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有所依仗
天子越是如此說,宋晚玉便越要哼哼哼。
天子瞧着好笑,再板不起臉,只得說她:“你再哼哼,嘴都要噘到天上去了。”
宋晚玉扭過臉,接着哼哼,堅定地做不抵抗運動。
天子的态度也十分堅定,難得的認真:“生氣也沒用,反正,我給你三天時間,趁早讓霍璋搬出去。”
宋晚玉聽到這裏,實在忍不住了,回過頭,氣鼓鼓的瞪着天子:“霍璋他才剛養好傷,就這三天,能去哪裏?”
天子随口道:“你名下那麽多莊子院子的,随便撥一個給他便是了!”為了防止宋晚玉還有話說,他又補充了一句,“真要覺得那些地方都委屈了姓霍的,那就叫他搬回秦王.府——反正,原也是秦王.府出來的。”
宋晚玉有心想要分辨,偏偏那些話又被天子都給堵了,只得上來抱着天子撒嬌:“阿耶,要不你就還和之前一樣,當做不知道吧?”
天子其實很不耐煩管這些,可到底是自己寵出來的女兒,還是不得不耐下性子與她道:“行了,既然你大兄都知道了,這事肯定就再瞞不住。明兒指不定宮裏宮外都要傳開,我又不是瞎子聾子,哪裏還能裝不知道?你雖是公主,到底還未出嫁,還是該顧着些名聲。”
別的事,天子睜只眼閉只眼的就過去了,可事關天家的顏面與名聲,且霍璋的身份也稍微有些特別,既是要鬧開了,也不好不管。
宋晚玉還要再說。
天子已經擺擺手:“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記着,就三天,到時候我會派人去看的。”
宋晚玉也是知道天子性子的,見此情況便知道再無轉圜餘地,只得氣鼓鼓的起身,一甩袖就走了。
臨走前,她還要大聲的“哼”一聲。
結果,她這頭方才哼完了,身後的天子便被她給逗笑了。
宋晚玉:真是氣死了!
氣勁兒過了,宋晚玉還是不免的在心裏嘀咕起來:究竟是哪個長舌婦,竟是把這事露到了太子跟前?!偏太子又是這麽個性子,害得天子也不得不出面來管,非得叫霍璋搬離公主府?
Advertisement
宋晚玉第一個懷疑的當然是蕭德妃,可她努力想了一回又覺不對——且不提蕭清音深居內宮,幾乎見不着外男,更別提是與太子說上話;就算真是蕭清音與太子說的太子怎麽就這樣輕易信了?最重要的是,蕭清音與霍璋有過婚約,關系尴尬,這時候将這事捅出來,對蕭清音只能是弊大于利,她這又是圖什麽?
宋晚玉百思不得其解,想了一路,一直等到回了西院見着了霍璋也沒想通。
霍璋還在折騰着那個才初具模型的弩,見着宋晚玉一臉發愁的從院門外進來,不免也有些關切:“怎麽了?愁眉苦臉的.......”宋晚玉平日裏一向無憂無慮,甚少這般模樣,霍璋見了難免也覺訝異。
說話間,他微微擡起頭,朝着宋晚玉的方向看了過去。
正如宋晚玉與天子說的那樣,霍璋臉上的疤“都好得差不多了,現在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了”,因為每日上藥的緣故,此時幾乎只剩下淡色的痕跡。
此時,他正端坐在櫻桃樹下。陽光透過樹杈和綠葉的縫隙照下來,照在他那張俊秀瘦削的臉容上,他的整張臉像是浸在光裏,輪廓柔和,頰邊的淡色痕跡更是被光磨平了。當他擡目看來時,依稀是當年的模樣。
仿佛是歲月與陽光磨平了傷痕,露出了藏在那背後的溫柔與明亮。
那一剎那,宋晚玉滿心的愁緒忽然便煙消雲散了,蹙起的眉頭跟着松了開來,她不大自在的抿了抿唇,這才與霍璋說道:“有人把你的事情告訴我大兄了,阿耶他不好不管,就.......。”
就讓我把你送出府。
這樣的話,宋晚玉一時都有些說不出來——他們好容易才有了一點點的開始,且霍璋馬上就要随秦王出征洛陽,就只剩下一點時間,這時候讓霍璋搬出去,她真的有些難受,說不出口。
霍璋見宋晚玉這般神色,心下已是覺察到了些,但神色如舊,反到是溫聲安慰起人來:“沒事的,你慢慢說.......”
宋晚玉挨到霍璋身邊坐下,便将今日入宮後的事情說了。
霍璋已是有所預料,倒也有些準備,并補意外,甚至還安慰宋晚玉:“聖人對我并無惡意,顯然只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罷了。這般處置,已是高高拿起輕輕請放下——算是不錯了。”
宋晚玉難免有些不服,哼哼着想說些什麽,又覺得自己這樣太不講道理了——這會兒搬出去,多半也打亂了霍璋的計劃,說不得他也不高興卻還是耐下性子安慰自己,若她還是這般使脾氣,那就未免太無理取鬧了。
這麽想着,宋晚玉便也壓下了心頭的那些情緒,稍稍的冷靜了一些。她倒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不免與霍璋感慨道:“......我還真沒想到,阿耶他竟然早就知道,而且先前居然真就沒問過我,也沒與我透露過半句——我還當他真就什麽都不知道呢。”
“不過,現在想想,華山行獵那會兒,阿耶不僅給我介紹了幾個世家子,還有幾個年輕英俊的侍衛——以前他可不這樣的,估計也是因為知道了這事吧.......”
霍璋聞言,倒是看了她一眼——“年輕英俊的侍衛”?還“幾個”?
說起這個,他便想起了盧五郎,想起了那日聽人說起宋晚玉與盧五郎一起去慈恩寺的事情,抓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收攏,眸光亦是暗了暗。
宋晚玉卻是全然未覺,感慨完了後又與霍璋說道:“你說,這事究竟是怎麽洩露出去的?居然還有人敢在大兄跟前胡說?”
霍璋對此倒是不以為意,随口道:“大概是蕭清音吧。”
宋晚玉沒想到霍璋居然也與自己想到了一處去,心下暗暗有些高興,但還是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可,蕭清音素來謹慎,凡事都要看利弊。以她與你的關系,上回還假托蕭老夫人的病出宮見你,倘這事正被捅了出去,于她而言亦是十分尴尬,只能說是弊大于利.........”
宋晚玉睜大眼睛,有些茫然的道:“她這又是圖什麽?”
霍璋并不想與宋晚玉讨論蕭清音的事情,可宋晚玉正睜着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便也只得想了想,才應道:“她應是有了依仗,這才有底氣,想起來借太子的手,除了我這個礙眼的舊人。”
“依仗?”宋晚玉眨了眨眼睛,隐隐抓着了什麽卻又覺得靈感如游絲一般的滑開了去,一時想不起來。
霍璋索性便直說了:“她雖是聖人寵妃,可聖人後宮衆多,未必沒有比她美貌聰慧的,若只一昧的依仗聖人的寵愛,便如無根浮萍一般。所以,她必須要有更實在、更結實的依仗,如此才能有底氣可以出手解決我。”
“她多半是有了孩子。”
*********
聽說今日宋晚玉一早便被喚入宮中,最後竟還是負氣而出,蕭清音便覺胸中積攢了許久的郁氣都散了許多,眉梢眼角都帶着笑,很是舒心。
于是,她叫人備了特意準備的湯羹,梳洗打扮一番後便去求見天子。
天子一貫寵愛她,聽說是德妃求見,面上倒是露出笑容,擺擺手道:“叫她進來吧。”
宮人在前頭掀開簾子,蕭清音親自提着食盒上來。
她姿态恭謹的行過禮,這才仰頭對着天子一笑,柔聲道:“這幾日天氣漸燥,妾見聖人整日忙碌,難免心疼,便叫人炖了些雪梨燕窩,倒也算不得什麽好東西,只是滋補潤肺,恰應這時節......”
說着,她親手從食盒中端出那一盅的雪梨燕窩,墊着帕子,輕輕的掀開上面的玉瓷蓋盅。
一時間,熱騰騰的白氣升了起來,甜香味似也跟着溢出。
蕭清音臉上的笑容仿佛比那一盅的雪梨燕窩更加甜蜜,更加可人。
天子看着也覺喜歡,并未用湯羹,反到是順勢握住了蕭清音的柔荑,輕輕的捏了捏,然後才道:“愛妃難得這般體貼。看樣子,是有什麽好事要與我說?”
聞言,蕭清音頰邊浮起兩團暈色,烏黑濃密的眼睫也跟着垂落下來,在眼睑處落下淡淡的灰影,微微的低下了頭,仿佛雪蓮不勝嬌羞。
天子握着她的手掌,不緊不慢的揉捏着,端詳着美人含羞的美态,頗有耐心。
過了一會兒,才聽蕭清音咬着淡色的櫻唇,聲如蚊吶:“是,是妾有孕了。”
天子臉色如舊,手上卻下意識的多用了些力氣,握緊了蕭清音柔軟白皙的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