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風荷擡眸看了眼端正的跪坐在他對面,閉目養氣, 一副凜然之姿的真田, 在心底默默的望了望天, 然後偷偷挪了挪跪坐的腿。
真不是他要亂動,實在是跪坐久了, 腿麻。
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是純正的中國人,實在不習慣這種跪坐的方式。而且,他到真田家道場這麽長時間, 也沒搞清楚真田到底叫來他做什麽的, 心底怎麽都有些沒底。
而這件奇怪的事, 要從這天早上說起。
作為一個好容易放了暑假,既不需要上學, 也不需要練習的人, 就算是平時對待學業和練習都很認真如風荷, 也會在放假第一天有想要放松的想法。
睡個懶覺什麽的, 就算是風荷媽媽也不會叫醒才放暑假的兒子的。
所以大清早在接到真田電話的時候,風荷還以為是自己手機鬧鐘沒關, 不然怎麽會大清早就出現副部長的聲音?
抱着這樣天真的想法, 風荷在真田在電話裏叫他去自家道場的時候, 還不太清醒的他下意識就答應下來了, 也沒細問怎麽回事。
等挂斷電話片刻之後, 風荷完全清醒了過來,才突然想到這個問題,真田是要叫他去做什麽?他剛還沒問清楚緣由就答應了。
不過雖然很想知道, 但風荷卻也不會再打電話問真田了,不然不就暴露了他剛還沒睡醒的事實嗎?
雖然之前合宿集訓,和真田一起睡的時候,也是真田叫他起床啦。
……總覺得哪裏不對。
等風荷洗漱完畢快速的吃了早飯,到達真田家的道場的時候,等待他的就是一身劍道裝扮,看起來一本正經的副部長。
見面之後真田也沒給風荷多解釋什麽,直接扔給了他一套劍道服,讓他去換衣服。
風荷抱着衣服內心更是茫然,“這是要做什麽?”
“叫你去就去,等會兒就知道了!”真田今天早上的不耐煩程度似乎并平時都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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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荷看眼不知為何很是暴躁的副部長,在心底任命的嘆了口氣,去換衣服去了。
好吧,不管真田是要幹什麽,總不會怎麽樣他就是了,他現在可不想和看起來明顯有種火/藥桶傾向的副部長對着幹。
也不知道才獲得了全國冠軍,應該是高興的時候,真田哪來那麽大的火氣。
果然是少年人嗎?
在心底相當無關的發散了下思維,風荷換好劍道服出來了。
接着,風荷就被真田帶到這裏來跪坐在這裏,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跪坐到現在跪坐到腿麻的風荷同學心底簡直是要哀嚎了,副部長這到底是要做什麽?
是新的輸球的懲罰方式?可是他沒有輸球啊?
難不成是鬧鐘暴露?
嗯……絕對不可能,否則真田就不會是這樣的反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風荷的動作,真田驀地睜開眼睛,剛剛的暴躁感已經被他完全壓了下去,不似平時的時候,他的眼底有銳光閃過。
風荷對上真田的視線,也是有些心驚,這樣的真田,可不多見。
下一刻,真田站起身來,“站起來。”
“……”風荷擡頭看着真田沒有動。
“嗯?”真田有些不耐煩的皺起眉頭,“沒聽到我的話嗎?”
“聽到了。”風荷的語氣有些淡。
“那還不快站起來。”真田還真不是什麽很有耐性的人。
“腿麻了。”風荷面對真田時的痞氣再次擡頭,也懶得為難自己了,他是真的腿麻了。
剛不偷偷動還好,稍微一動那種酸爽感一下就湧上來了。
真田怔了下,随即相當兇狠的吼道,“太松懈了。”
風荷在心底望天,太松懈了也站不起來,等下摔倒不是更難看。
當然想是這麽想的,風荷還是手撐在地上,從跪坐的姿勢慢慢換成了單膝跪地的樣子,準備緩緩再站起來。
真田可看不慣某人這麽拖拖拉拉的樣子,直接上手把人架了起來。
風荷可不管真田的想法,早就暗搓搓在私底下對副部長下了定義的人,完全沒客氣的扒着真田活動手腳。
真田額頭上的黑線如果能具象化的話,大概會一直往下掉,但他又做不出直接把風荷摔出去的事,只能狠狠的瞪着人,任人拽着自己活動。
片刻之後,風荷覺得差不多了,他偶爾對着真田會有些憊懶,但其實也不是得寸進尺的人,緩和過來就放開真田,然後看着人等待。
真田再狠狠的瞪了人一眼,才開口道,“你跟我過來。”
風荷雖然還是有些疑惑,不過仍舊點點頭。
真田帶着人走到存放竹刀的刀架面前,“刀劍在劍道當中,一直作為武士的靈魂和精神……”
風荷聽着真田的科普,就差沒滿臉茫然了,真田和他做這個做什麽?
好在真田的講解也只有這麽片刻的功夫,“聽懂了嗎?”
“聽懂了。”風荷反射性的答了一句,“不過……”
不等風荷那句你和我說這個幹嘛問出口,真田已經打斷他的話,“一點氣勢都沒有,重新來過!”
他一直都是這麽說話的,哪裏沒氣勢了。
可是看着真田狠狠的瞪着自己的樣子,風荷也只能在心底嘆了口氣,重新回答了句,“聽懂了!”
真田這才算是稍微滿意了點,他順手遞了把竹劍給風荷,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講解。
等風荷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拿着把竹刀,開始跟着真田學習揮劍了。
……等等,他為什麽要學這個,他沒想過要學習劍道啊。
只是,雖然腦海裏快速的劃過了這樣的想法,但風荷看着真田十分認真的教他的樣子,就好像問不出什麽話來了。
算了,副部長想教就讓他教吧,學點劍道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抱着這樣大無畏的想法,風荷暫時将疑問壓入心底,跟着真田學了起來。
兩個人一個人教得仔細,一個學得認真,時間很快一晃而過。
等真田說可以休息的時候,風荷覺得自己手酸得快擡不起來了。
勉強按照真田說的收拾好竹刀,放回刀架之上後,風荷終于問出了想了一早上的問題,“為什麽讓我學這個?”
所以他總算知道副部長大清早把他叫過來是幹什麽了,但是為什麽啊?
在風荷心底,真田可不是那種一時興起的人,更不是好為人師的人,不然認識這麽多年,早就把他拉過來跟着學習了。
真田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并沒有直接回答風荷這個問題,“劍道,磨煉的是身體與心智,塑造的是強大的精神,只要精神足夠強大,無論遇到什麽樣的事,都能貫徹自己的信念,不會因為任何事而動搖。”
他的語氣不急不緩,卻帶着種相當沉穩的氣息,一種勇于突破一切困難的堅韌。
風荷卻是在此時愣住了,所以副部長是想要鍛煉他的精神嗎?
真田是覺得他的精神不夠堅韌?
不,不是,之前真田也從沒提出過這樣的要求,那難道是因為……昨天他說過的事?
所以,所以副部長是想要安慰他嗎?
以這種獨特的鍛煉人精神的方式?
一瞬間,風荷都不知道自己是該感動于真田的用心,還是無語于這種可怕的方式。
到最後五味陳雜,只能化為一句感嘆,果然是副部長會做的事啊。他從來都不會什麽溫柔的安慰,為你好就是要鍛煉你,讓你自己能夠無懼的應對各種挑戰。
鋼鐵直男+嚴厲硬漢的作風,一點迂回和柔軟都不會。
不過,這種想盡辦法,想要安慰幫助他的做法,副部長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嘛。
“謝謝。”這句道謝,風荷說得特別溫和,平日清透的聲音浸潤了暖意,就如同春日迎風化開的流水,溫柔潺潺。
到了現在他也是知道為什麽今天早上真田在他才到的時候特別暴躁了,哈哈,他是在不好意思吧。
該說果然不愧是真田嗎?連不好意思都表現得如此的……嗯,真田。
真田怔了怔,随即微微轉開了視線,色厲內荏的答了句,“有什麽好道謝的!”
咦?副部長是臉紅?雖然臉黑看不太明顯,但風荷敢用自己這輩子點都不近視的視力保證,他絕對是看到真田臉紅了。
“歐吉桑!”和室的紙門,猛地被人從外面推開,露出一張剪着可愛娃娃頭的男孩子的臉。
真田聞聲轉過頭去,“是佐助君啊。”答應了他就覺得不對,“等等,為什麽又是歐吉桑?不如換成哥哥這類的?”
“可是本來就是歐吉桑嘛,才不是什麽哥哥呢。”佐助才不給自家叔叔面子,他說着就轉過頭來看向風荷,“原來歐吉桑今天的客人是風哥哥啊。”
風荷來過真田家也不止一兩次,和真田這個侄子也是熟悉的,見到人就彎腰下來打招呼,“好久不見,佐助君。”
當然,是忍着笑意的,每次聽到佐助這麽叫真田感覺都充滿了喜感有木有。
而且重點在于,佐助只會這麽稱呼真田,卻不會這麽稱呼他們這些真田的同伴。
“好久不見。”佐助蹬蹬蹬的跑上來,“風哥哥你是來學習劍道的嗎?”
風荷低頭看了看自己穿着的劍道服,“嗯。”算是吧,雖然他來的時候也不知道真田叫他來做什麽。
“那你要和我比一比嗎?”佐助指着竹劍問道,“我可是很厲害的哦。”
從小就在道場長大的孩子,在某方面充滿了自信。
風荷誠實的搖了搖頭,“還是不用了,我是初學者,肯定比不上佐助君厲害的。”哄小孩子,他可是很有心得的。
真的不是他要自誇,很少有小孩子會不喜歡他的。
嗯,被他那張冷臉吓哭的不算。
“嘿嘿,”被風荷誇獎之後,佐助就笑了開來,“好吧,既然你這麽說了,那就不用比了。”
風荷伸手摸了摸佐助的頭,“等我以後學得很厲害了,再和佐助君比。”
“那就這麽說定了哦!”佐助很高興的叫道,“風哥哥你要快點變得很厲害哦。”
風荷點點頭,“我會努力的。”感覺,就算他不努力,也會被真田鞭策得很努力的。
想想他才到立海大來的時候吧,在完成柳的訓練計劃,每天半死不活的時候,還會被真田拖去打練習賽,從來沒有放松過。
“佐助君你來做什麽?”真田相當不爽的看着自家侄子很喜歡風荷的樣子,真是的,為什麽他就是歐吉桑,風就是哥哥,他和風不是同齡嗎!
“對了,”佐助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歐吉桑,奶奶讓我來問你,客人要不要留下來吃午飯?”
真田點點頭,轉頭向風荷,“留下來吃午飯吧。”說得還挺嚴肅。
風荷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會打擾嗎?”真田教他劍道就算了,他還在人家家裏吃吃喝喝的。
“不會!”真田答得斬釘截鐵的,“佐助君,麻煩你再回去說一聲,客人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午飯。”
“好吧。”佐助點點頭,“不過歐吉桑,你又欠我一次哦。”頓了頓,“風哥哥,等會吃飯的時候見。”說完又蹬蹬蹬的跑走了。
“佐助君真可愛。”風荷忍笑看着佐助跑走的樣子。
“啊。”真田說着,頗為怨念的掃了一眼風荷。
察覺到真田的視線,風荷有些莫名的回頭,“怎麽了?”
真田皺着眉頭,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為什麽你是哥哥,我就是歐吉桑。”
他和風明明就是一樣大吧。
被這樣差別對待,就算是看起來平時很成熟,但其實也只是個十多歲少年的真田也會郁悶的。
他其實,挺介意的……
風荷差點被真田問得直接笑出來,好在他早已經養成肚子裏笑到翻滾,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作風。
在狀似認真思考了下之後,風荷一本正經的答道,“大概是因為我比你年輕。”
哈哈哈哈,果然副部長也是少年人啊,也會有少年人各種的可愛。
“年輕?”真田的目光裏滿滿都是不可置信,他們明明就是同齡人,有什麽年輕不年輕的。
“難道不是嗎?”風荷微微挑眉頭,“真田老師?”
真田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風荷是就上次他被錯認的時候開玩笑,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額頭上爆了青筋,“風!你這家夥!”
真是太松懈了,竟然連他也嘲笑。
風荷不怕他,真田臉色再難看也不怕,只是頗為無辜的看着發火的副部長。
他說的都是實話嘛,老師也不是他喊他的啊,他最多,嗯,就是跟着玩笑了下。
真田運氣再運氣,他又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揍人,說起來也是拿人沒辦法。
但就這麽他又覺得頗為咽不下這口氣。
然後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氣得不得了的副部長突然靈光一閃。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是練習劍道的和室啊。
“呵呵呵呵,”真田雙手抱胸,笑得居高臨下的樣子,“趁着吃飯還有點時間,我們再來練習一下吧。”
這家夥竟然松懈成這種樣子,當然得要好好的鍛煉一下才行。
“等等……”風荷的話來不及出口,就被真田拖去進行再教育了。
然後雖然被/操練到手都差點擡不起來,但風荷卻也不會因此就改邪歸正,放過取笑真田的機會的。
至于被/操練的什麽的,之前他才到立海大的時候經歷過得還少嗎?
到現在偶爾都還會被罰做柳的雙倍菜單什麽的人,表示無所畏懼。
真田家是比較傳統的和式建築,吃飯也是很日式的餐食。
真田的父母都不在家,實際上這頓飯是跟着真田的爺爺奶奶,還有侄子佐助一起吃的。
真田奶奶是很慈祥的那種日本老奶奶,爺爺看起來嚴肅,卻有點老小孩的架勢。
風荷和真田相處久了,最不慫就是這種只是臉上看起來嚴肅的類型了。
他是孫子的好友,真田爺爺也會另眼相看,在加上風荷原本就是那種長輩一般都會很喜歡的有禮貌的孩子,不二家的媽媽姐姐,還有幸村家的媽媽妹妹都很喜歡他,所以一頓飯吃下來還是頗為愉快的。
等吃過了午飯,風荷就準備告辭了,他還得早點回去完成他的暑假作業,不然過兩天顧遲過來了,就更沒時間做了。
想也知道,那家夥才考完了中考,肯定是什麽都丢到腦後的。
風荷就算不想舍命陪君子也不行。
戲精這種生物,可是相當,相當麻煩的。
只不過,真田将人送到門口的時候,也還沒忘記沉着張臉,讓他明天早上繼續過來。
風荷聽得嘴角差點抽了下,怎麽辦,他要怎麽表達副部長才能知道他真的不需要再繼續鍛煉精神呢?
之前那件事,他真的沒有放在心上啊。
就在風荷思考的瞬間,真田已經當他是答應了,肅着一張臉,“明天早上八點,不要遲到了!”
話說得嚴肅,但真正用心的人,也能感到他嚴肅外表下的關心。
如果不是真的關心,也不會抽出自己的時間,做這種極其耗費心力,且有可能吃力不讨好的事。
風荷當然也能明白真田的心意,所以在略微的停頓後,“……好。”
算了,到底是副部長的好意,反正他現在放暑假,學學劍道也沒什麽壞處。
主要是,真田為他做了這麽多,他實在不忍心拂了對方的好意。
于是風荷一時心軟,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坑死了自己。
等真田發現,風這家夥原本就是身手一流,反應敏銳的類型,學習劍道在打好基礎之後進步簡直可以說是一日千裏,就見獵心喜的他更是嚴格要求起來。
直直把風荷同學操練得欲哭無淚,後悔不疊,這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