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回、魔障其一

白清迩驚得環視了圈周圍,沒有人敲木魚,不遠處是一個廟堂,門戶大敞,隐隐的似是有個小小的人影跪在堂前。

「白靈鹫,我們過去看看。興許能有什麽新發現。」

白靈鹫應了聲,白清迩便攜白靈鹫小心翼翼地徑自摸進了那廟堂。

廟堂裏面青煙袅袅,佛香陣陣,金像菩薩前一個約莫十一二歲前後的小沙彌靜跪在軟墊上,一手執佛珠、一手執犍錘敲着木魚,雙唇翻合默念着不知是什麽的佛經。

也不知道是怎麽的,白清迩見這小沙彌總覺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不遠處,忽地有了一陣腳步聲,再一看,白清迩登時驚得目瞪口呆。

來人是一個面目慈祥的老和尚,這不稀奇,教白清迩大吃一驚的是那緊跟在老和尚身後的人。

師、師尊!?

為什麽這裏會出現師尊!?

白清迩驚愕無比,他連忙看向白靈鹫,可不知道為什麽,白靈鹫的樣子看上去比他還要驚訝。

「原來你在這裏,無恙。」

小沙彌聞聲緩緩睜眼,定定地看向那老和尚起了身,恭敬地施禮道:「師父。」

老和尚應了聲:「無恙,這位是芒寒山莊的淩行君,欲要收你為徒教你修法。你與佛有緣不過注定跟不了我佛,日後你便随淩行君去罷。」

聞雲鶴仍是那張白清迩看慣了的嚴肅面孔,他目光落在小沙彌身上,輕點了點頭:「你便是衛塵啊,你天生有慧根,是修真的料,日後便喚我作師尊罷!」

衛塵?

覺着名字有些熟,白清迩細想了下,這才想起來這到底是誰。

「這、這是那個魔頭衛塵!?衛塵他、他真的是師尊的徒弟!?以前還是個小和尚出身!?」

白清迩驚訝地在廟堂裏頭叫出了聲,同時,他也察覺到抓着他手的白靈鹫正細細地顫抖了起來。

白清迩忙不疊地回頭,只見白靈鹫神色複雜,似是懷念、似是悲哀。

「……我知道……這裏是哪裏了。」

幾乎象是自言自語,白靈鹫喃喃出聲。

「這裏是哪裏?」

「……白公子,公子從沒與你說過他的出身罷?」

白清迩回想了下,他認識衛塵以來也有幾次問過衛塵的事情,可是衛塵每每都用着帶着幾分愁的目光說他無需知道,幾次下來知道他就知道是衛塵不想要他知道了。想着反正衛塵又沒打算害他,他也無謂刨根問底,于是也就沒有再問過了。

白清迩颔首:「嗯。」

「……那……」白靈鹫有幾分遲疑,「若我說……公子就是那個五十年前禍亂人間的衛無恙,你……會如何?」

「哈哈,你……在騙我?」

白清迩再三打量了下白靈鹫的臉,見白靈鹫似是有些惶惶不安,他臉上的笑登時凝結。

「是……真的?」

白靈鹫颔首:「……白公子可是因此害怕了?」

害怕……?

他嗎?

要說怕不怕……

他沒經歷過當年的事情,大體的也都只是聽說書人、謠言,聽時只覺得驚訝卻無恐懼。

真要是一開始就讓他知道衛塵就是衛塵的話,他說不定真的要怕,可此時此刻才知道那個從相遇之際開始就一直在幫自己的人就是那個傳聞中無惡不作、殺人不眨眼、給人間帶來不少腥風血雨的魔頭,卻怎麽都是無感,最多不過是驚訝,卻說不得害怕。

「……怕……倒是不怕。畢竟他從頭到尾都在幫我,也沒想過要害我……」

任憑大家再怎麽說正邪不兩立,可衛塵為他做過不少事情,奉水洗臉、梳頭绾發、穿衣戴鞋;他也曾與衛塵通宵達旦飲酒談心;尋水一事又讓衛塵操了不少心思,甚至為他飲下禁元丹水弄得吐血……

他是于修真無天分,卻不說明他傻笨到不知何人待他好何人待他不好。

衛塵待他如何他豈會不知?

「我就是覺得驚訝而已。畢竟傳言裏頭把他說得那樣壞,可與衛塵相處下來,又怎麽都想不出他會是做那些事情的人。」

「謠言向來不能當真,其中苦情又豈是旁人可以說得清楚明白的。」白靈鹫苦笑了聲,「如今我們怕是在公子的回憶裏,又該說是魔障之中。」

「你怎麽知道是魔障?還有,衛塵……啊,不對,該是衛無恙。衛無恙怎麽會無緣無故進了魔障的?」

另一廂的小衛無恙與聞雲鶴有了動靜,白清迩他們随着衛無恙一起行動,原先出不去的小院如今竟被他們出了去。

路上景色匆匆,聞雲鶴似是在訓導些什麽,聽着都是些不大重要的事情,白清迩也沒放在心上,便趕緊追問起了白靈鹫。

「我是公子召喚出來的,我與公子都能互相體察到對方的心思,如今公子就與之前他自困于魔障中時的是一樣的。」

因為自己沒有召喚出靈獸的經驗,所以白清迩不明白這是怎麽種感覺,便胡亂點了點頭。

「至于為何會入魔障……怕是因為尋水鎮有人設局的緣故。」

「可他不是修為很高嗎?怎麽還會輕易中套?」

白清迩話音剛落,白靈鹫就連連搖頭:「與修為根本無關,只要心中有魔障,一個小小的引子就足夠了。更何況……于公子而言,魔障一直都在。」

不曉得這是什麽意思,可隐約間白清迩又覺得繼續看下去興許就會明白一切事情發展。

「那衛塵……呃,衛無恙呢?不會他不出魔障我們就要被困在這裏直到永遠罷!?」

既然是在幻境裏頭,自然一切東西都像剛才白清迩去碰那個僧侶一樣,是怎麽都摸不到實體的,白清迩又沒有辟谷,要不吃不喝熬兩天還不用說,可時間久了他就完了。

白靈鹫為難地點了點頭:「不錯。不過公子應該就在這幻境裏頭,跟着公子的記憶走下去,應該能找到突破口将公子喚醒。」

左右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白清迩着急也是沒用。

若是道法能高于衛無恙,他還能施法強行将衛無恙拉出魔障,可只怕當今世上修為法術能夠高于衛無恙的都沒幾個,他們只得退而用那僅剩的、甚沒有效率的法子。

他們這廂正是憂心萬分,而那一廂光景流轉,行了沒幾步便從山上到了熱鬧的城鎮裏頭。

白清迩不由得慶幸起魔障裏頭會出現的光景都只會是于當事人影響最大、當事人覺着尤為重要的事情,若不然那衛無恙要是要回憶他一輩子,在這不知道何時且只能跟着這幻境裏的衛無恙走才有可能尋到衛無恙的情況下白清迩肯定是沒命活了。

鬧市裏頭吵吵嚷嚷,聞雲鶴他們走到了一條街上,街當中有不少人圍着,吵鬧不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賣藝。怎麽看也不象是會喜歡湊熱鬧的聞雲鶴徑直朝着那人群走去,白清迩漸漸聽清了那藏于人聲中的罵聲。

「你這小子!又來我這裏偷東西!看我這次不打死你!」

穿過人潮,白清迩這才看見人群中到底是掩藏了如何一番惡景。

只見一個店老板呼喝着難聽的話語,一邊抄起手中約莫有一個小孩子手臂粗細的棍子朝着他左手抓着的骨瘦小兒揮舞着打了上去。

那穿着肮髒破舊布衣的小兒雖挨着打卻象是怕包子要被追讨回去而顧不得包子滾燙,三兩下将包子吞進了腹中,尚且含着吃食的他因嘴裏東西尚未咽下的緣故,他的慘叫聲音聽着也有幾分朦胧不清。

「日日偷我的東西!這次打死了你我就當是讨個本錢了!」

那店老板當真是一副要打死人方能罷休的樣子,棍棒一記一記地落下,小兒本就破落的衣衫上登時冒出了冉冉血跡,瞧着當真是可憐得厲害,白清迩站在一邊看得心中火大萬分。

若不是因為自己碰不了這些人、物,白清迩擔保他現在就要沖上去教這兇狠的店老板一頓好看了!

是在這時……

「你做什麽!」

店老板粗聲粗氣地吼道。

定睛一看,原來是聞雲鶴出面一把抓住了那店老板的手。

店老板兇狠狠地瞪着聞雲鶴,他喝道:「幹什麽,死老頭子!我打死老鼠你還要管不成麽?吃飽了沒事做呢罷!不想死就給我松手!」

聞雲鶴未說話,手上力氣卻加了幾分,疼得那店老板手中棍子落到了地上,也顧不得去抓那小兒,店老板惡狠狠地松手放開那小兒,随即伸手朝着聞雲鶴就是一拳。

只是聞雲鶴是誰,怎會被這店老板輕易打到!輕巧地一閃,那店老板一拳出去落了個空還不說,反倒被聞雲鶴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小兒被打得渾身傷痛,看樣子神智八成也是有些不清。被那店老板松了手,他身子晃了兩下,不穩地快要在地上,就在這個時候,穿着芒寒山莊校服的光頭小僧——衛無恙面無表情地伸手攙扶住了那小兒。

「我與此人有緣,天意要我收他做徒弟,還請這位老板消個氣讓我帶他走。」

聞雲鶴聲音淡淡,沒多少起伏,而那老板吃了虧,心中火氣高漲,只見他鼻子粗吸着氣,面色漲得跟豬肝似的:「想得美!這小子偷了我幾日的包子,此次都給他溜了,今日不打死他,我不消氣!」

「既只是銀錢問題,何須涉及人命。」

聞雲鶴冷不丁松了手,那店老板連連向後退了兩步。

白清迩注意到店老板□□在外的雙臂,只見他雙腕被抓得紅紫,瞧着白清迩頓時對聞雲鶴生了幾分敬畏。

還好,他師尊向來不對他體罰,只要他抄書。要不然他這小身板子可該完蛋啦!

「這一袋錢就當做是我這個徒弟這幾日吃你東西的補償。奉勸這位老板還是收斂收斂脾氣,如此暴躁狠厲只會為戾氣纏身,日後定是要為此吃苦頭的。」

說罷了,聞雲鶴便接過了被衛無恙抱着的小兒。

見小兒身上傷勢,聞雲鶴嘆了口氣,然後就以着白清迩從未見過的樣子放輕了手腳将小兒抱了起來。

至于那老板似是要追上來打罵,可哪裏曉得他才動了一步便象是被人施了定身咒,再動不小兒翻了個身,卻不想觸動了身上全部的痛處,疼得他立馬自睡夢裏頭醒了過來。

聞雲鶴自救了那小兒後便一路抱着這個小兒帶着衛無恙一道上了二芒寒山莊。

衛無恙似乎是按師命一直守在小兒的身邊直到小兒醒轉。

小兒八成是後來給清洗過了,沒了初見時髒乎乎的,洗幹淨以後看着也是清秀得很。

白清迩環視了圈他們此刻所處的房間注意到了件事兒,就是衛無恙他們所處的原來就是他現在住的那間。

回想起初衛無恙帶他瞬移回房時的反應,他總算曉得為什麽那時衛無恙會反應如此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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