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誤會生

林沉年沉默了片刻:“我不想和你隔得太遠。我之前答應過一直在你身邊,給你做飯照顧你,這兩年我都沒做到,我不想以後還做不到。”

石穗并沒有因為這句話感動,相反她覺得很幼稚可笑。為愛情放棄理想,本是一件偉大的事情。可他們兩人的愛情和理想,并非悖論,林沉年這種不成熟的想法,不僅讓她覺得有壓力,也十分反感。

她甚至開始懷疑他所謂的愛情,不過是要兌現兩人開始時他對這份感情的諾言,或者說對她和他自己的承諾。

所以他才會一到法定婚齡,就想要結婚。

林沉年見她沉默不語,拉着她的手,繼續道:“你再等等,明年我的合約就到期,我準備就報考江城大大學,到時你畢業在這裏工作,我們天天都能在一起。”

石穗揉了揉額頭:“你自己的事你打算好就是,不用太多考慮我,我就在這裏,哪裏都不會去。”

林沉年蹙了蹙眉:“石穗,你是不是不高興啊?如果你現在不想結婚,也沒關系的,你什麽時候想了告訴我就是,我随時都準備着。”

石穗嘴角勾了勾:“這些事以後再說,我最近在忙畢業論文,沒心思想這些。”

林沉年哦了一聲:“那好,等你明年答辯之後,我們商量結婚的事。不過我會提前把婚禮準備好的。”

石穗眉頭一皺,已經有了不耐煩:“再說吧,我有點困,去睡覺了。你不是明早就要走嗎?好好休息幾個小時養精蓄銳,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石穗忙論文倒是不假,一周除了兩三天去心理咨詢事務所上班,其餘時間都泡澡學校的圖書館。

她自認學了這麽多年心理學,已經很會調節自己的情緒,但這段日子以來,因為林沉年的關系,她越來越有點心浮氣躁,論文初稿之後,就完全陷入瓶頸,狀态很差。

“論文做得怎麽樣了?”

石穗坐在圖書館,撐着頭看着打印的稿子,眼皮下忽然出現一張紙條。

她擡頭,看到對面笑嘻嘻的一張臉。秦歐朝她挑挑眉,做出口型:“你看起來有點煩躁的樣子,要不要出去走走透口氣?”

進入最後一年,大家各自都忙着做論文找工作,石穗已經很久沒見到秦歐,她朝他笑了笑,攤攤手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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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圖書館大樓走出來,秦歐看着下午的好天氣,笑道:“這種日子悶在圖書館修論文,我想你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石穗輕笑一聲:“你呢?論文寫得怎麽樣了?”

秦歐道:“我們導師很松,我改了兩稿,基本上沒問題了。”

石穗撇嘴,無奈道:“羨慕嫉妒恨,我上個星期交了初稿,被導師批得一無是處,估摸着還要改七八次。”

秦歐摸了摸下巴,轉頭打量她:“雖說做博士論文是能能讓人抓狂,但是以我十年心理學生涯的火眼金睛,你眉宇郁結,印堂發黑,不像只是因為論文。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石穗哭笑不得:“你要是做心理咨詢,打算一個小時怎麽收費?”

秦歐佯裝想了想:“雖然我沒這個打算,不過如果是你咨詢的話,友情價一頓下午茶。”

石穗聳聳肩:“好吧,雖然我沒有咨詢的打算,不過下午茶還是可以請你的。”

兩人去了學校外面新開的一家水吧。下午時分,只有三三兩兩聊天的學生。

吧臺的電視,正在播放廣告。這廣告大概剛剛上線,石穗之前沒有見過。是一個常見的巧克力品牌,廣告的男女主角,正是熒屏情侶陳年和沈飛飛,看起來就想死一對賞心悅目的戀人。

直到那則廣告播放完畢進入下一個,石穗還怔怔地看着屏幕。

秦歐在她臉前揮揮手:“回神了?都多少年了看不夠?”

石穗撇撇嘴讪讪笑一笑:“說什麽呢?”

秦歐含着吸管,歪頭看她,試探問:“你們出問題了?”

石穗沒有回答,像是默認。

秦歐又笑着道:“都說學心理學的容易得心理疾病,你要是真有什麽問題,不妨跟我說說,別憋出什麽毛病。”

石穗眉心微不可尋地皺了皺:“真沒什麽。”

秦歐收回臉上的吊兒郎當:“石穗,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喜歡跟人傾訴的女生,但有些事情說出來,肯定比埋在心裏好。不管你只是心情不好,還是真的與林沉年出了問題,你告訴我,我或許能給你一些建設性的意見。”

石穗噗嗤笑出聲:“秦歐,你難不成還是情感專家?這幾年我可是沒見過你交女友,你就說說你以前交過幾個?我好決定要不要跟你傾訴?”

秦歐作勢想了想:“一個以上十個以下吧。”

石穗無語:“這也行?”

“放心啦,情感專家跟個人情史沒關系,像我這種長期看人家談戀愛的旁觀者,最有發言權。”

石穗稍稍收斂神色,慵懶地撐着腦袋:“你設想一下,作為一個男人,什麽情況下會喜歡一個大五歲的女人?”

秦歐笑了笑,道:“喜歡一個大五歲的女人其實很正常,比如有戀母情結,對方美貌有如林志玲,或者溫柔體貼對我非常好。”他頓了頓,“怎麽?這麽久了,你忽然開始質疑林沉年對你的感情?”

石穗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嗎?他昨晚跟我求婚。我說你才二十二歲就想結婚太早了,但他說可是我已經二十七歲。我覺得很荒謬,平生第一次被人求婚,竟然是因為自己年紀太大到了不得不結婚的階段。”

“秦歐笑:“二十七歲的女人是不小了,我周圍有好幾個跟我們一樣大的朋友,孩子都能打醬油。林沉年這句話或許說得不中聽,但是他跟你求婚,說明他對你們的感情是很有誠意的。”

石穗點頭:“我沒懷疑過他的誠意,我懷疑的是他的心。說出來可能有些好笑,雖然我活了二十七年多,但感情經歷實在貧乏,我覺得喜歡是一件很單純地事,當初因為自己喜歡上了這個人,就沒有去考慮乎他的年齡和身份,聽他說喜歡我,我很高興,自然而然跟他在了一起。但是時間長了,等到感情變得不那麽盲目的時候,我才發覺喜歡也并不是一件單純的事。我之前問過他是不是因為感激而喜歡我?他很堅決地否認,我相信了他,可我現在不得不懷疑,一個十□□歲的男孩,是否能分得清楚感激和喜歡?他對我的喜歡,事事考慮到我的這種誠意,是不是源于他自己都沒有認清的一種情感綁架?”

秦歐皺了皺眉:“你們有沒有好好談過這件事?他現在二十二歲,又在娛樂圈混了兩年多,感情上應該更成熟。”

石穗失笑搖頭:“沒用的,他絕對不會承認,他自己已經給自己催眠有多愛我。”

“所以你打算?”

石穗扶額:“我還沒有打算。”沉默了片刻,“不管怎樣,我希望他不要受到傷害。也希望他能夠有一個好的未來,不管那個未來裏有沒有我。”

秦歐豎起了大拇指:“不管他的愛是否純粹,但你對他的愛一定是單純的。”

石穗愣了下,然後笑道:“難道我就不能是貪戀美色,和年輕的*?”

秦歐剛剛含在嘴裏的一口果汁快噴出來:“如果真的是這樣,你之前怎麽不考慮我?我的美色和*,雖然比他差一點,但風趣幽默性格好,綜合起來怎麽也不會別他差。”

“沒見過這麽誇自己的。”石穗想了想笑道,“秦歐,這幾年你一直單身,到底為什麽?別是眼光太高?”

秦歐正了正色“我一直在等你啊……”在石穗的怔忡間,他又噗嗤笑出聲,“才怪!我可不會像你那位催眠自己是個情聖。我沒找是因為二十七歲的男人,仍舊是一朵嬌豔花啊,哪像二十七的女人,馬上就要成為剩女。我才不急的,而且像我這種高富帥,一般的女人怎麽能入我的法眼。”

石穗輕啐了一聲:“少貧!你都不知道幾個研究生學妹,在打賭你是不是gay呢?”

“我去!不是吧,難怪最近頻頻有學校裏的死基佬給我示好!”

石穗哈哈大笑。

秦歐看她笑,嘴角也彎起了一絲笑容:“我看你這個樣子,今天也別再去嚼論文,跟我出去瘋一瘋。”

石穗挑眉:“去哪裏瘋?”

“去喝酒跳舞打家劫舍。”

“行啊!有你壓陣我怕什麽?”

秦歐和石穗雖然算不上nerd,但讀到了博士,也算是循規蹈矩的年輕男女。石穗更是連酒吧都沒去過,一開始還有些不适用,但是在秦歐的慫恿下,很快就解放天性,又是喝酒又是跳舞,還和陌生人飙了一段。

生長在書香門第,最大的好處就是,她從小琴棋書畫音樂舞蹈什麽都沾過一點。

至于秦歐說的打家劫舍,當然是沒有實現。

兩人醉醺醺從酒吧出來,哪裏還有一點博士的樣子,好在還知道叫出租車。

秦歐喝醉了,也保持了紳士風度,一定要送石穗安全到家。只是到了石穗家後,他跌跌撞撞栽在沙發上,再也不願動彈。

石穗倒是沒醉得那麽厲害,但也昏昏沉沉沒有力氣,只記得給秦歐搬了條被子搭在身上,自己就回到卧室的床上,睡得人事不知。

林沉年是淩晨三點回來的,他怕吵醒石穗,開門的動作很輕,進門後連燈都沒開,就借着一點窗外城市不眠的霓虹光,摸索着往客廳走去。

他将背包放在茶幾上,重重往後一坐,一聲悶哼,他立刻彈了起來,打開沙發邊的立燈一看,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秦歐被他一屁股坐醒,迷迷糊糊爬起身,卻揉着腦袋不知今夕何夕。

林沉年這才注意到整個屋子濃濃的酒氣,他皺眉:“你怎麽在這裏?”

秦歐腦子還模糊着,轉頭看了下房間,像是沒明白過來:“我怎麽在這裏?”

林沉年看他這模樣,一股怒氣湧上來,啪啪把客廳的燈全部打開。

秦歐因為剛剛睜眼,因為這強烈的燈光,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林沉年不理會他,直接跑進石穗卧室,也不管她是不是睡得正香,用力搖她:“石穗,你醒醒!”

石穗被他晃醒,難受地睜開眼,含含糊糊開口:“小年,你怎麽回來了?現在什麽時候了?”

林沉年不回答她的問題,只繼續道:“他怎麽會在家裏?”

石穗不明所以:“你在說什麽?”

林沉年朝門外指着道:“我問你他怎麽會在家裏?”

石穗這才稍稍反應過來,卻不甚在意道:“你說秦歐啊!我們去喝了點酒,他送我回來,因為喝多點,就直接在沙發上睡了。”她說完又往床上倒去,“我很困呢,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吧。”

林沉年卻不讓她睡,她還沒躺好,又被他拉起來:“現在就說清楚!你為什麽和他喝酒,還帶他回家?”

石穗帶着宿醉的頭,根本就聽不進去,只覺得嗡嗡難受,也不回答他的話。

這時,稍稍清醒的秦歐走到卧室門口,打着呵欠道:“大明星你別誤會啊!我送石穗回來,是因為喝多了走不動,才在沙發上睡下的。”說着又朝石穗道,“石穗,我現在酒醒得差不多,先回去了,你們倆好好談,別吵架啊!”

石穗敲了敲腦門讓自己清醒:“現在幾點了?有車嗎?”

秦歐點點頭:“也對哦!那我只能再借你的沙發幾小時了。”

林沉年怒不可遏地看着秦歐再次回到沙發,呼呼大睡。而這廂石穗也不理她,繼續躺下悶頭進入黑甜鄉。

他的怒氣像是拳拳打在棉花上,毫無意義。

隔日早上,秦歐一醒來,就看到坐在沙發邊上,對他怒目而視的林沉年,他嘿嘿朝他打招呼:“早啊!大明星。”

林沉年面無表情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秦歐輕嗤一聲,有點鄙薄道:“我想幹什麽?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不過這不重要,因為石穗沒想做什麽。”他伸着懶腰站起身,“看起來你很不喜歡我出現在這裏,那我就先告辭了,待會石穗醒了,你告訴她一聲。”

說完,他朝他意味不明地笑笑,朝門口走去。

又過了快半個小時,卧室裏的人才醒過來。宿醉的頭疼,讓她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揉着額頭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口往沙發處一看,只見到林沉年一人坐在那裏,随口問:“秦歐呢?走了?”

林沉年的臉色很不好,抿嘴一言不發,聽到她這雲淡風輕的語氣,整個人像是氣得身體都抖了起來。石穗看出他的異狀,皺眉問:“小年,你怎麽了?”

林沉年朝她看過來:“你為什麽要和他去喝酒?為什麽帶他回家讓他在這裏過夜?”

石穗不以為意道:“想去喝酒就去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他在這裏過夜是因為送我回來,但是喝多了沒力氣就幹脆在沙發上睡了。你懷疑我和他有什麽?我要真和他有什麽,他會睡在沙發?會等到現在?”

林沉年忽然拔高聲音:“你明知道他對你有想法,還和他走得這麽近,你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

這麽幾年來,他對石穗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重話,但這一句卻是像吼出來的。

石穗愣了下,心中壓抑許久的怒氣被挑起,卻怒極反笑,語氣也不急不緩:“那你之前擅自将一個女孩子帶回這裏借宿,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林沉年怔了一怔,立刻反诘:“那次是萬不得已,我總不能将沈飛飛一個女孩子在暴雨夜丢下。”

石穗道:“我也沒辦法将一個喝醉的朋友趕出去。”

“可秦歐對你有想法。”

“那沈飛飛呢?”石穗看着他的眼睛問,語氣忽然咄咄逼人,“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沈飛飛對你有想法?這大半年的時間裏,你們的緋聞滿天飛,在媒體面前出雙入對,在熒幕裏扮演情侶,大家都叫你們金童玉女,你難道沒有過某個時候,也享受過這種暧昧?”

“我沒有!”林沉年從沙發上跳起來,臉色漲得通紅。

石穗笑了笑:“小年,在否認或者肯定任何一件事情的時候,都不要這麽武斷。你應該扪心自問,好好想想再給出答案。因為太武斷的結果就是,連自己都會被自己欺騙。”

“我沒有!”林沉年的聲音已經帶着一絲哭腔,“你為什麽忽然要這麽說?我以為你一直是相信我的。我什麽都沒有做也沒有想過,我和沈飛飛都不算太熟,我每天在外面工作都很想你嗎,每天都想見你。”

他的表情刺痛了石穗的眼睛,但是她已經分不清他是在心虛還是委屈。愛情太容易蒙蔽人的眼睛,以至于她越來越看不清自己喜歡的人。

“是嗎?”她淡淡開口。

這略帶譏诮的語氣,徹底給了林沉年重重一擊,他紅着眼睛道:“你連這個也要懷疑了嗎?是不是連我喜歡你這件事,你也不再相信?”

石穗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不是也不相信我?我不過是讓一個男朋友在我自己家裏的沙發借宿,你就質疑我!”

林沉年嘲弄般笑道:“你自己家裏?對啊!我都忘了,這是你的家,我本來也只是個借住者,對你來說,我根本就沒有權利質疑對不對?”

“對!”

“你覺得我一直纏着你,其實已經很煩了對不對?”

“對!”

林沉年抹了下眼睛,将茶幾上的包拿起挂在肩膀上,幾步走到玄關,甩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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