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回、狐貍報恩
打開門,外頭的陰風吹入屋內,而在門後頭的,是一個着淺紫色襦裙、梳着少婦發髻的女子。
這女子說不上貌美,不過五官長得甚為端正,也不曉得是不是錯覺,白清迩總覺得這女子眉眼中流露着一股似有若無的媚意。
「……」
衛無恙無言,他一言未發将那女子迎入了屋內,房門才關,那女子便一點兒也不知矜持為何物地伸手勾住了衛無恙的脖子。
衛無恙一聲不吭地伸手掰開了這女子的手,坐到了桌邊長凳上。
「你日日都來尋我是做什麽。」
女子被揮開,倒是沒有半點收斂的跡象,仍是不死心地纏上了衛無恙。只見她一點不在意地坐上了衛塵的腿上,那溫香軟玉似身子無骨般軟軟地靠上了衛塵身上,藕臂一伸更将他二人間的距離拉近不少。
隐隐間,還有些許淡香傳入白清迩鼻翼之間。
說不上那是什麽香,可是即便這氣味香得發甜發膩,可仍是教人覺着好聞得很,忍不住多吸那麽兩口氣。
目光再投向衛塵那兒,只見那女子媚眼如絲,分明是這樣平平的相貌,卻因這嬌媚而平添了幾分美意,教白清迩有些移不開眼睛,體內熱意更勝。
此刻白清迩才曉得什麽叫做坐懷不亂,說的一定就是衛塵這樣的人。
美女在懷,可是面上一點兒波瀾也沒有,感覺就跟懷裏多了根木頭似的。真要是他白清迩懷裏做了個這樣的□□,且不說他要不要一個沖動,反正肯定是面紅耳赤心中慌亂至極的。
「老爺喜歡人家,人家怕死了老爺寂寞要想人家,特意還魂來見老爺,怎的?老爺心裏不歡喜麽?」
那擦了紅紙的朱唇就要往衛塵面上蹭,卻被衛塵稍稍一偏而躲了過去。
那女子嬌嬌嗲嗲的,一臉無辜狀,真要是不知情的人說不準還會對這女子起同情憐惜之情罷。
「……你身上傳來了狐貍的味道,又豈可能是鬼魂之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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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一怔,下一刻便見一團藍火自她身上炸開。
那光刺得白清迩眼睛有些睜不開,再睜眼,便見那女子跳到了房門前,而衛塵毫發未損地站在桌前。
那女子見狀面色有變,想要奪門而去可哪曉得她手剛打上門扉便被狠狠地震開,有血自那女子掌心流至地上。
這一下總算是教她确信事情不對勁,她适才眉眼間的媚色登時消失全無,手心的血仍滴滴拉拉地流着,有淺青色妖氣漸漸湧起萦繞她全身,一雙黑眸亦成獸眼全不似常人。
「你不是朱滿原!到底是何人!?」
所謂障眼法一旦被施法之人心中确信自己中了障眼法,這障眼法便會無效化。而此刻的女子也正是因為如此而得以破解眼前障眼法,那女子驚愕地看了眼衛塵,再将目光看向了站在一邊的白清迩與昏睡在床的村長——朱滿原。
「他……!那芒寒山莊來的三個弟子……明明就在房裏睡得死沉,怎麽其中一個會在這裏!?你們進村時我未見過你,你到底是何人?」
「另外兩人我讓他們睡了,在清迩那房裏的是我的靈獸。我是何人你無須追究,你只需告訴我你為何做這些事情。」
衛塵淡道,他稍稍退了兩步,将白清迩擋至他的身後。
「幹你這厮屁事!」
該是好事被破壞,那厮直接說上了污言穢語,本是輕柔的女聲卻漸漸地變了調成了個清脆的少年聲音。再一看時,那穿着紫色裙襦的女子倏地竟變成了個着一身鵝黃色衣衫、約莫也就十□□的少年。
相貌清秀的少年一臉嫌惡,也未給白清迩多少時間再細細觀察他,便只見他兩手頓時化作了兩個雪白的利爪,只一眨眼那利爪便襲至他二人眼前。
「!」
「铿!」
睜開下意識閉上的眼睛,有個半透明的屏障擋在他二人面前,少年揮來的利爪在屏障之上留下了數道爪痕。
「!」
少年愣怔了下,又連連抓了數下,可奈何他利爪雖然鋒利無比,可衛塵施法設下的屏障卻更是堅不可摧,數道爪痕不過眨眼便自屏障上消失無蹤。
「哪裏來的多事精!啧!」
咋舌嗤道,那少年眼睛滴溜轉兩圈,餘光抛向那床上跟死了過去似的朱滿原。那少年看來也是個聰明人,知曉自己與衛塵修為之間的差距,便決心不與衛塵糾纏而朝着朱滿原沖去。
若是白清迩他們師兄弟三個說不準還會防備不及,可衛塵是何許人也,自然不可能一時大意露出這樣大的馬腳去給少年鑽空子。
少年剛近床邊下一刻他面前又倏地冒出一堵屏障将他彈開至地上,那少年輕呼一聲痛便忙要從地上爬起,可哪裏曉得地上登時竄出四根鐵鏈将他捆縛于地上而不得動彈。
是初遇之際衛塵從那兇獸之下救白清迩的那一招。
少年掙紮了半日,可這鎖鏈是連那妖獸都掙脫不開的,更遑論是這麽個小妖,他自是白費氣力。不過所謂輸人不輸陣,這少年沒什麽本事偏是張嘴巴厲害得很:「!你這個死人臉!快放開!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你連這鎖鏈都掙不開,怎麽可能給衛塵好看。」
白清迩這一聽少年說這話心裏登時就不舒服了,登的一下就從衛塵背後竄出來朝着少年嗆起了聲。
「你!」少年性子怕也是個躁的,這一聽便氣沖沖地瞪向白清迩朝他呸了聲,「要不是這死人臉你能贏我!?我呸!休要在小爺我面前瞎叫嚷,有本事的快将小爺我放了跟小爺單挑,看小爺我怎麽廢了你!」
「!你……!」
「……」
正尋思着怎麽堵回去呢,那少年眉頭卻緊皺了起來,再一看原是那鎖鏈收緊了許多而教那少年痛苦的緣故。
「出言無狀。」
「嘶!」
這鎖鏈只怕還有特殊的作用,那少年痛苦的樣子不該只是被鎖鏈緊縛所致。
白清迩心想道。
「你們抓着我到底要做什麽!要殺便殺,不殺便快放開我少來讓小爺平白受這番折磨!」
少年瞪圓了眼睛,額頭上亦有豆大的汗水低落,面色瞧着也稍顯青白。
衛塵淡掃少年一眼:「你只需安分回我幾個問題,我便可考慮放了你。」
「若我不說呢?」
少年倔強着咬牙說道。
「畜生修行向來難于尋常人,你只得夜間方能化作人形罷?我無意殺你,不過若你不說,那你這百年修來的道行若化為烏有,便怪不得我了。」
那少年細眉緊蹙,稍有遲疑道:「……我有一事不明白。」
衛塵颔首,示意少年發問。
「你既然你能耐在我之上,要擒我該是有許多法子,為何偏要費這周章要對我用障眼法請君入甕?」
這問題問得好,正好白清迩也好奇着。
「畜生修行不易,若犯下罪過又會折損自身修為,一般若無緣由他們絕不會輕易放下什麽罪過。」
哦,這個白清迩知道。
天下間萬物間修行者以人最占優勢,生來便具人形,受天地恩賜得禀賦,只需得其法、其機緣剩餘靠自身,便可得修行之道;其次是畜生,雖得禀賦卻生來無人形,需得修行習法得人身方能修習;再來才是那些個如石頭花草一類的東西,它們生來意識淺淡,無人形、無禀賦之說,需得極大的際遇再受天地日月精華,得意識、修人形、再修法術。
世間萬物都有個輪回報應之說,也不曉得這個中是個什麽緣故,不過老天爺就是給人放寬了那麽點兒條件。修行之人中也不乏出壞胚子的,不過都是報應輪回最後一清總賬,至于人以外的修行之物便是一點點清算,因而罪過便會折扣入他們的修為之中以作報應。
「……人心險惡醜陋,畜生卻沒人那麽多雜念私欲,修行之人雖以除魔衛道為己任,不過你若心中無惡,便不該趕盡殺絕了。我如此一做,不過是免得與你交手好聽你說法,再作決定。」
少年驚愕了下,眸光瞟了眼朱滿原再看向衛塵,他那一對獸爪恢複成了人手,一身頗覺詭異的妖光亦漸漸消退。适才他的敵意在此刻已是弱了許多。
只要是個有尋常判斷能力的人都可以知道衛塵此番行為打算皆是出自好意。若換做是其他的修士,只怕絕大多數都是抱着妖魔之言不可輕信的想法,斷不會聽這些個出來作祟的妖魔們的一句話便會直接給他們個處置。
或廢其修為或将其誅之,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選的後者好以絕後患。
「也罷也罷,你松開我罷,這屋子裏頭你還設了結界,我一旦進了來便出不去,你又何須怕我會逃呢。」
如這少年所言,原先許是因為障眼法的緣故,所以白清迩感覺不出有法術,可此刻障眼法撤去,白清迩便多少察覺出了那法力頗高的結界存在了。
衛無恙未應聲,不過那四條鎖鏈卻漸漸消失。
那少年試着動了動自個兒的手腕與腳,這次總算可以動彈了,雖瞧着他面色仍是不大好看,不過倒沒了先前的痛苦。
少年利索地自地上爬起,拍了拍自個兒衣衫上的灰便坐到了桌邊想要喝口茶,手才伸出去,一見那茶杯又只得收手。
白清迩再仔細打量了下這少年,這平板的身材、粗魯的動作……
「這、這……這是男的?」
白清迩驚愕得很,而那少年則是翻了個白眼。
「難道你不曉得我們狐貍是會狐媚術的?要變成個女子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兒麽!」
狐媚術是狐貍特有的個本事,不關修為道法的事兒,只要是能變作人形的狐貍都能做到。只不過向來聽說的都是女狐貍用這狐媚術去勾引人的,白清迩還是頭一次見男狐貍變成女人去勾引男人的呢。
剛才還跟個小□□似的千嬌百媚的這厮一變作原形居然就這樣嚣張不可一世,瞧着厮的目光,白清迩只當眼前這站的是青竹又或是他們北苑的師兄俞逸煊呢。
這俞逸煊是誰,是後話,暫且不提。
白清迩脾氣好,也沒去多在意,便跟着衛無恙一邊道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