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先斬後奏
——寝當番……？
喬冉還真沒有在本丸的書房中，看到過這麽三個字，但是，當他聽到“寝”這個字的時候，心裏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了。
壓切長谷部微微探下頭，他的眼裏仿佛透着宛如黑雲壓城一般的暗色。
“沒錯，主公，就是你想的那樣。”
“寝、當、番。”
“這是我們的問題，我們完全忽略了，審神者的本質，還是人類。”
“而對于人類而言，睡眠的時間是非常重要的。”壓切長谷部輕柔地按了按喬冉的發絲，說道，“所以我們要在這麽重要的時刻，與您同榻而眠，如此，才能更加促進主公于我們的感情。”
喬冉慢慢地握緊了拳頭，眼神發冷。
“而今天這一次的寝當番……就由長谷部來為主公效勞。”
壓切長谷部看着銀白發色少年冰冷的眼神，又忍不住輕輕親了親他的眼睛。
亞麻發青年仍然穿着一件單薄的內襯，将被褥一蓋，雙手抱住了自己小主人纖細的腰肢：“主公，時間不早了，睡吧。”
——睡吧……？
喬冉微微瞪圓了眼睛，他本來以為壓切長谷部，是打算做一些比較可怕的事情，可是沒有想到亞麻發青年只是面色平穩地摟抱着自己。
——僅僅只是字面意義上的……睡覺。
喬冉的內心又暗暗松了口氣。
他自我安慰道……
——看來，這幫付喪神們并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是抱着把審神者當作玩物一般的的心态的。
——盡管他們已經不再像最初的樣子，可是他們也沒有變得讓自己……完全不認識。
…………
壓切長谷部作為一把打刀，雖然不像短刀那樣，在夜色之中擁有極其良好的探查能力，但是比起太刀來說，夜視能力已經不錯了。
他感覺到了喬冉的世界仍然有心有戒備，即使在他的懷裏，少年仍然沒有放松心神，選擇安睡。
——是不是……剛剛那個吻吓着主公了呢？
但是那個吻，是壓切長谷部深思熟慮過的。
——這是刀劍付喪神們，想要融化喬冉內心的第一步。
以後，也許會有更深入的試探，但是初期，只要是一個吻，他就已經非常滿足的了。
他輕嘆一聲，撫了撫懷中少年細軟的頭發，輕聲說道：“主公，你怎麽還不睡呢？”
喬冉頓了頓，他淡淡地說道：“我睡不着。”
壓切長谷部靜靜地看着喬冉，喬冉終于忍不住，輕聲問道：“長谷部，我有件事，有些想不通。”
“主公，怎麽了？”
“你們真的是想……一直囚.禁我嗎？”
喬冉還是覺得，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麽突然。
這就像是一場鬧劇，幾天前莫名其妙的被一個自稱是神明的家夥帶走了，說是要實現他糾結了多年的願望，而那個神明也的确帶他從日本來到了中國的高山山頂之上。
——即使喬冉的心性比較淡漠，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被夜鬥帶走的這段日子裏，他其實……挺開心的。
也許是之前的那幾年，在刀劍付喪神們的監督下，他鮮少涉足過現實，所以他并不怎麽留戀，而在這段時間內，他卻體會到了……
這是本丸所沒有的生機和活力。
而在此之後，又重遇了他的刀劍付喪神們，然而，付喪神們完全就像是狂化了一般，甚至都不給喬冉解釋的機會。
壓切長谷部的手微微用力，卻還是怕傷着喬冉，說道：“主公。”
“這不是囚禁。”他宛如嘆息般地說道，又用唇輕輕吻了吻喬冉的額頭，“我們只是想要加深主公與我們之間的聯系，我們只是害怕失去……”
“害怕主公……和別人産生了羁絆。”
“所以，我們才會切斷本丸和現實的通道的，主公。”
“而且……”壓切長谷部閉上眼睛，說道，“如果不是因為那個疑似禍津神的家夥，身上的靈力有些特殊，我害怕主公和他解除契約之後，會受到反噬……”
“我早就……讓主公解除與那個家夥的契約了。”
——長谷部……你的獨占欲太可怕了。
喬冉的眼神暗了暗。
不過，在喬冉的心中，壓切長谷部之前忠義的形象太過完美，讓他不能完全打破對壓切長谷部的期望，所以，他還是想先從打刀付喪神上，打開缺口。
他輕聲地勸道：“長谷部……我作為一個，嗯……勉強說是審神者的存在，雖然我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我知道一件事。”
“每個審神者的一生中，都會與許多刀劍相遇，當然如果我能夠活下去的話……”
“主公，您當然能活下去！”
“您能長命百歲……不，您能永生不死！”
壓切長谷部一聽到喬冉說到了關于壽命的話題時，神情一下激動了起來，他打斷了喬冉的話，雙手緊握着喬冉的肩膀。
“永生不死……？”喬冉苦笑了一聲，輕輕說道：“這點我從來都沒期望過……好吧，姑且說是能活有些日子吧，但是我也會與其他的刀劍達成契約，那麽他們和夜鬥有什麽區別呢？和現實生活中的人有什麽區別呢？”
“我們總是在不停地相遇着他人，不斷地創造着不一樣的驚喜，不是麽？”
“不一樣的，主公，我們是付喪神。”壓切長谷部的眼裏帶着些許寒意，“雖然不敢說絕對，但是，主公，我對于大部分的刀劍付喪神，都是知根知底的。”
“可是，現實世界的那麽多其他的物種，神明也好，妖怪也好，都能和審神者達成契約，然而他們我卻都不了解，我害怕……害怕主公被什麽奇怪的東西蠱惑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主公了。”
“盡管其實在我心裏，即使是同類們，我也不願意讓他們同主公契約，但是……”
壓切長谷部又想到了喬冉的病，喬冉需要更多更多類似靈體般的生命力，來使他的靈魂得到滋養，從而彌補那無法明說的缺陷。
雖說喬冉契約付喪神們的數量不能過多，因為喬冉的身體似乎是有些殘缺的，不能承受太多的契約。
但是，也不能過少，因為契約所提供的力量是雙向的，契約達成後的那股信仰之力，對喬冉的靈魂有着極大的滋養。
只有幾把刀的數量……是不夠的。
适量、一定要适量。
——所以，容忍……也需要适量。
壓切長谷部垂下了琥珀色的眼眸：
“我等所做的……都是為了主公的安危啊。”
壓切長谷部的神情又變得溫和了些許，恢複了以往那個忠誠的打刀青年的樣子。
喬冉仍然心懷戒備，他側了側身子，淡淡地說道：“那先睡吧，你們的觀點，我仍然不認同。有些事情，明天再商議。”
看到銀白發少年眼底下的那一片青色，那張幹淨秀美的面容顯露出了幾分疲憊之态，壓切長谷部頓了頓，心裏想着……
——看來，燭臺切殿所說的計劃，是達成了嗎？
………………
之前，一期一振和燭臺切光忠，有與壓切長谷部讨論過，要怎麽才能在喬冉清醒之前完美地切斷本丸與現實的聯系，做到先斬後奏，卻不能引起小主人太大、太強硬的抵觸，甚至是對于他們……産生了絕望。
他們能夠确定的一點就是，小主人對他們是有些許感情的，否則在新年前一晚，也不會說出陪伴的話語，而他們現在所做的，無非就是在一步、一步地試探着自己小主人的底線。
先讓與小主人第一把訂下契約的螢丸，來跟小主人說起這件事情，而小主人的反應也的确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這個時候，就要讓平日裏最溫和有禮的一期一振，露出和他平時完全不同的神情，這樣劇烈的反差才能讓小主人意識到一件事情——
——他的刀劍付喪神們，已經因為這些事情，內心有了些許病态。
這也能讓喬冉更快地認識到這一點。
而最後，就由平時最為信任的壓切長谷部，來撞擊喬冉的心房。
從最為瘋狂的囚.禁和親吻，
再到出人意料的、溫馴的擁抱入眠，
讓主人的內心……産生哪怕一絲一毫的波瀾。
如果順利的話……可能會讓小主人産生一種錯覺。
——這種錯覺就是……他們的行為，似乎也并不是那麽過分啊。
不過，這都是他們心裏一種美好的期盼，然而事實上，當壓切長谷部抱着主公睡覺的時候，發現喬冉雖然極力躲着他，卻也睡了過去。
——這是一件好事。
如果真的是和非常厭惡的對象同床共枕，那麽正常人是絕對不會能夠安心入眠的……
這也讓壓切長谷部心裏，稍微有了個底。
也許……主公對他們宛如親人般的好感，是降低了，嗯，可能降到不能再低了吧……
——大概已經接近于零了吧。
…………
——但是，應該沒有變成負的，沒有變成厭惡……
這麽想着，策劃着這一切的燭臺切光忠，扶了扶自己的眼罩，突然有些慶幸。
——只要主人對我們……不是厭惡，那麽以後還有更多的、能夠解決問題的空間和辦法。
“嗯，這個計劃也是一如既往的帥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