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哪裏好?”趙無眠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些遲疑,眼神也是疑惑的,又帶着幾分似是回憶的神色。

謝硯将他微妙的情緒變化都收入眼底,淺笑道:“《水調歌頭》,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時長向別時圓。”

他念詩的時候語調輕慢,咬字吐息都染上了幾分笑意:“字取詩意,不應有恨,不應該有遺憾。”

解到這裏戛然而止,帶着點意猶未盡,謝硯喝了口酒,慢條斯理的重複了一遍,“趙無眠不應有恨,你說好不好?”

笑意釀成了眼底的星子,琥珀色揉碎了銀輝。

舒緩的情歌在耳邊流淌,趙無眠眼底的微怔和瞬間展露的柔軟都叫人想要趁虛而入,只是謝硯還來不及繼續撥撩,就被人一把攬住肩硬生生的把身子扭了過去。

“謝!石!見!你膽子挺大啊,我的人你也動?”

語氣裏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謝硯一聽,被氣笑了:“也不知道是誰一個電話打過來求天求地的求我救個場,我跟無眠說幾句話而已,他是你的人,那連笑就歸我了?”

來人正是慎羨,身後跟着因為鬧脾氣撂挑子的連笑。

連笑才被哄好,心情不錯,難得站了一次慎羨:“硯哥別鬧,拆人姻緣是要遭雷劈的。”

“該被雷劈的是你家大仙。”謝硯一把拍開慎羨的手,笑眯眯的望向趙無眠,“我和無眠正把酒言歡,是吧?”他壓低了最後兩個字,輕佻的一句反問,換來趙無眠淡淡的一個眼神。

趙無眠好像對誰都是這幅不溫不火的樣子,慎羨習慣了謝硯口無遮攔的性子,當着趙無眠的面他倒是不好說什麽,只怼了句:“還把酒言歡呢,你怎麽這麽不拿自己當外人。”

他偏頭跟連笑說:“你先陪無眠坐一會兒,我跟謝硯說點事。”

然後就截下謝硯的酒,往酒吧後門走去。

酒吧後門是一個廢棄的籃球場,有時候HOMELESS也在這兒搞點露天燒烤小型演唱會之類的活動,有幾張閑置的桌椅,慎羨拉了兩張椅子過來,示意他坐下說話。

遞過去的煙謝硯接了,慎羨才松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點笑來,就是看着有點瘆人得慌。

謝硯覺得他莫名其妙:“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兒了?”

莫不是連笑撂挑子不幹了以後都得他來賣唱吧?

“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慎羨沒點名道姓,謝硯也知道他說的是趙無眠,“啧”了一聲,不着五六的笑道:“你是真防火防盜防我謝硯啊,就聊了下名字而已,還沒來得及聊到人生理想。”

能聊起來就夠意外了,慎羨腹诽道,真聊到人生理想人叫謝硯禍害了還得了,他嘆了口氣:“無眠他是個直的,你別招惹他。”

“艹。”謝硯把煙從嘴裏吐了出來,爆了句粗口,“他媽的直男你帶到酒吧裏來玩?

他是真對趙無眠有幾分想法,不過趙無眠明顯沒有這個意思,他也覺得有點意興闌珊。他不屑于勉強,但對方如果是直男就另作他講了,你一個直男到gay吧來玩,這就是自己先下的水,怪什麽別人動了心思。

“這個事兒,有點不好說。”慎羨給自己點了支煙,語氣還挺惆悵,“我跟無眠是高中同學,他性子比較孤僻,這麽多年身邊一直沒個知冷知熱的人,連自己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不知道,所以我讓他出來玩玩,至少取向這件事得弄清楚吧?”

謝硯:“……”

聽起來也是夠扯淡的,謝硯沉默了幾秒,腦子裏突然蹦出了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你讓他跟我玩玩,我來教他什麽是直什麽是彎。”

“您可別了。”慎羨手一抖,煙灰就飄落在了地上。他這兩年是看着謝硯在圈子裏睡完一個又一個的,有時候遇到難纏一點的,天天到他酒吧裏來蹲人,還得他來收拾爛攤子。他跟謝硯的交情沒在那些風流債裏磋磨幹淨都是奇跡了,怎麽可能還把自己的好友往火坑裏推,“無眠他就算是彎的,那也是top,聽哥一句勸,這一個你玩兒不起,別把自己折進去。”

“算了……”謝硯嘆了口氣,“看在你的份兒上,甭管他是直是彎,以後看到他我都繞道走。”他垂眸彈了彈指尖的煙灰,心頭的無名火壓下去,興致也被壓了下去,只想回家洗個澡睡一覺。

他認真的思考了下要不要修身養性一段日子,電話沒要到砸了自己交際花的招牌不說,這幾天趙無眠要是為了搞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一而再再而三的來試水,他也不一定能全然不為所動。

畢竟,一向只有他謝硯想睡和不想睡的人。

人的劣根性就是這樣,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好不容易瞄準對上的獵物,卻被告知獵物受明法律歷保護,還得眼看着獵物在面前大搖大擺的覓食,這種憋屈感,他可能會獸性大發一口咬斷獵物的脖子。

“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吧?”慎羨拍了拍他的肩,“認真算起來無眠也是你學長,別讓我夾在中間為難。”

“你為了攀關系真是不要臉。”謝硯不是很想理他。

之前有一次閑聊說起,知道慎羨跟他是同一所高中畢業的後,他每次惹了爛桃花,就不要臉的拿這個事兒跟慎羨打友情牌。

其實說是學長,也是隔了三屆的學長,硬扯上關系算個遠房校友。

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他謝硯不和朋友玩,慎羨為了斷了他這點心思,也是煞費苦心。

再回到酒吧,慎羨去吧臺找趙無眠,謝硯去舞臺邊上找憤憤不平等着他找回場子的幾個人,頗為尴尬和無奈的表示自己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又閑扯了幾句,吹了一瓶啤酒賠罪就打算散場回家了。

臨走前跟慎羨打了個招呼,路過趙無眠身邊,他還沒開口,趙無眠就先叫住了他。

“謝硯。”一個短暫的停頓後,趙無眠又說了句,“謝謝。”

不知道這個謝字從何說起,謝硯微微挑了下眉頭,就又聽他道:“這個名字……是我母親起的。”

趙無眠的聲音比方才還喑啞了些,有些複雜的語氣,再對上旁邊慎羨一副你趕緊滾的表情,謝硯很識趣的沒有接着問下去,在酒吧裏聊到這種話題已經是擦邊球了,他止步到此,笑道:“我也就随口一說。”

“或許你是對的。”趙無眠幽暗的眸色又回歸了平靜,“再見。”

他壓着嗓子說再見,像是兩個人真的還能再見一樣,謝硯只是擺了擺手,裝模作樣的長嘆一口氣:“怕是大仙不會讓你再見我了。”嘴欠這種病真的是改不掉,他處處留情的毛病也是,“什麽時候覺得人生苦短該及時行樂,記得找我啊。”

說話的間隙已經在吧臺扯了張紙寫下了自己的電話,揚手塞進趙無眠的領口。

慎羨撸袖子準備動手,還是連笑把他拉住,才讓謝硯輕松的得逞。

扔下一句“先走了,回見”,他笑得張揚肆意,連走路的樣子都像是帶了風,在明明滅滅的光斑裏,看得趙無眠眸色裏多了幾分別的情緒。

粗糙的紙張塞在領口處并不舒服,他擡手拿了出來,展平,一串數字而已,竟也好看的緊。

慎羨皺着眉頭把寫着號碼的紙搶了過來,撕碎,揉成一團,咻的一下,扔了出去,動作甚至是有些孩子氣了,趙無眠有些無奈:“他是洪水猛獸嗎?”

“我就不該讓你今兒來酒吧。”慎羨揉了揉漲疼的太陽穴,為自己忙着哄連笑忘了謝硯這茬兒,把趙無眠一個人扔在這兒的事兒感到後悔不已。

見趙無眠似乎并沒有打算在謝硯身上繼續聊下去,他語氣松了幾分:“感覺怎麽樣?”

趙無眠垂眸盯着手裏的酒,言簡意赅:“不反感。”

不反感,但也沒什麽別的感覺。

慎羨又問:“沒有看得上眼的?”

趙無眠搖了搖頭。

連笑神色有些微妙:“謝硯?”

趙無眠還是搖頭,仰頭喝盡了手裏的酒。

慎羨嘆了口氣,反握着連笑的手,覺得心裏更惆悵了些。

連謝硯都看不上眼,果然趙無眠是個直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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