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都随風
夏燕接到林沉年的電話，就叫了車去接他。
她是在石穗小區門外不遠處找到他的。不知是不是因為戴着帽子低着頭坐在花壇邊，看起來頗顯得落魄，尤其是旁邊兩只箱子的點綴，一點不像一個明星，偶爾路過的人，并沒有注意到他。
夏燕看了看旁邊，趁人不注意，讓司機将箱子裝入後備箱，自己拖着林沉年往車上鑽：“這是怎麽回事？”
林沉年坐在後座，上了車也不擡頭，肩膀卻抖得厲害。
夏燕見狀不對，拍了拍他：“你到底怎麽了？不是又和石穗吵架了吧？”
林沉年過了許久，終于開口，聲音有種怪異的哭腔：“都沒了，什麽都沒了！”
夏燕被他這模樣吓了不輕：“什麽都沒了？你說清楚，你一大男人這樣子挺吓人的知不知道？”
“什麽都沒有了！石穗她根本就不愛我，我只是她的實驗對象，她現在不要我了。”
夏燕雖然一頭霧水，但大致也猜到了一點。她一直覺得林沉年和石穗的關系有問題，但這種問題并不在于感情本身。
她瞥了眼猶在發抖的人，拍拍他：“失戀而已，我還以為多大個事兒呢！誰沒失過一兩次戀。我知道你現在難受，不過等過段時間，你就知道，其實這也不過是一段感情而已，又不是你生命中的唯一。”
“你……不懂，這就是唯一！”
夏燕嘆氣：“我是不懂你為什麽對個女人這麽死心塌地，也安慰不了你什麽。”她想了想，“既然你和石穗分手了，有什麽打算？男人嘛事業最重要，要不你考慮一下和我續約？工作忙點，你很快就會忘掉失戀的痛苦。”
林沉年搖頭：“不考慮，我要回到本來屬于我的正軌上去。”
“所以，還是要去讀書？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拿到文憑，以後畢業還是要工作，說不定連你現在收入的零頭都達不到。”
林沉年終于擡起頭，呆呆看着前方：“錢多錢少沒有那麽重要，我十六歲不到，整個生活就脫離正軌，我厭惡透了這種不安穩的生活。遇到她後，本來覺得未來有了期望，但是沒想到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幻想。”
“小年！”夏燕頓了頓，“你別這麽悲觀，我不知道你們倆是怎麽回事，但是我想她對你的好肯定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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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沉年搖頭：“我不知道，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他重重靠在椅背上，痛苦地捂着眼睛道，“夏姐，你之前不是說可以幫我聯系國外的學校嗎？我不想再繼續呆在這裏，你先幫我聯系一家語言學校，下個月所有工作結束，我就離開，我怕再等一年申請明年的學校，我會熬不下去。”
夏燕皺眉：“這麽急？”
“早點離開我才能早點死心，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犯賤再去纏着她。”
夏燕看了看他：“行吧，我去幫你弄，應該沒什麽問題。”
兩個月後，林沉年的工作徹底收尾。他沒有正式發布告別聲明，只在自己微博上寫了一句：三載如夢，粉墨謝場，勿念心安。
沈飛飛随後轉發：願你在追求夢想的道路上平安順利，無論未來的你身在何處，做着什麽，都一定是我最棒的同學。
之前網上早就有消息爆出來林沉年将退出娛樂園，返回學校念書，兩人的微博無疑是證實了這一點。
只不過他将去哪裏念書，卻沒有人知道，有人說是考國內的研究生，有人說是出國，但都只是猜測。林沉年自己不回答，夏燕也只是語焉不詳說他有自己的打算。
經過這兩個月時間，林沉年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但是當他拿到簽證和機票的時候，還是有些承受不住。
為了省去麻煩，他選擇的是淩晨起飛的航班，從江城出發。
他從酒店出來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之前從石穗家裏帶出來的東西，大部分能扔則扔，如今只帶了一只簡單的行李包。
此時盛夏剛過，夜風已有一絲涼意，他背着包攔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開去機場。
他坐在後座，打開手機，下意識調出通話記錄，石穗的名字已經是兩個月之前。他怔怔看了半響，終于在車子駛過第二個彎道時，閉了閉眼，開口對司機道：“先別去機場。”
說完，卻沒有後面的話。
司機小哥咦了一聲：“小兄弟，那你要去哪裏？得給我說個地址吧。”
林沉年咬咬牙，報了石穗小區的名字。
司機笑道：“這地兒我熟悉，經常跑呢！”
林沉年想，他才是真正的熟悉呢。他早就沒有家，這幾年一直把那裏當做自己的家，只是最後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只是個借住的房客。
出租車沒有進小區，林沉年下車後，司機小哥給他找了錢，道：“那你還去不去機場？要不要我等你？”
林沉年搖搖頭，又點頭，随後又搖搖頭。
司機小哥大致覺得他有問題，揮揮手：“算了算了！”
而後啓動車子，揚長而去。
林沉年背着包走到石穗樓下，擡頭自下而上看去，看到第五層他熟悉的窗口，此時亮着燈，想來她還沒有睡覺。
他猶豫了一會兒，拿出電話，撥通了石穗的號碼。
就在剛才，他忽然就生出一絲念想，想着也許可能石穗會挽留自己，只要她說一句想他或者舍不得他，他就留下來不再離開。
電話響了許久，那頭才接起來，非常雲淡風輕的一句“喂”，像是不知道電話這頭的人是誰。
“是我。”林沉年澀澀地開口。
“嗯。”
“我在你樓下。”
“哦。”
“我要出國去讀書了，今晚的機票。”
“那很好啊。”
林沉年終于忍不住，聲音已經開始發抖：“你有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那頭沉默了片刻，淡淡道：“祝你一路順風。”
林沉年提着的心髒，重重掉落，卻還是不甘心，又問：“還有別的嗎？”
石穗似乎是想了想又道：“你一個人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
林沉年忽然拔高聲音，有點歇斯底裏地叫道：“你為什麽不說舍不得我走？你快說！我求你，你快說！你說了我就不走了，我留在你身邊，我們繼續一起生活，結婚生孩子……”
他說了很長一串，語無倫次。
當他喘着氣停下，電話中只剩靜靜的呼吸。
石穗過了很久才開口：“小年，你別這樣。我們并不是合适在一起的人，天高海闊，你這麽年輕，總會遇到對的人。”
林沉年閉着眼睛道：“那你呢？”
“我也會。”
他沒有再說話，停頓了兩秒，将電話從耳邊拿下，轉身離開。
而此時的石穗，站在五樓窗邊，她從上往下看去，黑夜中的黑色身影，漸漸走遠。
她手中拿着一本舊筆記本，打開的一頁，用圓珠筆畫着一棟房子。那是林沉年之前為他和她設計的家。
“小年……再見！”她低低對那背影告別。
走出小區門口，一陣夜風襲來，像是在訴說這一切都已随風。
林沉年忽然覺得周身寒冷。
他茫然地站在路邊，忽然不知何去何從。
一輛出租車在他面前停下，司機小哥從駕駛座探出頭，笑嘻嘻道：“我剛剛開出一段，總覺得你還是要去機場的，所以就折了回來，嗨！看樣子我猜的沒錯。”
林沉年面無表情地上車，道：“嗯，你猜得沒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