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然而郁忱愉悅的心情并未活過第二天。
如果說之前幾日的相處中,溫羨對他還殘有有別于其他人的感情,雖然不多,她也很克制,并未溢于言表,那麽現在,溫羨更像是擺正位置,只将他當做老板,說話做事都帶着恭敬。
九點十點的陽光正好,穿過玻璃窗落在不遠處書櫃上,蒙上一層金燦燦的光暈。
郁忱:“書櫃該整理了。”
溫羨擡頭。
郁忱看了眼滿滿一書櫃的書本,吩咐道,“這個順序看煩了,你按照書名,一個字的書名按照字母排序放最左邊,兩個字的書名按照字母排序放在它後面,以此類推。”
溫羨恭敬應下:“好的。”
說完,站起來走到書櫃前面,準備将裏面的書全部拿出來,排好序再塞進去。
郁忱心情更不好了。明知道是故意找茬,還這麽聽話,以前怎麽沒見她這麽聽話。他突然覺得他說一句,溫羨回嗆兩句時更可愛。
思及此,郁忱覺得很沒意思,叫停道,“不用了,放回去吧。”
溫羨手裏還拿着剛挑出來的二字書名的書,她停下動作,轉過頭看郁忱,請示道,“按哪個順序?”
書櫃裏的書本原是按照首字母從小到大的順序排列,現在被她挑挑揀揀,已經亂了順序。
“随便。”
過了會兒,見溫羨還站在書櫃前整理,郁忱,“不是讓你放回去了,怎麽還在弄它。”
溫羨應道:“剛才弄亂,沒排好順序。”
郁忱莫名氣惱:“随便塞進去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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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羨恭敬道:“好的。”
這樣一來,很快收拾完畢,溫羨繼續請示:“郁總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繼續工作了。”
不管是語氣還是神态都公事公辦的不行,便是挑毛病也是碰上軟釘子,絲毫未影響她半分。郁忱寧願溫羨和她冷戰,至少會生氣耍性子,便是不說話也會鬧出動靜吸引他注意,而不是像這樣無處下手。
……
一上午過去,郁忱工作效率極低。
午休結束沒多久,李安和敲門進來,通知郁忱,“郁總,你今天和明天有一個溪城的行程,下午四點半的飛機,快到時間了。”
郁忱沉默一瞬,看向溫羨,直覺告訴他他不該讓兩人之間的關系僵持于此。
李安和察覺到房間內的微妙氣氛,下意識看向溫羨。
察覺到他們的視線,溫羨擡頭,公式化的微笑,“郁總有什麽事嗎?”
車子在高架橋上穿梭行駛,盛夏炎熱,車載空調調試到極低的溫度,冷風從風口吹出,在阒寂無聲的車廂內開展獨奏音樂會。
安靜。
又很吵鬧。
突然,郁忱開口問,“你跟着我能忙得過來嗎?”
車子裏只有郁忱、司機,和李安和三個人。這話自然不是問司機的,也不可能是慰問他的,李安和很有自知之明,等着郁忱關心下屬,不如他辭職來得快。
想着自從溫羨來公司後,郁忱每每做出的說出的有違常理的事和話,李安和很快揣測出他的潛在暗示,回道,“不能。”
李安和坐在副駕駛位置,透過後視鏡看過去,郁忱也在看他,似是在等他接下來的話,問他怎麽辦。
李安和小心建議:“溫羨能力出衆,不如讓她跟着一起出差,分擔工作。”
郁忱點頭默許。
……
郁忱和李安和去溪城出差,公司這邊便沒有多少工作需要處理,而且郁忱不在,頂樓基本是空的。三點多的時候,溫羨叫了份下午茶,拿着去向思語辦公室。
當她接到李安和電話時,她和向思語的下午茶時間剛剛開始,甜品還沒吃兩口。
向思語應該很喜歡吃甜的,整個人都沉浸在愉悅幸福的情緒中,見溫羨挂斷電話,從小蛋糕裏擡起頭,叉子還握在手中,關心道,“李哥找你有什麽事嗎?用不用我幫忙?”
溫羨:“好像有個文件忘拿了,讓我送過去。”
向思語:“唔,要不我去送。”
“沒事,我去。”溫羨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從椅子上站起來,“時間快到了,我先去送文件,你等下吃好幫我把垃圾扔了就好。”
“好的。”向思語一臉鄭重,好像接到一項不得了的任務。
……
遺留的那份文件在桌邊左上角放着,格外顯眼,溫羨确認無誤後,開車前往機場,因為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聽李安和的意思這份資料還挺重要,溫羨怕趕不及,壓着限速行駛,匆匆趕到。
進入候機廳,頭頂廣播正在提醒某航班乘客盡快前往某登機口辦理登機手續。
“溫羨。”
聽到聲音,溫羨連忙回頭,人潮往往,擁擠不堪,郁忱扶着行李箱站在不遠處,煙灰色高定西裝,白襯衣在腰身兩側微收,下擺沒于筆直的西褲之中,腰線精瘦,肩膀寬闊,風姿卓然,不見半點狼狽。
溫羨怔了一瞬,将腦海中的念頭清除出去,快步上前,遞過文件。
李安和跟在郁忱旁邊,伸手接過,同時在溫羨手裏塞了張機票。
溫羨低頭看,見上面打印着自己的名字。
溫羨:“?”
李安和:“你不用回去了,這趟跟我們一起出差。”
溫羨下意識推脫道:“我開車過來的,車子丢門口沒停好,不太方便。”
李安和:“沒事,司機還沒走,你鑰匙留這兒,我等下打電話讓他給挪停車場。”
這麽突然,溫羨确實不想跟着一起去,無語道,“我都沒收拾行李。”
“……”這不都怪老板心血來潮!
李安和答不上來,轉頭看向郁忱。
溫羨也看過去。
視線相撞,郁忱看着她的眸子,“到了再買,公費報銷,缺什麽都買,沒別的問題了吧。”輕描淡寫,将對話終止。
這意思是非要她跟着去了。溫羨心裏悶悶地,笑着應下,“好的,郁總。”
廣播再次催促乘客登機,沒有多餘的時間可耽擱,溫羨跟在後面檢票登機。
郁忱和李安和座位號連在一起,因為溫羨是臨時訂的票,離他們很遠。進入機艙後,李安和給溫羨塞了一個文件夾,聲稱自己昨晚沒睡好,需要補覺,但是郁忱那邊又有些工作需要處理,便讓溫羨和他換一下位置坐郁忱旁邊。
溫羨坐在靠窗位置,郁忱坐在外面。
等了許久,直到飛機升至高空,郁忱都未和她講話。溫羨側頭,見他一直盯着筆記本,一絲餘光也沒分給自己,想着應是不需要自己幫忙。她從口袋翻出耳機盒,連接手機,選了心動模式播放。
一曲畢,播放第二首時她愣了下。第二首不是她收藏的音樂,前奏很活潑很驚豔,溫羨突然想到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的情形。
三年前,溫羨回國,飛機剛剛起飛,她帶着眼罩準備睡覺,突然聽到一段驚豔的前奏,側頭看去,發現坐她旁邊的女生不小心扯掉耳機,越急越亂,耳機一直插不上,幸好音量很小,沒有影響到其他人。
注意到她的視線,女生連忙道歉,溫羨并未多計較。
直到空姐過來詢問是否需要毛毯時,溫羨都還沒睡着,她心情很糟,腦子裏像是被塞了一團扯亂的毛線,很亂,找不到線頭,她扯下眼罩,調出一檔綜藝,看了會兒仍覺索然無味。
旁邊女生的激動興奮溢于言表,可能還有些緊張,輕輕碰了碰溫羨手臂,找她聊天。
她告訴溫羨,她這趟飛行是為了見異國戀半年的男朋友,他們已經半年沒有見面了,現在就好激動好激動。
她和溫羨分享耳機,分享剛才那首音樂,她說她覺得這首歌像是在講一個女生攢着思念乘飛機去見男朋友,整個旅程中心情都在跳躍。
三萬尺高空,旁邊女生即将見到男朋友,異常想念,而她剛剛離開男朋友,也有些想念,準确來說可能已經是前男友了。
窗外夜空像潑了墨,月亮好像觸手可及,寥寥幾個星星伴在周圍,有些寂寥。
彼時,溫羨不确定她和郁忱是否算分手。
登機前一天晚上,她和郁忱吵了一架,他們以前不是沒有争吵過,但這次不同,因為提了分手這件事,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之後算是在冷戰,彼此沒有聯系過,也沒有明确這種狀态是否算分手。
下午的時候,溫羨突然接到一通不知道是王律師還是張律師的電話,匆匆訂票回國。
離開前,她思索再三,給郁忱發了條短信,這個舉動無疑算是低頭了。夾在彼此間的矛盾依舊存在,她不知道是該期望郁忱來,還是希望他不來,她将決定權交給郁忱。
登機前的每一分每一秒,溫羨有幻想過有期盼過,下一秒郁忱是否會突然出現,沒有往常的冷靜,追至候機廳,額頭可能會沁出汗水,可能會有些狼狽。
如果他來,她就原諒他。
但在回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溫羨保持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卻一直都沒有等到那通電話。
溫羨想,她應該明白了。
……
飛機再次飛至三萬尺高空,雲朵層層疊疊鋪陳開來,裹了一層金邊,柔軟無比,機翼偶爾從中間橫穿過去。
溫羨很少回憶往事,哪怕是夜半三更也是如此,這會兒單是想到那晚的高空夜景,奇怪的情緒便一湧而出,哪怕那個人就在她身旁坐着。
溫羨閉眼數羊。
不知不覺進入睡夢。
她沒有發現郁忱的筆記本屏幕,從始至終都未變過。
機艙內溫度很低,郁忱發現她睡着後,問空姐要了一條毯子,小心翼翼搭在溫羨身上,片刻,怕溫羨睡着不舒服,又托着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動作很輕,沒有将她吵醒。
飛機即将抵達,溫羨驚醒,但睡意還在,整個人還處在迷迷糊糊的狀态,她記得自己被熟悉的木質香味包裹,這一覺睡得很舒服,負面情緒全部消退,心情格外柔軟,她情不自禁,在郁忱肩窩滾了滾。
郁忱對溫羨很了解,注意到她快要醒來,郁忱收回視線,閉着眼睛裝睡,下颌抵在她發頂。
溫羨睜開眼睛,完全清醒,發現她正靠着郁忱肩膀,半個人都在他懷裏,這個姿勢暧昧又親密。
這時,郁忱也睜開眼。
四目對視。
溫羨眼神躲閃,忙從他身上離開,轉向窗外,看雲朵落日。
冗長的沉默,尴尬被不停的發酵醞釀。
郁忱不冷不熱道:“溫羨,你不會不準備負責吧?”
因為才回憶過剛分手時的事情,溫羨築好的心理防線被輕易擊潰,強烈的委屈感充斥胸膛,再加上郁忱此刻的态度,她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立刻炸毛。
激動道,“我為什麽要負責,照你這麽說誰碰你一下是不是都要負責,那好了你和李安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一起工作,你怎麽不找他負責,而且誰知道是不是你趁我睡覺把我挪過去,就等着我睡醒好碰我瓷。”
郁忱:“……”
郁忱厚着臉皮:“我肩膀麻了,工傷,你看着辦吧。”
作者有話要說: 郁狗:碰瓷失敗,反彈強烈,對不起我又翻車了:)
羨羨: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提到的歌曲是王菲的《不眠飛行》。
另外郁總雖狗不渣,和羨羨中間存在矛盾和誤會,而且兩個人性格都不夠坦誠,會一點點慢慢寫一點點和解。
如果你覺得不爽,罵男主罵女主罵誰都成,別罵作者,算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