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回、暢談

「……我、我酒量差……又沒有辦法……」

白清迩忽地有些不好意思。

像是覺得白清迩說得不對,衛塵還特意補充道:「酒量差,酒品也差。」

「!唔……」

白清迩啞口無言,像是掩藏尴尬,他連連喝了兩口酒。倒沒覺得身體有多熱,反而是他腦袋變得有幾分昏沉。

不行,不能再喝啦!再喝又該醉了。

白清迩想着,他将酒壺遞給衛塵:「還剩兩口,你喝掉罷!」

衛塵沒推卻,就着白清迩的手喝光了那酒壺裏頭剩餘的一點兒。

夜還是涼得很,白清迩稍稍地縮起了雙肩。

「對了,險些忘了問了。今日你怎麽會在我們山莊禁地那兒的?」

才說完,終歸還是耐不住夜寒,白清迩忍不住地哆嗦着連打了兩個噴嚏。有些窘迫地揉搓下鼻子,下一刻白清迩便看到衛塵伸手在空中揮了一下,下一刻他空蕩蕩的手裏便多了一件白衣大氅。

尚來不及為這一手感到驚訝,白清迩下一刻就被衛塵一把摟住了肩膀,柔軟且暖和萬分的大氅将他二人的身體罩住,适才的那些涼意登時消失無蹤。

實在是貼得太緊,白清迩清楚地聞到了衛塵身上傳來的那一陣陣清新怡人的淡香。說不出那是什麽香,可着實是好聞得很,白清迩忍不住多吸了兩口氣。

奇怪了……

衛塵這個修為境界不應該是不畏嚴寒酷暑的麽……怎麽還要……

「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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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塵出聲打斷了白清迩心中的疑惑。

「嗯。」白清迩連連颔首,「你不曉得的嗎?我也是聽師尊訓我的時候說的,那地兒其實原本也算是山莊的地,可後來山莊裏不是出了個魔頭什麽恙的……嘶,叫什麽來的?」

「……衛……無恙……」

「啊!對對對!他跟你一個姓氏來着的!當年好像那場混戰就是在那裏發生的,魔頭被五大世家的人解決了之後那裏原本不是化作了廢墟的麽?看你年紀跟我相仿,你對當年的事兒應該也跟我一樣,知道的不多。」

衛塵斂眉沉聲道:「……你說罷,我……多少聽說過一些。」

沒注意到衛塵的異樣,腦袋有些昏沉的白清迩懶懶地将頭靠在了衛塵肩上。

還好,衛塵默許了。

白清迩暗想道。

「哦,那我就繼續了。照理說那裏都成廢墟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可是幾位師尊也不曉得是為什麽,就說是那地方終歸是發生了那樣的慘事兒,重修好了也是教人觸景傷情的,就決定把那地方廢棄了設作了禁地。幾年下來都沒有人進去過裏頭,可誰知道沒幾年後那裏忽地一夜之間就又有了竹林山水。」

衛塵蹙眉:「……那裏有魔氣圍繞,山莊裏的人沒有察覺嗎?」

「不知道……不過我猜應該都是知道的罷。我有好幾次偷看到師尊去禁地前徘徊,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在那裏徘徊好久,想進去卻偏偏不進去,看得教人急死了。」

「……怕是……想進,卻不得進……」

想進卻不得進?

「什麽意思?」

白清迩斜着頭仰視着衛塵的臉,越看越好看的那張臉像是在想些什麽想得有些入了神。

「……沒什麽。」衛塵輕搖頭道,「那你又是為何會跑去禁地裏?難道你就不怕遇上魔物?」

「起初……是有點怕……可耐不住好奇心嘛!可進去過一兩次以後,什麽事情都沒發生,而且……」

「而且?」

「怎麽說呢,就……覺得好像有些熟悉感?還是說安全感來的?就待在那裏感覺很自在舒服嘛,就動不動跑去那裏了。不過不曉得為什麽,每次走進竹林,我明明就聽到有溪水聲,可任憑我怎麽走,竹林盡頭就好像有堵看不見的牆圍擋着,就是走不去。」

「那是因為……我在那裏修煉冥想,入了魔障。那一塊成了我的幻境,只要我不醒來,你自然進不來。」

「哦……」

白清迩連連點頭,這麽幾年來困擾他許久的心結總算是被解開,登時心裏舒服了許多。

畢竟麽,這問題他除了自個兒苦思,也尋不到人去問。若真去問師尊,且不說師尊回不回答得上來,但肯定是免不了一頓責罰的。

「那照你這麽說,你這麽些年來都實在那裏修煉?」

衛塵颔首:「不錯。」

「你在那裏修煉!?你就不怕魔物……啊,不對,你這修為世上應該也沒幾個你對付不了的魔物了……要麽是再來第二個衛無恙了。」

白清迩喃喃着說道,卻發現衛塵肩膀稍稍有些僵硬。

怎麽?他說錯了什麽?

白清迩奇怪得看向衛塵,只見衛塵表情淡淡,雖教他覺得哪裏不大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以前……我與師弟常去的,就是那裏。」衛塵說着,聲音低沉了許多,輕得即便白清迩在他臉側都未能聽清,「就算知道桃花依舊而面目全非這個道理,卻還是忍不住。道行再高卻擺脫不過魔障。」

「看來你與你師弟該是關系很好罷?你修為這樣高,你師弟應該也是很厲害的罷?」

衛塵輕點了下頭,他的下巴碰上了白清迩的臉。

「他天賦其實不亞于我,偏是性子愛玩無心修行,一心只想修得金丹從此逍遙人間。」

白清迩忍不住笑出聲:「那他倒是與我志向一樣!其實我覺得罷,修行什麽的也真的是沒什麽意思,飛升做了仙清心寡欲淡泊性情的,一點意思都沒有。最好的就是尋到個情投意合的,兩個人一道雙修,從此逍遙人間那真是最好不過了。」

不過就他這般天賦,上到築基已是堪堪,如何妄想能夠上到金丹。就算真成,只怕那時他也已成了個老爺爺了……

只稍稍這樣想想罷了,白清迩登時心情就低沉了好些,誰讓他天生就不是個修真的料呢!

不敢再多想,白清迩目光游移着,不知覺地瞟了眼衛塵,不經意間卻驚然看到衛塵此刻竟也以着目光細細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氣上湧,白清迩覺着他的雙頰微微地有些泛熱。

別扭地別開目光,白清迩連連幹笑了聲:「那你師弟後來怎麽樣了?現在想來該是活得開心得很罷?」

「……」

衛塵沒有回話,只兀自沉默。

等了好久,白清迩終是耐不住地伸手輕搖了搖衛塵的胳膊以作催促。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聲響起:「……他……确實是上到了金丹。」

白清迩喜色剛上眉梢,随即衛塵略顯喑啞的聲音響起:「只是沒多久,就因我而死。最後……為救我,魂飛魄散。」

「!」

「我瘋了似地尋遍天地間,結果就連他魂魄一片殘體都未能尋到……失意間我就去到了那片林子打坐冥想,一不留神就入了魔障,自此一睡不醒脫不出自己制造的幻境。再醒還是因為你喚出妖獸将我震醒。」

說這話時的衛塵聲音間失了他之前的淡薄沉靜,教白清迩忍不住擡起了他因醉意而昏沉的腦袋。月光灑遍天地間,自是少不了屋頂這一小方地兒。

借着月色,白清迩細細地端詳着眼前這有着絕好面容的人。

這人表情仍是沒有太大的波動,可愁色已是滲入骨中,又何需太多表情,只一眼就能教人看出。

那一刻,任憑白清迩平日裏頭再怎麽小聰明多、口齒伶俐到了此刻竟也啞言了。

遲疑了要有好一陣子,白清迩甚是用力地将頭壓在了衛塵肩頭上,悶着聲音道:「……你也不要不開心了。師尊說過的,生死皆為天道,我們修真之人若不得擺脫生死,也是天道注定的劫數。你師弟是為救你而死,自然不會想要你此後對此耿耿于懷不得釋懷……」

衛塵仍是沉默着沒有一丁點兒反應,這教白清迩都不敢擡頭。

不曉得衛塵現在心中是如何想的,白清迩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講話說下去:「說起來……其實我也挺感謝你師弟的。若不是因為他救你,那今日我遇難也不會有一個你來救我,此刻我也定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舒舒服服地坐在這裏與你喝酒說話了。」

「嗯。」

衛塵總算有了反應,他靜靜地應聲,伸手輕攬住白清迩的肩,像是要将白清迩揉入自個兒身體裏似地使勁了力氣。

「還好……今日我去救你了,幸好,我總算找到了你。」

衛塵似乎還說了句什麽,白清迩只隐隐聽到了個「死」字,之後就再沒聽清了。

大概……說的是「還好你沒死」。

微寒的夜裏,浸在月色之中,白清迩就着這樣說不得舒服的姿勢被衛塵抱着,迷迷糊糊地困意漸起教他忍不住昏昏睡去,再一睜眼睛,他已在睡意朦胧間不知不覺地又給衛塵抱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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