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姜教授

姜惠蓮是周六晚上回的江城。

石穗并不知道她回國的确切時間，所以當她聽到門鈴開門看到一年多沒見過的母親，風塵仆仆站在門口時，還是有些意料之外。

“媽，你怎麽不提前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你。”石穗側身讓姜惠蓮進屋，看了看她空蕩蕩的身後，又問道，“叔叔呢？”

姜惠蓮臉上卻毫無母女久別重逢的欣喜，而是面無表情淡淡道：“我過兩天才回來。”

林沉年走過來，畢恭畢敬喚了一聲“阿姨”，姜惠蓮看都沒看他一眼。石穗有些無奈地朝林沉年給了個安撫的眼神，道：“媽，你坐了一天飛機也累了，你先坐着歇息一會兒。”說着有朝林沉年道，“小年，你把我媽的行李提進來。”

林沉年從善如流應了一聲，走到姜惠蓮身後，正要将放在門口的箱子提起來，卻被姜惠蓮冷冷喝住：“別動我的東西。”

林沉年伸出的手僵住，默默退到石穗身邊。

石穗暗自嘆了口氣，自己上前将那只孤零零的行李箱拖進來。見姜惠蓮在沙發上坐下，道：“媽，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讓小年幫你去做。”

姜惠蓮冷哼了一聲：“不用了，你把客房給我收拾好，我很累要早點休息。”

石穗道：“客房小年住着，我給你去收拾書房那張床。”

姜惠蓮冷笑：“怎麽？我連客房都不能住了？雖然這房子現在是你和你爸名下的，但我怎麽說也是你媽，連張床都不給我準備！”

“媽，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書房和客房有什麽區別？”

一旁的林沉年看了看姜惠蓮，又看了看石穗，低聲道：“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阿姨你住客房，我去睡書房。”

姜惠蓮呵了一聲：“不用了，我沒有住別人住過的房間的愛好。”

石穗知道母親故意刁難，輕笑了聲道：“媽，既然你不願意，那不如還是跟我往常一樣住酒店，反正您自己也不想回到這房子。”

姜惠蓮也笑了笑：“我是不想回這房子，不過既然你都能随便收留什麽阿貓阿狗在家，我這個親生母親回國了不住幾晚，似乎都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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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得難聽，石穗也不想同她争吵，免得林沉年更加難看，便放低聲音道：“媽，我也願意你住在家裏，而不是像之前那樣住在酒店。我本來是想你跟我睡，但我估計你也不習慣。既然這樣，你睡我房間，我和小年睡客房。”

她這樣說無非也是想告訴姜惠蓮，自己和林沉年的關系已經親密至此。

姜惠蓮到底是見過世面的母親，聽了她的話，只愣了下，也沒用其他反應，淡淡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睡覺的時候，石穗見躺上床的林沉年，一直沒出聲，知道他心中忐忑。便笑着戳戳他：“怎麽不高興了？”

林沉年搖搖頭。

石穗摸了摸他的臉：“沒關系的，我媽在家裏待不了幾天，你忍忍。等她回了美國就好。”

林沉年點頭。

隔日早上，林沉年做了三個人的早餐，不過在石穗的示意下，他打包帶走自己那份，提前離開去上班。

大概是因為倒時差的關系，姜惠蓮臉色并不太好，走到餐桌前坐下，也沒多看石穗一眼，只拿起面前的食物開吃。

石穗有點惡意地開口：“早餐是小年做的。”

姜惠蓮面無表情看過來，倒是并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停下動作，只道：“看起來，你和這個中學沒畢業的少年犯是認真的？”

石穗道：“當然，我不是将感情當兒戲的人。而且我和你不一樣，我選擇和一個人在一起，不會因為他的身份地位家庭背景，只會因為這個人的品質。”

姜惠蓮當初和石開林離婚，最大的原因也不過是因為兩人日漸拉開的距離。所以石穗這話，是說給自己母親聽。

姜惠蓮本來一直波瀾不驚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波動，她放下手中的勺子，冷聲道：“石穗，我和你爸跟你們現在能一樣麽？”

“是不一樣，我爸至少還是個副教授，你都嫌棄他。何況是高中沒畢業的快遞員。”

姜惠蓮到底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教授，她并沒有跟她動怒，只平常道：“所以為了所謂的愛情，放棄出國，準備未來和他在一起生活。等你博士畢業，去一所普通大學，當個普普通通的老師，或者去做一個在國內認知度很低的心理咨詢師。然後嫁給一個高中沒畢業，送快遞的男人，在餘後的許多年，你們大部分時間為着柴米油鹽的小事操勞。”她頓了頓，“石穗，你确定這是你想要過的生活？”

石穗愣了下，姜惠蓮描述的畫面，有那麽一刻真真實實湧入她的腦海，但是很快便揮開這些想象，認真道：“媽，我放棄出國跟林沉年沒有半點關系，我只是不想出去。至于你說的未來，我什麽都不敢保證。我不能确定我會和林沉年在一起多久，也不知道我以後的工作狀況如何，所有的事情，都是走一步算一步。我知道你想給我規劃一個你認為好的未來，我知道那在很多人眼裏看來，确實不錯，但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寧願摸着石頭過河。至少這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姜惠蓮輕笑了一聲：“石穗，你說得很好聽，可惜我是你的親生母親，這些好聽的話對我來說毫無用處，我要的是自己女兒不走彎路。”

石穗道：“我成年已久，你沒辦法左右我的生活。”

姜惠蓮道：“我知道。”

在她看來，石穗不過是個不谙世事的女孩，她沒有經歷過生活的艱辛，所以反而對艱辛的生活充滿了獵奇。

姜惠蓮自知無法說服這樣的女孩，只有等到她們自己撞了南牆，方才知道自己的錯誤。

但她是一個母親，不可能眼看着女兒走上這條必然會後悔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