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江,在哪兒呢?”于世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家呢啊,怎麽了老大,聽着很虛啊?”洪江吊兒郎當道。

“我明天要回趟老家,給我媽上墳。”

“哦,這樣啊。是,是該回去看看了。店裏你別操心,交給洋洋。”

“就是不放心他,才給你說一聲,臭小子這兩天跟吸了大煙似的,看着就來氣…”

洪江哈哈大笑,“你還不能讓人家年輕人有點心事啊。這小子我比你清楚,穩着呢不會誤事兒,你別老瞎操心招人煩。”洪江說完又頓了頓,有些認真道,“畢竟誰都陪不了誰一輩子。”

“啧,你突然酸什麽…”于世山的聲音明顯是正在一臉嫌棄的搓雞皮疙瘩,“毛病麽。”

洪江笑的更厲害了,“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得一次性酸到底。”

“山哥,這些年真的挺謝謝你的。我洪江不會說話,但你肯定知道我什麽意思。”

于世山愣了愣,有些起疑,“幹嘛啊突然?”

“嗨,沒別的意思,”洪江笑笑,“就是人到中年愛矯情兩句呗。山哥,以後我再給您添什麽麻煩,您別煩我啊。”

說完這句,洪江便自顧自的挂了電話。看着手機發了會兒呆,起身笑道:“這回可能是真對不住,山哥。”

他把手機抛向了不遠處的灌木叢,灌木叢後,是陡峭的斷崖。

迤逦江河,迷人古鎮,熱情盛放的雙西版納,可愛的大象和美麗的姑娘…

雲南,有的不僅是“雲嶺之南動植王國的美譽”,還有最妖豔的血腥之花。

雲,泰,緬,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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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金三角”上,剿過太多悍匪,卻總有人依然前赴後繼,罪惡之花灼灼盛放…

邊界,秘林深處,一處落魄簡陋的村莊,永不見天日的黑暗廠房,估計此後10餘年都消散不去的腐臭殺伐味兒。

“洪江,你最好別沖動,警察已經盯上你了…”

這間廠房四處封閉,只從一扇破鐵門的縫隙中露出一絲照不亮黑暗的光。而那個男人蹲在他面前,将僅有的一些亮擋了個幹淨。

沒等萬老爺說完,一把冰涼的利刃劃上了他的手背,讓他生生失了聲。

蹲在他面前的男人是個懶散的慢性子,并不慌張着急。一邊抽着煙,一邊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把刀一寸一寸的紮入了他的手背,甚至來回抽割。

萬青松是條硬漢,當年被人剁了一只腳都沒吭一聲,這回卻忍不住從喉嚨裏發出了痛苦的嘶吼。畢竟剁腳就猛的一下,感受不到那種利刃剝開皮肉的瘆人痛苦。

“萬老爺,又瞧不起人了,”黑暗中的男人還是平時那副嬉皮笑臉的狗腿語氣,“警察要是沒盯上我,咱倆也不能這麽早就見面啊,您說是不是?”

萬青松原叫萬愛民,祖上本也有功勳的,只是那個黑白不分的年代,冤枉了太多人。走上這條黑路後他就給自己改了名字,叫萬青松,青松不倒的那個青松。

可他還是倒了,栽在一只曾經被他忽視了的狗手上。

洪江一把抽出軍刀,有血濺到了他手上。萬青松猛的一陣抽搐,竟忍住了沒出聲。

“呵,洪江,你以為…”萬青松疼的抽了口氣,依然狠厲的如一條毒蛇,“我萬青山是怕死的人?你以為我會開口求你?你他媽做夢!”

洪江也笑了,“哪兒能啊?”他随手将煙頭摁滅在萬青松血肉模糊的傷口上,聲音冷的讓人心悸,“您當年連讓我求您的機會都沒給。”

“當年”二字讓萬青松驟然瞳孔放大,但來不及了。

洪江話音剛落,兩人頭頂上昏黃的老舊燈泡刺啦啦的亮了起來。萬青松才發現這屋裏原來不只他們兩人,還有洪江的幾個手下,和…被五花大綁,膠帶封着嘴的,他的老婆和女兒。

萬青松終于看清了洪江的笑容,陰冷的像只厲鬼。

“我洪家大大小小7口人,滅門慘案啊。你家算你才特麽3個,你說,我是不是挺憋屈的?”

洪江說完這話就開始哈哈大笑,特別真實的那種笑。

“洪江!我說了當年的事是失手!你他媽有什麽沖我來!你別動女人!你他媽就是個孬種!”萬青松終于不受控制的咆哮起來。

洪江笑夠了,嘆了口氣站了起來,順便拾起了地上血糊的軍刀,拿在手裏翻過來翻過去的欣賞。

“萬老爺您說說,我爸,咱們敬業愛崗的洪老書記,一輩子除了生了我,沒幹過什麽缺德事兒吧?給山裏的孩子蓋了個希望小學,然後立馬一貪/污受/賄的大帽子蓋下來,跟我哥一起進去了。身體挺好一人,就這麽死裏邊兒了。”

洪家還是看着萬青松笑,話語裏淡然諷刺的仿佛說的是別人家的事兒。而萬青松這時才開始感到正真的害怕。

“我大哥冤不冤我是不清楚,反正給斃了,身子至今我都沒拿到。我那二姐呢…怎麽死的來着?哦對!跳樓!我媽,心梗。”

他一字一句道,然後掏出手帕擦拭軍刀。

“我老婆呢,絕了,”洪江看了看萬青松被綁在一旁發不出聲的妻子,然後繼續看向已經慘白了臉的萬老大,“27刀,還沒來得及給我生個兒子呢,全身上下,”他嘴角依然含笑,聲音卻開始顫抖,“27個窟窿,就倒在自己家的客廳裏。你說,得是怎麽一個失手,能舍得紮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27刀?”

“你剛說什麽來着?我孬種,讓我別碰女人?”洪江說着伏身,幾乎和他挨着鼻尖,“你真特麽不要臉。”

萬青松嘴唇在顫抖,他知道他現在說什麽洪江都不會聽的…他原以為洪江只是要錢,可他錯了。

一個壓根兒就不想活的人,要錢做什麽呢?

“…我…我求你,洪江,十年前的事真的是失手,我可以給你解釋,你別動她們,我求你。”

“用不着解釋,我信您。”洪江平靜道,然後猛的擡手一擲,“噗”的一聲,那把鋼刀準确插進了那個女人的心口。鋼刀凹槽中鮮血迸射,飛濺了十幾米,熱乎乎的打了萬青松一臉。

那個女人來不及發出一聲就倒了下去。

“啊——”

“啊——”

……

萬青松爆發出極致絕望的嘶吼,在秘林深處回響,久久不散。

于洋驚天動地的吸溜面條兒,聞瑾肘着臉,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你怎麽不吃啊?”于洋吃面的縫隙擡頭看了他一眼,一份兒刀削面只吃了個尖兒。

聞瑾搖搖頭,“我不餓。”

每次放假在家,餓覺就漸漸退化了,有時候一整天不吃飯也覺不着,喝兩杯茶就能活。

“真不餓啊?”于洋又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聞瑾怕他唠叨,便說剛才吃過了。

于洋這才點點頭,把他的碗也拿到了自己面前,繼續海吃。

“不是,”聞瑾微微皺了下眉,“你怎麽餓成這樣啊?飛機沒供餐嗎?”

于洋咽下一口,才道:“我臨時定的票,只有經濟艙。”

聞瑾:“…”

從面館出來,雨後潮濕清新的空氣,一陣風吹來,舒服的讓人忍不住眯眼。

“你晚上住哪兒啊?”聞瑾伸了個懶腰。

“酒店呗。”于洋手往不遠處一指。

奶奶家那片老房子拆遷後,蓋起了一座星級酒店,因為種種問題,去年才徹底完工。

聞瑾點點頭,揚腿跨上停在街邊的車,“走吧,我送你過去。”

富麗堂皇的大廳,坐在皮制沙發上的男人将風衣随手放在一邊,邊翻看雜志邊等前臺辦理入住。

雜志沒翻幾頁,訓練有素笑容可掬的前臺來到他面前,将房卡遞給他,“于總,房間已經辦理好了,現在帶您過去嗎?”

“好。”男人紳士的笑了笑。

若聞一南看到他現在這幅衣冠楚楚的斯文敗類樣兒,準會大喊大叫“卧槽你這大尾巴狼裝的很像啊”

“風衣需要我們幫您拿去幹洗嗎?明天早上七點會送到您房間。”

“好的,謝謝。”

兩人前腳剛進電梯,後腳大廳又進來了兩個年輕人。

“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

“入住,一人。”

“好的,現在還有一間特色現代藝術大床房,請問可以嗎?”

“可以。”

于洋定了兩天的房間,拿出錢包掏卡付錢,聞瑾看着一晚上5千多的房價不太想說話。

等待辦理的時候,一個服務生拿着件黑色風衣從電梯裏出來,于洋正好瞥見,細看了一眼不由愣住了。

這件Prada限量定制版,于世山也有一件。

他來的時候并沒有給他爸說,也不知道現在被發現了沒。

“您好,這是您的房卡。”

于洋回過神來,“哦,謝謝。”

那天聞瑾并沒有陪他住,第二天一早,于洋就回京城了。連聲招呼都沒來的及打。

看來是真的很忙,抽空從店裏出來的吧。

聞瑾拎着兩份豆花兒和雞蛋灌餅,站在酒店大堂點了根煙。

“先生,這裏不能…”

“我知道。”聞瑾轉身走出了酒店,總覺得有些晃神。

仿佛昨天于洋來了,是他做的一場夢。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篇文我最喜歡的人是洪江,忍辱負重陰狠狡詐,活的最驕傲也最絕望。

這周正文部分應該能完結。

番外多多。

再次推一下還沒開的新文《走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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