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對決前的平靜歲月
方方
明明一切都成了計劃，可是真的發生了，她卻無法面對。一夜無眠之後的第2天早晨，她收拾了行李悄悄離開了酒店，給魏齊留下了紙條，說她還想去隔壁市逛逛，讓他先行回去吧。
其實她哪兒都沒去，去車站随便買了一張車票之後渾渾噩噩上車，坐了幾個小時火車之後下來，在車站失魂落魄坐了一個下午，晚上搭上了回上海的高鐵，在第二天終于回到了學校，一頭鑽進被窩裏不動了。
她請了三天病假，期間關了手機不和任何人聯絡，昏天黑地睡了三天，等醒來之後卻發現眼前一片素白，要不是看到了一旁守護者的媽媽，她都要以為她提前去了天堂了。
哦不對，是地獄，她這樣脆弱的人是應該到地獄裏去的。
魏齊也陪在媽媽身邊，等媽媽歡天喜地去找醫生的時候他才開口說話：“你睡了兩天，你同學怕你出事找來了老師，發現你已經因為把昏迷了過去，急忙将你送進了醫院。”
你上回的感冒沒好，走了那麽多地方，太魯莽了。”
他眼窩深陷臉色憔悴，看樣子這幾天過得也不好。
“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方方終于開口，第一句話是關心他。
魏齊手臂交叉環在身前，俯視着她：“我也感冒了，從昨天開始守着你，又加重了。醫生讓我注意休息，可我的作者還不能替我分擔，我不能倒下。”
這幾句話語氣和內容沒什麽特別的，對于因為生病情感還很脆弱敏感的方方來說，卻有着意外的殺傷力。她紅了眼圈，将被子蒙在臉上不說話了。
“那天晚上，對不起。”他隔着被子向她道歉，聲音沉重。
方方繼續咬牙不吭聲。
媽媽的聲音在走廊裏響起，越來越近，魏齊扭頭看了一眼，抓緊時間，壓低聲音說了最後一句：“我和林洛最近在談離婚的事兒，調解不成得打官司，以她的脾氣不可能放過你這個能威脅到我的把柄，你最近小心一點。我盡快處理好一切。”
話音剛落，媽媽和醫生推門進來了。方方猛然掀開被子，正好看到魏齊開門離開的背影。她坐起身看着他，想喊他的名字，嘴唇張了張卻什麽也沒說出口。他知道她在看他，背對着停了一下，終究也沒等待她的聲音，苦澀地笑了笑，推門出去了。
方方強忍的淚水總算流下來，驚得媽媽以為她又不舒服了。她的淚水越發洶湧：“媽媽，我……我真沒用啊，總是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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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住媽媽，将臉埋在她的肩膀上，哭出聲。
醫生給她打了一針，她逐漸平靜下來，眼皮越來越沉，模模糊糊看見媽媽囑咐了她幾句之後出去了。她閉上眼睛休息了幾秒鐘，再次睜開眼睛似乎看到了老馬站在她床頭，陰影綽綽形體不穩定，她以為在做夢。
“什麽時候開機？”她問。
“大綱審完了，前幾集也通過了，順利的話下月底差不多就可以交全劇本了。修改幾次，年後開機。”那個疑似夢見的影子，像模像樣的回答她。
方方想了想，發現他的時間算得很精确，暫且相信他是真實的，點點頭，瞌睡蟲再次席卷上來，她閉上眼睛休息了幾秒，再次睜開的時候，房間裏寂靜一片，除了她再也沒有任何人了。
她又開始懷疑剛才那不過是一個夢。
三個月，三個月夠了，享受最後的平靜，然後撕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徹底結束到這個孽緣吧。
她閉上眼睛，再次沉入夢鄉。
第2天她堅持出院去學校辦理了休學，延遲的畢業時間，自己則加入到編劇團隊，和魏齊一起為最後的劇本沖刺。
畢竟是她的構思，在增删取舍方面她心裏有譜，知道在怎樣的情況下才不會崩掉書裏的人設。
她加入之後進展快了許多，團隊合作愉快，每天歡聲笑語不斷。
魏齊和方方像約好了一樣不再提那天的事，只談工作，又恢複了以前的自在。
時間一晃到了過年，影視公司終于在臘月二十九通過了全劇本審核，讓留守公司的魏齊和方方松一口氣。
我還以為今年要在公司加班過年呢。方方倒在沙發上我，虛脫。
“走，我送你回去，順便看看我買的年貨怎麽樣。”魏齊把方方的圍巾遞給她，拉着她出了門。
工作沒白天黑夜，尤其到了後期，直接就住在公司，出不了門了，兩人實在沒時間出門置辦年貨，只好犧牲大家的睡眠時間雞一嘴鴨一嘴的草拟了一份年貨清單，網上訂單之後統一發貨寄到了家裏。
一不小心買多了，氣得收快遞收到手軟的媽媽打電話罵人。
兩個人出門的時候，已經過了零點，真正邁入了臘月三十，中國的農歷春節。街上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天上飄下了雪花，細細碎碎的，被風一吹就跑遠了。
方方起了孩子心性，伸出手接雪花放到嘴裏，雪花冰涼，有種奇怪的味道，他皺了皺眉頭嫌棄：“上海的冬天可真不好玩，連雪都下不了幾場，還那麽小。明年冬天我要回東北老家過年。那兒的雪有齊腰那麽厚，可以滑雪打雪仗，小時候我們上學還分組掃操場，堆雪人，挖雪洞。”
“你住過雪洞嗎？”她問他，“我們小的時候在裏面放一個小被子，然後躺在裏面睡覺。”
她回憶起了過往，表情幸福：“那時候真好啊，無憂無慮的，學習和看見老師是最大的痛苦了，最大的幸福是過年，可以吃好吃的穿新衣服。
現在只要喜歡，沒聽都可以換新衣服吃好吃的，可再也沒有小時候的那種歡喜了。”
她的表情黯然了一陣子。
“我聽一個東北的朋友說，你們小時候最愛玩的游戲是舔大鐵門？”魏齊伸手拉了一下她的帽子，把她的臉埋在裏面，在她大呼小叫中開啓了新的玩笑轉移話題，“是什麽味道的？”
方方拉開帽子，表情又恢複了歡喜，眼珠子轉了轉：“是……冰糖葫蘆兒的。有時候也是小雞炖蘑菇的。”
“還有時候也是吃肉炖粉條味兒的嗎？”魏齊補充。
方方笑得見牙不見眼地點頭：“有時候也是凍秋梨味兒的。不一定啦，還要看人品的，到時候你試一下，像抽獎一樣刺激呢。”
話說完，忽然叫起來，因為魏齊抓住了她外套的帶子。
他吐出舌頭做鬼臉：“我舌頭凍掉了，以後你替我說話吧。”
方方笑着扯開自己的帶子跑開了，魏齊在她身後追她。中國農歷的最後一天，兩個成年人結識了一天的工作，在大街上相互追逐着像兩個不帶任何負擔的小孩子一樣輕松快樂。
轉過拐角，方方忽然停住了，被随後趕來的魏齊一把抓住，方方輕輕撥開他的手。
林洛來了，大概也是被孤單的最後一天刺激到了，竟然徒步走到了以前和魏齊的家。過去幾個月她過得也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圈，那樣一個美麗張揚的女子，第一次瘦得連漂亮風衣都撐不起來了。
她看到兩個快樂的人，更生氣了，眼睛裏有恨意：“這就是你給我的今年的最後一句話和明年的第一份禮物？”
她看方方，眼睛裏冒火。
魏齊感受得到這份敵意，把方方拉到身後保護起來，自己面對林洛，溫和：“一個人出來的嗎？時間太晚了，回去吧，我幫你叫車。”
連送她都不肯，更別提留下她。
林洛憤恨之極，忽然笑起來。
“好啊，我們年後見。”她擡手擦了擦眼淚，決絕地撂下一句話之後轉身離去。
暗影處有一個人跑出來，追上了林洛的腳步，亦步亦趨地跟着她走遠了。
是小菜，那個被林洛利用來當眼線的編輯，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兩個人竟然還能做朋友。
“想說什麽？”魏齊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幾度變化，知道她心裏有了想法。
“我本來想說她有點可憐。”
她回頭看他，“可是看到他的朋友之後，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這大概就是她的生活方式吧。”
“是不是？”她問他。
“你快悟了，我明天給你安排一個寺廟。”魏齊沒正面回答她，而是寵溺地敲了敲她的頭。
雪花還在下，還是那麽小。
新的一天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