來來直接給我倒一杯吧!你這小杯子忒費勁兒…”
洪江無語的把他的瓷杯子按住,“唉唉修身養心,你當喝白開水呢,茶得小口泯着慢慢兒品…”說着又把他喝空的茶杯添滿,砸了咂嘴,“啧,不行,石青這事兒我有點兒堵…”
于世山看着他,“那你打算怎麽着啊?”
“卸他個一條腿!”洪江笑的開朗,不知道的人一定會覺得他在開玩笑。
而于世山皺了皺眉,認真道,“太嚴重了吧?”
洪江一拍桌子,“他騙了洋洋 300萬!他鍍金的腿麽?這麽值錢?”
于世山端着茶杯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也是。”
過了沒兩天,趙凡在他畫室門口興奮的嚷嚷,“洋哥,你聽說了嗎?石青在澳洲出了車禍,真特麽解氣!”
于洋拿着畫筆沒說話,大概也能猜到是怎麽一回事兒。
洪江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複雜,怎麽說呢,有點幼稚,愛開玩笑,笑起來賤賤的,總是沒個正型。看起來就像一個樂觀開朗風趣幽默沒事兒曬曬太陽摳摳肚皮兒的中年大叔。是他最先發現于洋有畫畫的天賦,也是他給于洋找了著名的美術大師方平做師傅…也是他面不改色的就剁了出賣公司信息那人五根手指,一鐵棍掄斷一人的膝蓋骨還把腳踏上去聽碎骨在肉裏摩擦的聲音…歡樂無限每擴張一次,都能聽到有人因為跳樓、車禍、等等原因死去。
有時候他爸都說不清這個人到底想要什麽,無妻無子沒爹沒娘。他不愛財,歡樂無限走上正軌後他再沒過問,吃着分紅閑雲野鶴,店裏好多人都不知道除了于董還有個洪董。他也不愛色,歡樂無限好看的男男女女那麽多,他百花叢中過半葉不沾身。
人們只知道洪家十幾年前是個大家族,一次打*黑行動中,家裏有點勢力的都斃了,全家性命只保了他一人,也還是做為經濟犯吃了七八年牢飯。
現在,那個個人英雄主義逞兇鬥狠的時代早一去不返了,跟道上有點兒聯系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高樓大廈雨後春筍般疊起,新時代青年眼望前方,過去的故事被漸漸遺忘。
總之,關于洪江這人的過去,知道的人不多,于世山也沒打聽過。只記得十幾年前他剛進去,還是年輕人的模樣,快被裏面兒的“前輩”打死了都不吭一聲,愚蠢又倔強。于世山坐在牆邊兒的椅子上,冷眼看着他趴在地上吐血,看他抹抹嘴擡起頭來瞪着自己,眼神裏有很多他喜歡的東西。于是他從獄服褲兜裏掏了掏,扔給他一條巧克力威化,“我兒子前幾天帶給我的,嘗嘗?”
洪江肋骨斷了,趴在地上起不來,只能擡頭瞪着那個一直坐在椅子上沒什麽表情的人,很久,伸手拿起了威化,不卑不亢的一句“謝謝”立馬顯示出了他與這群人素質的差距。
于世山大笑,其他人也跟着大笑。
于洋一整天都把自己鎖在畫室裏,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趙凡的聲音,“洋哥,”他敲敲門,“該走了。”
于洋不吭聲,認真的畫完最後一筆,打開了門。
換下沾滿油彩的衣服,他從趙凡手裏拿過車鑰匙,“我自己去就行了。”
趙凡不太樂意,“老爺讓我跟着您啊…”
“沒事兒,我假裝你跟着我。”于洋說。
趙凡非常無語,這個神經病…
于洋開車去了那個酒吧,劉子期和聞瑾早就等在了那兒。這回聞瑾沒在織毛衣,見他推門進來,站起身道:
“洋哥。”
語氣自然的讓人挑不出毛病。
于洋點點頭,坐下後從包裏拿出一份兒協議,“咱們這樣吧,你們這店作為我娛*樂城裏的一部分但獨立經營,彼此互不幹涉。”
劉子期聽了,咬着吸管看着他,心裏琢磨不清這人什麽意思。
這人大可以花錢買他們的店,再不濟一點權勢相逼,他們兩個學生必然也沒辦法,這兩天他都已經開始另尋店面了。
結果沒想到這人搞了這麽複雜一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雖然看起來對他們有益無害,但他還是覺得有點兒不放心,畢竟天上不會掉餡餅。
劉子期偷偷看了眼聞瑾,發現聞瑾也是有點兒懵。啧,他吐掉咬廢的吸管兒,身體前傾,小心的詢問道,“不是…您這是…?”
“沒別的意思,”于洋說,“酒吧這種地方,進進出出難免有神志不清的人,喝多了借酒裝瘋砸場子的事兒天天有,,你們處理不來。”
這劉子期也知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在…得,還沒等他想清楚,聞瑾已經拿起筆簽字了。
“哎!”他沒忍住喊了一聲。
“嗯?”聞瑾回頭的看着他,字已經簽好了。
劉子期無語的擺擺手,“沒事…”
于洋又和他們保證,娛*樂城将在半年內完工,如果超時會給他們賠款。
三個人又裝模作樣的客套了一會
兒,于洋接了個電話便先走了。
于洋離開後,劉子期忍不住問道,“你這同學人好嗎?”
聞瑾笑着看他一眼,“劉子期小朋友,你要記住,這世上從來沒什麽好人,”他站起身慢悠悠的往門口走去,推開門,“大家壞的程度不一樣罷了。”
夜風撲面而來,帶着這條街慣有的煙酒的味。店鋪都張燈結彩,上班族扯下領帶,三三兩兩,勾肩搭背,高聲抱怨客戶的刁難,抱怨老板的壓榨…夜未過半,就有人已醉酒高歌,哭哭笑笑,瘋瘋癫癫…這城市從來不缺失意的遷客。
聞瑾點了根煙,站在路邊等出租。一輛黑色牧馬人緩緩停在他面前,車窗降下,露出一雙好看丹鳳眼。
“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吧。”于洋道。
聞瑾愣怔的看着他,過了一會兒,一截長長的煙灰被風吹落,他才勾勾嘴角,“麻煩洋哥了。”
于洋握着方向盤,一路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車裏空氣有些莫名的尴尬。聞瑾也不說話,偏過腦袋靠在車窗上,眸子裏倒影着窗外斑斓的燈紅酒綠。
車開到了一個老舊的公寓樓,于洋微微皺眉,不禁問道,“你不住學校?”
“嗯,不方便。”聞瑾淡淡道。
于洋腦子裏思緒萬千,為什麽不方便?幹什麽不方便?不方便帶女朋友?還是…男朋友?
等回過神來話已經出了口,“不請我上去坐坐?”他聽到自己這樣說。
聞瑾本來已經下了車,此時不禁扶着車門看着他。
于洋也擡眼看他,過了一會兒,聞瑾才點點頭,“當然,洋哥不嫌棄的話。”
聞瑾就住在一樓,等他掏出鑰匙開了門,屋裏燈亮的一瞬間,于洋才恍然大悟他那句“不嫌棄的話”…還真不是一句客套話。
他算是見識什麽叫做男生公寓了——吃完的外賣盒飲料罐兒從桌子上一路蔓延到地板,到處都是穿過的衣服褲子,以至于他都沒發現衣服下面兒還有張沙發!門前,也就是于洋腳邊,有一只孤零零的襪子,不知另一只還是否安在。他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才沒有當場扭頭就走。他盡量自然的繞過那只襪子,往前走了一步,地板似乎是灑了飲料沒擦,黑糊糊的,每走一步的黏着鞋底兒,讓人頭皮發麻…
于洋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只覺得腦仁突突的跳,直想大罵——你他媽每天姑娘面前人模狗樣的家裏就這操性啊?!
而聞瑾毫不在意的往“垃圾堆”裏一坐,低頭叼了根煙熟練的點着,還慷慨大方的招呼于洋,“洋哥你随便坐。”說着從煙盒裏抽出根煙遞給他“抽煙麽?這兩天忙,家裏有點亂。”
于洋僵着脖子看到一只疑似小強又實在比小強肥碩太多的不明物體從牆壁上爬過,眼睛都快紅了。
去你媽*的“有點”啊!!
作者有話要說:
看看今天的字數!3333!
越看越覺得牛逼…
還有你們永遠也不知道作者們為了更新做出來怎樣的努力…
欲知詳情 請看賀一天的微博
唉…
難受啊
啊還有還有 剛看了大家的評論才想起來
祝大家也小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