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回、慕清

白清迩本還奇怪為何衛無恙他會察覺不了他們,不被察覺之後又如何将衛無恙拉出環境,原來是因為虛泉身上的護咒之效将他二人的氣息掩蓋住了,所以形同于隐了身,難怪衛無恙看不見他們了。

「衛無恙!這裏是你想出來的幻境!你不記得了麽!?我是白清迩,是在竹林召喚妖獸險些喪命,結果你出手相助救了我的那個白清迩啊!」

「白……清迩……」

衛無恙喃喃地念着這個名字,眉頭輕蹙了蹙。

「你……不記得我了?」

衛無恙眉間疊嶂更深了些,幻境漣漪起得愈發頻繁了。

剛要說話,溪水中站着的溫晚泉的聲音又響起了。

「喂!衛無恙!幹嘛不理我!過來一起抓魚呀!」

聽到了那聲音,衛無恙一怔,他轉過頭,定定地看着那一頭的溫晚泉。

漣漪象是要平複,一層淡去、兩層淡去……

衛無恙緩緩地背過了身子朝溫晚泉走去,一步、兩步……

就在衛無恙的腳要沾到溪水時,白清迩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衛無恙的衣衫角強行拉住了衛無恙。

「……不是你說的麽?會護我周全,再也不會讓我遇難的麽?你現在這樣沉陷在魔障裏不肯出來,我、我……」

遠處溫晚泉笑得開心的笑顏避無可避地闖入白清迩的視界裏,那是衛無恙心中的美好,只這樣想,白清迩心中複雜萬分。

心裏好像有許多想說的話,可是白清迩又不曉得自己是想說什麽,多年來沒流過的男兒淚此刻竟是一點兒也不争氣地流出眼眶,哭得莫名其妙一點緣由都說不上。

本就因饑渴許久而昏沉的腦袋此刻更是嚴重了許多,被淚水浸濕的眼眶此刻模模糊糊地教眼睛難受,白清迩閉上了眼睛,也正是因此而未能注意到自個兒左手無名指上亮起了一道與衛無恙一模一樣的紅色印記。

溪水聲仍有,可溫晚泉的聲音卻漸漸消失;瀑布聲與竹林飒飒聲随即取代溪水聲;瀑布聲漸遠、風聲漸歇,白清迩抓住的那人身子輕動了動。

手中質地良好的布自指尖離去,白清迩的心剛涼了半截,可下一刻身子卻給一陣淡淡的檀香包圍。

有東西破碎的聲響,有雨點濺落地面的聲音,有那人淡淡的嗓音。

「……你全知道了罷?」

白清迩愣怔了下,他從那微溫的懷中擡起頭,不知何時他們此刻置身于一間搖曳着燭火、瞧着甚為簡陋的小農屋裏。

外面的風聲聽着詭異吓人,有道不清是什麽東西的叫聲響着。

他們該是回到了尋水鎮裏了。

白清迩心想。

衛無恙就那樣緊抱着他,白清迩感覺有陣暖流自衛無恙的掌心輸向他身子裏。

托這道暖流的福,先前白清迩因不吃不喝而引起的身子疲乏無力此刻竟是全都消了。

「……嗯。」

白清迩含糊着應道,一想到自個兒居然不争氣地流眼淚了,白清迩有些想伸手擦眼睛,可哪裏曉得衛無恙緊抱着他,害他的手動彈不得,只得任由眼睛一片濕漉。

「……知道我是傳說的魔頭,你不怕?」

衛無恙定定地看着白清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總覺得衛無恙看他的目光……

不,八成……是他想多了罷。

衛無恙這麽個死心眼的人,時至今日還會為了溫晚泉而入魔障,又豈會輕易對旁人再動心,更何況還是對他這麽個……

「要是我們剛見面的時候我知道你是衛無恙,我肯定是要怕死了。」白清迩見到衛無恙皺了皺眉頭,他心中暗笑了聲,「可是你救過我不止一次,與我喝酒談心,又為了我連自己的安危都肯不顧,甚至為我入尋水鎮險些困在了魔障裏。雖然不曉得你為什麽待我這樣好,可是你總不會是想要害我,我又何必怕你呢。」

衛無恙怔了怔,似乎是未曾意料到這一出罷。

難得見衛無恙吃驚的樣子,白清迩覺得有些新鮮,忍不住地笑了聲。感覺到衛無恙伸指在為自己擦眼淚,白清迩不由得有些尴尬,算是要擺脫這種尴尬罷,他連退兩步強扯着壞笑道:「只不過吧……」

「只不過什麽。」

衛無恙的表情又恢複成了原本那樣。

「你那和尚師傅與師尊起名字還真是起錯了。什麽無恙啊、冥塵啊,結果根本沒有一個是讓你做到的嘛!照我說啊,該給你換個名字,指不定反着來就成了呢!」

「那要你說,什麽名字好。」

輸過了氣,衛無恙這才松開了白清迩,自地上撿起虛泉為白清迩插進劍鞘中。

「……嗯,我想想。」白清迩摸了下下巴,壞笑出聲,「我覺得改叫衛慕青或是衛慕傾罷。」

「何解?」

「對青樓煙花之地朝思暮想、流連忘返呀!後者嘛,慕傾國者慕傾城者,癡迷貌美女子便是了。」

白清迩爽快地應道,便聽到一旁白靈鹫忍不住的一聲輕笑聲。

仔細看的話衛無恙嘴角其實也有少許松動,只是不明顯。白清迩說這話本就是為了調節氣氛要衛無恙開心的,見衛無恙這樣,他登時放心了不少。

「要我說慕青、慕傾太廣。」衛無恙忽地出聲,「若要換,倒是可以将青、傾字換作水青清。」

水青清?

衛慕清?

反應過來這時何意的時候白清迩登時面頰通紅,呆愣在遠處一動不敢動。

可是他會錯意?

這清……是清者還是他白清迩?

「你……!」

「走罷,該要去救你那些個師兄弟了。」

白清迩要問的話終沒讓他問出口,他呆呆地颔首,随即便心中亂作一團地被衛無恙牽着手出了木屋。

屋外頭,仍是妖氣橫生,不成形的妖氣化作光點一個個朝他們飛來。

白清迩正猜想着衛無恙到底是要如何解決如今眼下局面呢,衛無恙卻向他示意要他去到旁邊。

白清迩有虛泉護他,所以倒也不用擔心什麽。輕點了下頭,白清迩依言走到邊上便想看看衛無恙到底是打算做些什麽。

衛無恙口中靜默着什麽,以離陽劍尖在地上輕畫了個頗大陣法,那陣法在他念咒之間泛起光亮,不一刻便見一個象是野獸的東西自那陣中漸漸竄出。

光亮漸消,白清迩定睛一看,只見那野獸渾身雪白,與樊物秋召喚出來的小麒麟樣子頗像卻又多少有些區別,羊頭鹿身,馬蹄牛尾,身有雙翼,雖樣子奇怪,不過也真是好看得很。

「白澤。」

……居然是傳說中的神獸白澤。

白清迩在衛無恙的回憶裏頭沒見過白澤,想來大概是在溫晚泉死後才召喚出來的罷。

分明是個魔君,卻還能召喚出這麽個妖邪的克星,白清迩當真是有些心情複雜了。

「許不曾見,此次又有何事?」

不似白靈鹫那般,這只白澤許是比白靈鹫厲害許多的緣故罷,瞧着總叫人覺着有些高傲。不過也難怪,畢竟是出了名的上古神獸,态度上差些也能夠理解。

「這鎮裏頭妖邪橫生,你去除了它們罷。」

那白澤眼神上挑掃了遍,鼻中哼氣:「就為這種小事便要喚我這把老骨頭出來。堂堂魔君不好好率領魔道衆人禍亂人間,倒來除魔衛道,哪裏像什麽魔君了。」

這話聽得白清迩嘴角連連抽搐了好幾下:「……那、那啥……」

「嗯?」

白澤回頭看向白清迩,上下打量了番後只見他目光中有不少不屑。

「……呃,你應該就是那個傳中說的上古神獸白澤罷?」

「你沒聽到這小子喚我作什麽?」

這态度……

簡直比青竹還差。

「那、那你不應該是忠的麽?怎、怎麽看你的樣子……反而好像……挺希望衛無恙他稱霸人間……」

「哼。」白澤哼聲嗤道,「那你倒不說我這麽個忠的卻被個魔君喚出來了?」

這一言頂得白清迩也是不知如何反駁,不過還好,那白澤雖是态度不好,卻還是乖乖地聽從了衛無恙的吩咐。

只見他揚了揚自個兒的一對翅膀、抖了下尾巴,便躍上天空,那白色的身影在天上盤旋,那些妖氣化作的細碎小點登時消了不少,連妖氣也沒有适才那般濃重了。

「外頭的事情便由白澤去做,收了虛泉,我們去尋你的師兄弟。」

白清迩仰頭再瞄了下那白澤,他連連颔首便收起虛泉忙不疊地跟到了衛無恙的身後。

衛塵用的是追蹤術,只見一只紙蝴蝶在前頭搖搖曳曳似乎随時都要落下般飛着,他們便緊跟其後。

這尋水鎮該是不大的,可也不曉得為什麽繞來繞去就好似是在繞迷宮一般,他們随着那只紙蝴蝶走了約莫要有好一陣子,适才進去過的小屋他們都經過近三四次了,可仍是未見他們到達目的地。

「呃……衛無恙。」

白清迩扯了扯衛無恙的衣衫輕喚道。

雖說覺得衛無恙該是不會出錯,可這樣來去走了幾遍都在一個地方繞圈子,白清迩果然還是免不了有些擔心。

「我們是不是一直都在這裏繞圈子?」

「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

白清迩有些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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