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修)

? 李竹夜裏被凍醒了三次,餓醒了兩次,直到天快亮時,她才覺得冷硬的被窩裏有了一絲暖氣,她蜷縮着身子,蹙着眉頭想着自已的處境。

李竹本是個現代人,大學畢業後,她既沒有按照親朋的期望去考公務員,也沒有接手家族的餐飲事業,而是選擇自己創業,誰料創業未半而中途穿越到這裏。

這戶人家也姓李,她爹叫李大富,在李竹殘存不多的記憶中,這個爹是個暴躁、懶惰的主,稍有不順心就打罵老婆孩子。她大姐遠嫁,二姐三姐能幹乖巧會來事,龍鳳胎哥哥又是個寶貝疙瘩,只有她,成了李大富的常用出氣筒,不,應該說,父母的雙用出氣筒。因為她娘肖氏被打罵了也需要途徑發洩。除此之外,她還是那個大她半個時辰的哥哥的小丫環。

李竹身上穿的是姐姐們穿剩下的,吃的是剩飯剩菜。真是應了那句: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驢多。

至于李竹為什麽得到這樣的待遇,孩子沒娘,說來話長。

先是從李竹出生那晚說起。據村裏人說,那天晚上,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她娘肖氏掙紮了三天兩夜,最終産下了一雙兒女。兒子李寄生下來幾乎不會哭,瘦弱得像貓崽似的。反倒是李竹哭聲嘹亮,抱着沉甸甸的。 接生婆順嘴說了一句,好東西都讓這小丫頭吸走了。偏偏李家人都當了真,都把李寄的瘦弱怪罪在李竹身上。李寄是誰?那是全家的希望和寄托啊,肖氏生了三個女兒後,求神拜佛才懷上的寶貝疙瘩。

李竹的不幸有個開頭後,其他不幸也源源而來。李寄從出生後就小病不斷,這自然也算在了李竹頭上;李竹剛滿月,李家村就發了洪水,李家的田被淹了大半,李大富也怪到李竹身上,說她克兄克母克全家。更別說李老爺子病逝,李大伯摔斷腿,李大富賭博總輸這類事,全部算到了李竹身上。

總而言之,李竹整個人就是泡在苦水中的黃連一樣,苦不堪言。起初,她會分辨會反抗,但每一次反抗都會面臨更狠的毒打,漸漸地,她就麻木了。整個人木木的,一雙眼睛空空洞洞,幾乎沒有活氣。

……

李竹正想得入神,突然一個尖利的嗓音響了起來:

“日頭都曬到腚上了還不給我起來幹活,一窩子好吃懶做的慫貨,我上輩子做了啥孽,攤上這一窩罪頭子。那個掃把星呢,還在床上挺屍……”這人就是原身的奶奶劉氏。

這時一個女聲小聲勸道:“奶,昨個小寄踹了她一腳,磕到了桌角,流了好多血……”

劉氏又嚷道:“吓,流點血就能不幹活了?你放心好了,那掃把星命硬得很,沒那容易死掉的!”

劉氏罵了一陣子就被院外的人喊了出去。李竹繼續躺着,腦袋裏在盤算:接下來她該怎麽辦?獨立出去,能行嗎?打工,這個時代的女人出了做丫環還有別的出路嗎?還有就是,這個家裏除了極品還有正常人嗎?

只可惜,李竹只接受了原主的一部分記憶,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什麽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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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沒有躺多久,就被母親肖氏拽起來幹活了。

李竹面前是一滿盆的髒衣裳。

肖氏冷聲吩咐道:“多大的人了,連個衣裳都洗不幹淨,這次好好洗,別洗不幹淨,又讓你哥在同窗面前丢面子。”

肖氏正說着話,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口站着一個十二三歲的白淨少年,他抱着胸一臉不耐煩的斜睨着兩人。

肖氏一看到寶貝兒子出來,聲音立即變得溫柔慈祥起來:“我的兒,雞蛋羹吃完了嗎?夠吃不?看書累不累?累了你就出來溜達溜達。”

這種強烈的對比,并沒有讓李竹産生心酸心涼之類的感覺,反正這又不是她親媽。

李寄冷眼瞅着李竹,用不屑地口吻說道:“你愣着幹嗎呢,還不快去洗衣裳,記得別洗掉色了,不中用的廢物。”

李竹心口竄起一撮怒火,如果說別人捅在李竹身上的都是硬刀子,那李寄撒的是軟刀子,還是淩遲的那種。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他先挑起的。

他挑個頭,劉氏肖氏李大富接着打罵。呵呵,讓種人活在世上簡直是浪費糧食,不,應該是這一家都不該活在世上。李竹一腳踢在木盆上,出口反擊道:“呵呵,你中用,你中用還讓我這個廢物給你洗衣裳給你做飯?我認為那種四體不勤一無是處又挑三揀四的人才是真廢物!”

“死妮子,你說啥?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罵你哥。”肖氏一邊罵一邊尋找趁手的東西,這架式是要開打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她還不是好漢,這種時候不跑更待何時?李竹一溜煙似地朝門口跑去。

院門口,奶奶劉氏正跟一個中年女人聊天。

“她嬸子,你說的都是真的?他大姑家真出事了?”

“哎喲,大娘,這是我娘家嫂子告訴我的,哪還有假,你那外孫子被人打得起不了床,聽人說了傷了內裏了,這孩子也真傻,你好心也得看時候啊。”

“抓住她,抓住她!”

肖氏氣極敗壞地在後面追趕,李竹在前面狂奔。劉氏可能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也不問為什麽,伸手就去抓,李竹一扭身一彎腰,從她胳膊底下溜走了。

李竹溜得快,肖氏也不慢。她提着根扁擔在後面邊追邊罵。路上的行人有勸的,有看熱鬧的,更多的是見怪不怪。鄉下人家湊頑皮孩子是常事,但頻繁到和狠到像李家這種程度的也很少。他們頂多是象征地性的打幾個震懾一下而已。而且挨打的多是男孩子。女孩子臉皮薄還要顧忌名聲,父母動手前都會思量一番。

有人拉着肖氏問道:“她嬸,小竹咋又惹到你了?”

肖氏一臉兇相:“這掃把星,她哥說她兩句,她竟敢頂嘴,這還了得。”

有人附和道:“喲,你家那文曲星寶貝疙瘩還在念書呢。聽說今年要考秀才,那鐵定是沒跑了。”

其他人也跟着拍馬:“嫂子,小寄将來成了官人老爺,可別忘了俺們啊。”

肖氏聽到這些奉承話,臉色漸漸由陰轉晴,笑呵呵應道:“瞧你們說的,哪有那麽容易考喲。”

“對別人不容易,對你家小寄那還不是手到擒來?要不,那算命的咋不說別人是文曲星福星下凡?”

周圍一片贊揚之聲,說得肖氏滿臉笑容,連腳步也慢了下來。

敵停她也停。李竹腦海中的信息不多,她正好趁機多吸收些外界的信息。她躲在人群中,盡量降低存在感,并随時觀察着肖氏的動向,一有不對就開溜。

這時,有人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李竹轉頭一看,原來是個眼睛水靈、皮膚黝黑的少女,少女一臉關切地問道:“小竹,你頭上的傷好了嗎?”

李竹怔了一會,才從原身的記憶中搜索出一點關到這個女孩的信息,她叫王小翠,是李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王小翠家境不錯,父母又疼她。她時常接濟吃不飽穿不暖的李竹。

王小翠小聲說道:“我想拿個雞蛋給你吃,我哥說,給你拿去你也吃不着,還不如等你出來再給你。”

李竹心裏一陣感動,雞蛋在這個時代可是稀罕物,尋常人家除了年節才舍得吃,平日裏都是拿出去賣的。

李竹感激地說道:“謝謝你小翠,我不吃,你讓嬸子攢着賣錢吧。”

王小翠不由分說地拽着李竹,“趁着你娘不注意,咱們快走,到我家來。”

王家在村西頭,幾間青磚大瓦房,一溜院牆,處在四周一衆泥胚房中顯得格外氣派。

院子裏拴着一條皮毛黑亮的大黑狗,因為相熟,它見李竹進來不但沒叫反而搖了搖尾巴。

王小翠拉着李竹直奔堂屋,然後飛快地跑去廚房端來了兩個雜面餅子,一個雞蛋,放到李竹面前,說道:“昨天我過生,娘給我煮了幾個雞蛋,我給你留了一個,你快吃吧。你早上肯定沒吃飯。”

李竹本想拒絕,可肚子卻不争氣地唱起了空城記。

“你昨天過生啊,我都忘了。”

“沒關系,你昨個兒還躺在床上呢。”

王小翠一臉誠摯地讓她:“好啦,你快吃吧。”

将來,她若有錢了,一定會報答這個好朋友。李竹在心裏默默想道。她道了謝,開始吃了下去。她果然是餓狠了,這種雜面餅子吃起來簡直比任何美味佳肴都香甜。

兩個餅子一個雞蛋下肚,李竹感覺好了許多。 王小翠見她吃飽了,又拉着她說道:“走,咱們到河邊找我哥哥去,他們正在捉魚。”

李竹也無事可幹,索性就陪着王小翠亂跑。她也不怕自己溜出來被家人打罵,原主那麽乖巧能幹還不是天天挨打挨罵。既然這樣,她還不如破罐子破摔呢。何況在家裏她也得不到任何她想要的消息。

一路上,李竹拐彎抹角地問了王小翠幾個問題。諸如女孩子能不能獨自立門戶,她要是出去的話能幹什麽活養活自己?

王小翠一聽這話,立即停了下來,一臉認真地說道:“小竹,我知道你過得苦,可你千萬不要做傻事,村裏頭沒有女孩子單獨過活的,你靠什麽活呢?你沒有地種,沒有房子住,就算有,你一個人不害怕嗎?萬一有歹人盯上你咋辦?你再忍幾年吧,等你嫁了人就能跳出火坑了。”

李竹可不指望靠嫁人跳出火坑,說不定那是另外一個火坑。

李竹沒有當面反駁小翠,只是含糊地說道:“我再想想吧。”

兩人來到河邊,邊上蹲了幾個洗衣婦人,這會兒正東家長西家短地閑扯呢。

這八卦的主角似乎還跟李竹家有關。她們看到李竹,笑呵呵地打了個招呼,有的還問:“小竹啊,聽說你大姑家出事了?”

李竹恍然記起從家裏跑出來時聽到的八卦,似乎也是關于她大姑家的。

她記起來了,她的大姑李氏是原主灰暗生活中的一點亮色,是這個家中對她最好的人。

大姑李秀跟她爹李大富是同父異母姐弟。當年奶奶劉氏進門後對大姑百般虐待,大姑也不是軟性子,這兩人沒少鬧騰。後來,劉氏為了錢財硬要将大媽嫁到她娘家村裏的周地主家的傻兒子,大姑誓死不從,逃了出來,嫁給了鄰村的姑父。

因為這事,還有後來的一連串事情,再加上跟肖氏不對付,大姑跟娘家越來越遠。自從爺爺去世後,來往更少。不過,她卻對李竹這個侄女很好。吃的穿的沒少送。可惜最後落到李竹手裏的極少。吃的往往被李寄搶走,穿的被三姐二姐搶走。

後來大姑很少送東西,一有機會就接李竹過去住一陣子。原身最高興的事就是去大姑家走親戚。可最近兩年,肖氏連她的這個樂趣也剝奪了,因為她年齡漸大,能幹的活計也多了。肖氏舍不得這個勞力。只有農閑時,才準她去幾天。

“我大姑家怎麽了?”李竹反問道。她當時只顧逃跑,只聽了幾耳朵。根本不清楚她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唉,原來你真不知道。”那婦人臉上倒沒有失望之色,開始眉飛色舞地講述她所知道的新聞。

“你那個表哥楊墨,跟同窗出門時,遇到一個少爺調戲民女,就上前幫忙,結果被那少爺的奴仆揍了一頓,聽說五髒都打壞了……”

李竹的身子不禁一顫,她記得表哥,生得眉清目秀,待人也和氣。

那婦人感嘆道:“聽說胳膊打殘了,寫不了字,以後也讀不了書了。你姑媽的命咋那麽苦呢。”

讀不了書?李竹明白姑媽一家在表哥身上傾注多少心血,現在他們一家肯定是愁雲慘淡。

不行,她得過去看看。憑大姑一家對原身的情誼,就算她幫不了什麽忙,也要過去看看。

王小翠自然也知道了李大姑的事情,她好聲安慰了李竹幾句。李竹勉強一笑道:“沒事,我準備去看看。咱們先去找你哥吧。”

“也好。”王小翠嘆息一聲,拉着李竹繼續往前走。

兩人往河上游走了一會兒,有一條從山裏來的清溪,在裏面有時能捉到魚。王小翠的哥哥王小山這會兒正和一幫半大少年在溪水最窄處用魚網和竹簍堵魚。

“哥。”小翠喊了一聲。

王小山應了一聲,繼續低頭忙活。

旁邊的少年擡頭看了兩人一眼,有的低頭忙活,有的則擠眉弄眼。其中一個獐頭鼠目的少年大聲笑道:“喲,掃把星來了。你可別靠近我,不然我連魚都捉不到了。哈哈。”

“哈哈,是啊是啊。”他的同夥也跟着笑起來。有的往李竹旁邊扔石頭,“啪”地一下,石頭濺起一片水花,濺了李竹一身。李竹還沒開口,王小翠大聲罵道:“劉俊,你找死啊。她招你惹你了。”

王小山眉頭一皺,制止道:“你們多大人了,欺負一個女孩子,要點臉吧。”

那個叫劉俊的反唇相譏道:“小山,你該不會真對人家有意思吧。你不怕那掃把星克了你全家。”

王小山正待說話,就見一個不明物體嗖地下一飛過來,啪地一下正中靶心,原來那是一團黑泥,正好糊在劉俊臉上。

衆人愣了一下,接着哄然大笑。

劉俊罵罵咧咧地抹了把臉,接着去尋找始作俑者。他惡狠狠地指着李竹罵道:“有種你別跑。”

李竹站在溪邊,冷笑着接道:“你別靠近我,我怕你會說你長得醜也是我克的。”

“哈哈……”

大夥覺得這話有趣,不由得再次笑了起來。連王小山也跟着笑起來。同時,他也有些納罕,他記得這個李竹平時像個木頭人似的,不聲不響的,今日怎麽改了性子了?

王小山怕李竹吃虧,就順着話頭說道:“是啊,你倆到別地玩去,省得有人說你克得我們捉不到魚。”

李竹從善如流,轉身跑開了。那劉俊追得急,一不小心趴到溪水裏了,再次引起一陣哄笑。

李竹将這幫人抛到腦後,她也想捉條魚明日好帶到姑媽家去。不管怎樣,她要試試。

李竹沒想到,她這一試,竟試出了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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