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就嘴硬
宋晚玉一個人抱着被子生了一會兒的氣,最後還是氣鼓鼓的從榻上下來。
然後,起身洗漱,更衣打扮,準備入宮。
她素來便極得天子寵愛,時常會得天子傳召,此時入宮自是沒什麽可擔心的。更何況,在她想來:秦王妃的那事,昨日裏便已是說完了的,天子總不會重提舊事。
就是不知道,天子這會兒把她叫進宮是做什麽?
心裏這樣想着,宋晚玉便毫無壓力的入了宮,見了天子以及站在一側的太子後,她還噘着嘴,小小聲的抱怨了一句:“阿耶下回可別這樣早的派人去叫我——我這幾日都沒睡好,眼下這片兒都黑了.......”
這話倒不是騙人的,她平日裏甚少有什麽煩心事,這幾日卻是為着秦王/府還有霍璋的事情煩心了許久,也算是好幾日都沒睡好了。
為了表示自己說的是真話,宋晚玉還把雪白的小臉朝着天子的方向揚了揚。
正是白日裏,殿中通明,果是可以看見眼睑下的一點兒黛青色。
天子瞧着下意識的便有些心疼,便要安慰幾句,只是這個“你”字方才開口,眼角餘光便瞥見了站在一邊的太子。
于是,天子立時便改了口:“你睡不好,那也是因為你整日裏胡鬧,與其他人又有什麽關系?”
宋晚玉很不服氣,理直氣壯的反問道:“我哪裏胡鬧了?!”
要說宋晚玉胡鬧這事,天子要是想說能說出一本書來,只是對着女兒這氣鼓鼓的小臉蛋又覺說不出口,只得轉目去看太子。
太子:就知道阿耶對着明月奴時總板不起臉!這才縱得明月奴越發的任性胡鬧!
他可不能再如阿耶似的縱容無度,無論如何也得狠下心來,好好的教一教明月奴!
太子心裏轉了一轉,面上倒是不露分毫,只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端出長兄模樣,問道:“聽說二郎去歲便給你送了個人,至今都還留在你府裏?”
宋晚玉再沒有想到,天子這一大早的把自己叫來宮裏竟是為了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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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沒有臉色大變,可心下卻不由的跟着一慌。
畢竟事涉霍璋,宋晚玉也沒了往日裏的從容,只勉強維持着面上神色,心裏卻是又慌又怕,亂麻一般——聽着太子這口氣,連秦王是什麽時候被送來公主府的都一清二楚,說不得就知道霍璋的身份........這,可要怎麽解釋?
只是,慌亂只是一瞬,她很快便又冷靜下來:不能這樣自亂陣腳——指不定,太子就只是詐她的呢!
宋晚玉便穩住情緒,仰起頭反問道:“只是留個人而已,又不是大事,大兄做什麽這樣生氣?”
太子聞言,很是不悅:“你如今還未出嫁,怎可不知自愛,作出這等敗壞皇家名聲之事?”他是真心疼妹妹,越說越氣,“這樣的事,要是傳了出去,你日後可怎麽嫁人?”
宋晚玉聳聳肩,狀似不經意的應道:“那就不嫁呗,我現下還更自在些呢!”
太子被她的話一噎,臉上漲紅,險沒給自己的口水嗆死,短促的咳嗽幾聲,一時說不出話來。
宋晚玉連忙上去給他順氣,又道:“大兄,我又不是小孩兒了,這些事我自己心裏有數的。你就別為着這些生氣了,氣壞了自己的身體可怎麽好?!”
太子緩過氣來,看了眼身側給自己拍背順氣的妹妹,心下也有些軟了。
只是,他為人處世一向都有自己的堅持,哪怕心下軟了,還是要教訓妹妹幾句:“就算你.......要養男人,也該尋個自己樂意的!豈可仗着身份強迫他人?”
“我聽人說,那人還是叫二郎打折了腿,給擡進你府裏的?!是不是有這回事?!”
宋晚玉:“........”
宋晚玉都不知道太子究竟是從哪聽來的假消息,可他這話也不好駁——雖然,霍璋那腿不是秦王給打斷的,可當初也的确是給人擡進府裏的,霍璋心裏也未必是真的願意來公主府.........
這種真假摻半的事情,辯駁起來太容易夾纏不清了。
想了想,宋晚玉還是委婉解釋了兩句:“我沒有強迫人。他那腿就是不小心摔了,現下已經好多了。”
太子半信半疑的看着宋晚玉。
宋晚玉朝他眨了眨眼睛,眼眸墨黑,像是兩丸養在清水裏的黑水銀。
那模樣,真真是天真又乖巧。
太子一時也不知該不該信她,尋不出話說她了。
天子适才一直沒出聲,眼瞧着一對兒女你來我往的說着話,等到太子沒了聲,他這才笑着開口:“行了,也不是大事,哪裏值得你們兄妹這樣吵來吵去的?外頭那些流言也未必可信,事情說開了就好.......”
說着,天子說了太子,又說宋晚玉:“你也是!要不是你整日裏胡鬧,惹得父兄成天為你操心,你大兄何至于聽着丁點兒的事情便愁成這樣?!”
一人五十大板的打完了,天子便将太子給打發了。
宋晚玉見機便要開溜,偏又被天子給叫住了——
“行了,”殿中無人,天子倒也不與女兒繞彎子了,随口道,“你大兄走了,現下可以和阿耶說一說你和霍璋的事情了吧?”
天子的聲音不疾不徐,不輕不重,卻像是一記響雷,正好打在宋晚玉的頭上。
宋晚玉下意識的咬住唇,驚疑未定的看着天子,實不知道天子究竟是何時知道這些,更不知道他心下究竟是怎麽想的,此時提起這個又是為了什麽?
她實在是太震驚了,甚至都無法維持住自己面上的鎮定,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天子。
天子也是許久沒瞧見女兒這般模樣,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起身到臨窗的坐榻邊坐下,又朝女兒招招手:“行了,又不是什麽大事,阿耶就是想問你幾句罷了.......”
這對天子來說真不是大事。
太子還年輕,心裏還有幼稚的堅持,還被世俗的禮教所束縛,可天子卻不在意這些。或者說,到了天子這個地位,道德與感情已是微不足道。所以,他并不在意宋晚玉在府裏養了個男人,不在意宋晚玉是不是強迫了對方,甚至不在意宋晚玉養的那個男人是不是霍璋........
天子這樣的态度,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宋晚玉猶豫了片刻,這才坐了過去,抿着唇,擡起眼去看天子,還有些警惕的模樣。
聽天子這語氣,可能早便已經查到了霍璋的事情。可天子此前卻是只字未提,這态度就很惹人懷疑了。
天子已經很久沒見着她這警惕又懷疑的小模樣,頗覺懷念,不禁又是一笑。
天子神色如常,面上笑容不似作僞,倒是叫宋晚玉稍稍寬了心。
她想了想,還是先試探了一句:“阿耶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天子想了想,才道:“當初你與德妃忽然鬧翻,我心下難免懷疑,便叫人略查了查.......”至于霍璋與蕭清音當初訂過親的事,他是連提都懶得提——他對蕭清音有寵無愛,連蕭清音曾為末帝後宮這事都不在意,自不在意蕭清音曾與霍璋有過婚約。
宋晚玉聽了,臉色微變——她實在沒想到天子竟是這樣早就知道了霍璋的事情,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
“當然,這是你的私事,阿耶是不會多管的。”天子主動開口安慰了女兒一句,又轉口道,“你若喜歡霍璋,留他在府裏幾年也沒什麽,但玩歸玩,你的婚事卻不可随意,還是得從世家選人,至少也不能比盧五郎差了。”
難怪那日華山行獵,天子不僅給她介紹了幾個世家子,還有幾個年輕英俊的侍衛——多半是那會兒天子便知道了霍璋的事情,索性便投她所好的又給送了幾個。畢竟,對天子來說,養面首和選驸馬是并不相沖的.......
宋晚玉回想起當初,不由心下一凜,随即便又哼哼着道:“霍璋便比盧五郎好!”
天子原是想要好好與宋晚玉說,聽她這般的孩子話,險些便要被氣笑了——
“你這是什麽眼光?”天子看着坐在身側的女兒,簡直不知該說什麽,“範陽盧氏可是傳承數百年,乃四姓高門,素有‘北州冠族’之稱。霍家呢?霍家現在怕就只剩下個霍璋了吧?如何能與範陽盧氏相提并論?”
宋晚玉實不樂意天子這樣說霍家,這樣說霍璋,忍不住辯駁道:“往前數幾百年,指不定當時的盧家也只一個人呢。”
天子:“......”
宋晚玉還振振有詞:“而且,阿耶你怎麽能這樣勢利眼,就只看人門第?!不是更該先看人嗎?”
天子聞言,不由冷笑:“看人?那盧五郎至少算是容貌端正,身體康健吧?至于霍璋,我已問過太醫——霍璋的手筋腳筋斷了多年,便是續上也不可能再如常人一般,拉弓提劍更是不可能!就連他那張臉.......”
“他臉上的疤就快好了!那疤都好得差不多了,現在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了。”宋晚玉實在聽不得人說霍璋壞話,立時便強調道,“再說了,男人臉上有幾道疤又不是大事!”
天子覺得女兒簡直是鬼迷心竅,拿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氣着道:“你就嘴硬吧!”
宋晚玉撅起嘴:“哼!”
天子也不與她多說,只是道:“反正,這事不鬧出來,我也不想管,既鬧出來了,你大兄都知道了,那就不能不管!霍璋就不能再留在你府裏了。”
宋晚玉:“哼哼!”
天子:“你再哼哼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