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奂見他皺起了眉頭,連忙保證:“沒有下次了。”
他昨晚是真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從意識到自己被下藥,到跑出酒吧甩掉追出來的人,再到被謝硯送去醫院洗胃。
晚上回寝室躺在床上他才後怕的想要是只是被睡了還沒什麽,萬一染上不幹淨的病,他這輩子也就完了。
謝硯送他去醫院,這恩往重了說四舍五入就是救了他一輩子,醫藥費都是小事,人情債才難還。
以後別說是翹課了,就是期末沒考好,他都覺得無顏再見謝硯。
謝硯可不知道陳奂就這麽一會兒就大徹大悟了,也不知道自己無形中拯救了個失足少年,只想着怎麽把昨晚的事兒翻篇呢,就聽陳奂道:“要不我請您和師娘吃個飯吧。”
這師娘兩個字陳奂是越叫越順口了,聽起來也怪順耳的。
謝硯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行啊,你自己去約他,約得出來以前你翹我課的事兒我就一筆勾銷。”
“這……”陳奂想到昨晚男人那張冷到掉冰碴子的臉,心裏哆嗦了一下,“教授,您是不是和師娘鬧矛盾了啊。”
他昨晚就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微妙,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撞見他們擁吻的緣故,但現在想想又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思緒轉了幾個彎,腦補了一出兩個人吵了架還在冷戰期的戲份。
“還不都是因為你。”謝硯這張嘴沒個把門兒的,說話都是三分真七分假,最會順着別人的話瞎扯,比算命先生還會忽悠人,“你師娘這個人呢,不喜歡別人碰他,你昨晚對他投懷送抱的,他心理性厭惡,脾氣一上來,連帶着我也不受待見了。”
陳奂臉色白了幾分:“那我也……也不是故意的啊。”
“你還對我上下其手呢。”謝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這是欺師滅祖,不尊師不重道,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謝教授。”陳奂都快要哭了,“我現在負荊請罪還能被赦免死罪嗎?”
謝硯摸了摸下巴:“他這兩天心裏不痛快,估計會去酒吧,你可以去街頭蹲點,車牌號是1173。”
他拎着公文包走出教室,像是漫不經心的提起:“在學校外,不管你聽到什麽看到什麽,我和他的事,我和別人的事,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不用我教你吧?”
陳奂比了個封口的動作:“不聽不問不看,三緘其口。”
得到滿意的答案,謝硯擺了下手:“行吧,跪安吧。”
謝硯下了樓,準備去圖書館打印點資料。剛走到樓下,順着林蔭道往圖書館走,電話就響了起來。
“四寶啊——”
電話那端的男人一聲嚎,謝硯就知道沒什麽好事兒:“祝三願,你他媽再叫我四寶,老子分分鐘跟你絕交。”
到底是在學校,他怼人都得壓着點聲音來。
祝三願其人呢,是他發小,兩家的友誼是從父母輩兒的就建立起來的,爸媽都是一個學校的老師,兩家又是鄰居,他和祝三願一個家屬院長大,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直到畢業兩個人才各奔前程。
——一個跑去雜志社混了這麽些年當上了總編,娶了溫婉可人的美女作家,生了個萬千寵愛的小公主。
一個繼續讀研讀博,留在學校評職稱,至今孤家寡人一個,孑然一身。
謝硯每次接到祝三願的電話都覺得這是對他們友情的莫大考驗,因為祝三願實在太他媽讓人嫉妒了。
也幸好他對是個gay,不然他肯定會嫉妒到穿越時空回去小時候掐死祝三願。
再說四寶這個外號。
謝硯家從他爺爺的太爺爺那一輩就是老師了,書香世家。往近了算,他家謝老爺子是退休老教授,爹媽都是老師,大伯也是老師,娶了個嬸嬸是老師,堂兄在教育局工作,堂姐稍微不按尋常路一點,在國外讀完博申請了博士後,一頭紮進了科研裏。
一家子親朋好友,全都是高級知識分子。
讀書人講究,謝家取名字,謝老爺子的意思,按着筆墨紙硯來。
他老爹上頭還有個哥哥,也就是他大伯,叫謝從竹。從竹從聿,述事而書之也,當然謝硯一直覺得,主要是因為謝筆這個名字太難聽,所以他大伯才叫謝從竹。後來有了他爹——謝從聿。兩兄弟一個叫從竹一個叫從聿,湊齊一個筆字。
大伯家有一兒一女,兒子叫謝墨,女兒叫謝絮,紙,絮也,所以到他這裏自然就是謝硯了。
筆墨紙硯,文房四寶,他是家裏最小的一個,四寶的小名兒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小時候還好,現在他一奔三的大老爺們還成天被人叫四寶,擱誰誰能忍?
祝三願就是故意打趣他的,每次非得用四寶開頭,換不到一頓怼心頭就不舒坦一樣:“先別絕交。”
“你嫂子在A市有個簽售會,我得陪着她去,你看……”
“又讓我帶笑笑?”他一開口謝硯就明白過來了,這是想公差去二人世界,又把孩子扔給他。
祝三願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師,寒暑假的時候倒是會幫忙帶莞爾,但學期裏課多,偶爾還要守晚自習,是沒什麽精力照顧孩子的。祝莞爾的外公外婆又都在國外,那就更不可能幫忙帶孩子了,是以每次祝三願都把祝莞爾扔給他,一點都不覺得良心痛。
“你嫂子讓你今天來家裏吃飯。”祝三願在電話那端厚顏無恥的笑了起來,“謝教授有空嗎?”
得,他得繼續修身養心清心寡欲了……謝硯無奈:“今天就走?”
“明天,明天中午的機票。”祝三願道,“這不是提前讓你有個心理準備麽。”
“下次請記得提前一周預約我的時間,謝謝。”謝硯都不想跟他貧了,心想着還要回家稍微收拾一下,這才好去接人,“你收拾好笑笑的東西,我晚上過來接她。”
“行,你嫂子特意買了魚片,準備給你做炝炒魚,那就晚上過來吃飯,說好了哈。”
謝硯心裏不爽,說話就故意陰陽怪氣的:“你再句句不離你媳婦我嫂子,你就要失去我了。”
“哎,別介啊。”祝三願笑道,“下次請你喝酒。”
“呵。”謝硯嘲諷了一句,“你不怕跪搓衣板就跟我去酒吧。”
祝三願每次都說請他喝酒請他喝酒,結婚後卻是一次也沒跟他去過酒吧,家有嬌妻,當然不會跟他這樣的浪子成天出去厮混。
挂斷電話,謝硯低嘆了一聲。
真是有些羨慕。
枕邊人是心上人,還燒得一手好菜,地生連理枝,水出并頭蓮,當真是羨煞旁人。
不過愛情這種東西,就跟玩火一樣,有的人是飛蛾撲火燒成了灰燼,有的人是鳳凰浴火得到了重生。
靠近溫暖的火源是人的本能,可是過高的溫度又燒得人心生疼。燃起一道火線,從胸口燒到心口,皮焦肉糊,鮮血淋淋。
太疼了,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引火燒身。
……
下午上完課以後,謝硯開着自己的車去接人。輕車熟路的上樓,敲開門,祝莞爾小跑過來迎他,他也就順勢把她抱起來舉了一下:“喲,我們的笑笑又重了。”
“寶哥哥。”祝莞爾笑嘻嘻的親了他一下,謝硯樂得不行,“誰教你這麽叫我的。”
祝莞爾以前叫他四寶叔叔,有時候輩分亂來的叫他四寶哥哥,這回可好,四寶哥哥變成了寶哥哥,也是夠亂的。
“她最近在看新《紅樓夢》。”祝三願在沙發上坐着,自家閨女跟謝硯這麽親,他心裏還有些吃味,“別的什麽都沒記住,就記住了個寶哥哥林妹妹,天天說自己是林妹妹,長大後是要嫁給你的。”
謝硯笑着抱着祝莞爾坐下:“行啊,不過我們笑笑可不是林黛玉,漂亮要漂亮,也要健健康康一世喜樂,倒是可以學學林妹妹的水晶心肝兒玻璃肚腸。”
“美得你的。”祝三願瞪了他一眼,“笑笑算你半個女兒,你這是亂倫,有違倫理綱常。”
謝硯不理他,捏着祝莞爾的鼻尖逗她:“不知颦卿心中竟有何丘壑。”
被端着湯出來的馮新雨聽到,忍不住失笑:“笑笑還這麽小,你跟她說這些她也聽不懂。”
小莞爾就從謝硯膝頭上滑下來,走到祝三願那裏,伸手要他抱:“爸爸,什麽是亂倫啊。”
“亂倫就是你不可以嫁給你四寶叔叔。”祝三願把她抱起來,拿了塊蘋果喂她,“就像你不能嫁給爸爸一樣。”
祝莞爾有些不開心的嚼着蘋果:“爸爸已經有了媽媽,寶哥哥誰都沒有。”
謝硯被小人精這麽一句話搞得心都化了,又覺得自己是挺可憐的,還得個小丫頭來心疼。各種念頭在腦海裏撞成一堆,他喝了口水,聽着祝三願小聲哄着祝莞爾解釋,随口跟馮新雨岔開話題:“嫂子,你們這次要去多久?”
“一個星期。”馮新雨一邊擺碗筷一邊道,“邊吃邊說吧,笑笑,別鬧你爸爸了,過來媽媽這兒。”
“等我們回來就去接她,你要上課的時候就讓她自己在家玩兒。”祝三願道,“一日三餐你可得讓她吃飽,我可是稱了她體重的,回來要是瘦了,我一準找你算賬。”
以前祝莞爾還小的時候,也會被扔給謝硯一兩天,謝硯得換課在家照顧,這次一周,總不能讓他請一周的假在家帶孩子吧。祝莞爾已經四歲多了,放在家裏倒也不會出什麽事,就是一日三餐需要人帶着,晚上也要人哄着睡覺。
“我帶她去學校啊。”謝硯也不是沒帶祝莞爾去過學校,去年馮新雨病了住院,祝三願要照顧馮新雨,孩子沒人帶,他就把小莞爾接過去了。
他上課的時候就把孩子放在圖書館讓圖書館值班的老師幫忙照看會兒,值班老師以為是他的閨女,小莞爾招人喜歡,後來祝三願把孩子接回去了,那兩天他去學校還有人問他閨女哪兒去了,把他樂得不行。
“放心吧你就,我餓着誰也不會餓着我們家小公主。”
“少出去鬼混。”祝三願拍了下他的背,“照顧好我閨女,順便照顧好你自己。”
謝硯笑罵:“滾,你他媽才順便。”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書香世家和浪蕩公子這個有些矛盾的人設
謝硯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麽放浪形骸的
書香世家的孩子
品行眼界性情都不會太差
我只能說,我們謝教授什麽都不差
大概可以解釋為,受過太重的傷,所以才開始自我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