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禮尚往來,你的號碼也該給我吧?”謝硯眼見他拉開了車門,上了車,才敲開車窗,俯下身問他要號碼。
車內空間狹小,這種人在車內他在車外的既視感就跟人為魚肉我為刀俎一樣,他若是想做什麽,趙無眠是很難避開的。
但他只想要個電話號碼,而已。
劃開解鎖的手機遞過去,接回來時上面已經多了一串數字,謝硯随手按下撥通鍵。
趙無眠看出他的心思,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來電顯示頁面,謝硯兩個字明晃晃的挂在上面。
得到滿意的答案,謝硯退後兩步,笑吟吟的把手機收了起來:“回見。”
回到家已經是一點多了,謝硯把祝莞爾哄去睡午覺,回到房間拿出手機,才看到微信裏有自家母上大人發來的消息。
“03級27班,徐閑老師班上的學生。”
徐老師啊。
謝硯心情甚好的回了個感恩的心的表情包,心想着下次回家倒是可以順便去拜訪一下。
……
一周很快就過去了,大概是知道要回家了,祝莞爾這天就顯得格外興奮,也格外粘着謝硯。
謝硯晚上還有節課,可能是白天亢奮的情緒磨得差不多了,謝硯上完課到圖書館接人的時候,祝莞爾就顯得有些沒精神,還抱怨說圖書館是不是有蚊子,咬得她身上好癢。
出了圖書館,在路燈下謝硯看到她手臂上的紅點才反應過來覺得不對勁。
雖然小孩子皮膚嬌氣,但是也不至于這麽招蚊子吧,而且圖書館怎麽會有蚊子?他撩開祝莞爾的衣袖看,不單單是手臂上,肩膀、脖子上也長了好幾顆紅點,就像是出疹子一樣,謝硯擰着眉頭問:“除了癢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嗎?”
“有一點點,一點點的頭疼。”
“笑笑,你今天吃什麽了嗎?”謝硯蹲下來,拿手背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又很輕的揉了揉她手背上的紅點,“我們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沒吃什麽呀……”祝莞爾抓了抓脖子,“不去醫院好不好。”她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睛,“我們回家。”
謝硯又摸了摸她的額頭,不放心的問道:“除了出疹子癢、頭疼,真的就沒別的不舒服了?”
祝莞爾恹恹的,點了點頭,又搖頭:“不去醫院。”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最怕打針吃藥了。這種時候,她就開始撒嬌賣萌耍起了賴:“我們回家吧,我想睡覺了,四寶叔叔。”
謝硯拿她沒辦法,只好先順着她的話哄着她說不去醫院了。
車裏有些悶,上車後謝硯就把車窗搖了一半下來,叮囑祝莞爾盡量不要去抓癢的地方,然後撥通了照無眠的電話。
祝莞爾不願意去醫院,他又放心不下,還是得問問清楚祝莞爾這是什麽病狀。
電話響起的時候,趙無眠剛查完房,站在長廊的窗戶邊,擡頭看了眼月色。
夜晚的雲層又厚又重,月亮只穿過雲層的間隙透出些許的銀輝來,他任由手機鈴聲響完,掐着最後一秒接通了電話:“謝硯?”
“有點事問你。”謝硯戴着藍牙,手機擱在放方向盤前面的斜槽裏,透過車內後視鏡看了祝莞爾一眼,“笑笑不知道怎麽了,身上長了很多紅疹一樣的小點,還說頭疼。但她不願意去醫院,我也不認識別的醫生了,只好打擾你。”
他是病急亂投醫,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別人了。
“她吃了什麽東西麽?”
“她說沒有……”
“應該是過敏。”趙無眠沉默了一會兒道,“小孩子用藥也不好,如果不是很嚴重的話,可以先觀察觀察。”
“我和笑笑同吃同住,她今天吃的東西以前也吃,沒見她有過敏反應……”
前面是個紅燈,謝硯放慢了車速,又問了祝莞爾一句:“笑笑,你今天真的沒有吃別的東西嗎?”
“有姐姐給我吃了巧克力……”祝莞爾小聲的說,“甜甜的,裏面還有糖漿。”
糖漿……謝硯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笑笑好像吃了酒心巧克力。”
“她酒精過敏的。”謝硯暗惱自己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酒精過敏?”趙無眠語氣冷靜,“有沒有喉頭水腫、胸悶、呼吸困難這類症狀?”
“沒有,只說頭疼,還有出紅疹。”
“看來不算嚴重,也不是迅發性的。頭疼就兌蜂蜜水喝,多喝水,喝酸奶也行,解了酒明天疹子應該就會消退的。”
“千萬不要洗熱水澡。”趙無眠沉聲道,“一般不建議外用藥,尤其又是小孩子。大面積搽某些藥可能會導致用量過大,藥物經過皮膚吸收對身體不好,可以小面積局部用點無膏極或者皮炎平一類抗炎抗過敏的藥膏。”
“你今晚多留意,如果情況沒有好轉,還是送醫院來檢查一下,別諱疾忌醫。”
他說完一大堆病狀和注意事項後,語氣緩和了些:“別擔心。”他說,“我今晚值夜班,有事随時打給我。”
謝硯聽他分析了一通,知道祝莞爾的過敏不嚴重,就沒那麽緊張無措了,聽到最後一句,沒忍住插話道:“趙醫生,你是哪個科室?”
“心胸外科。”
謝硯失笑:“心胸外科的醫生跟皮膚科的醫生搶飯碗真的好嗎。”
“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你冷靜下來了。”趙無眠道,“我先挂了,你照顧笑笑吧。”
“謝謝”兩個字還沒出口,電話先被切斷了。
謝硯把藍牙取了下來,心想着趙無眠的脾氣還是這麽讓人捉摸不透,視線餘光瞥見路邊的藥店,就靠邊停車,哄着祝莞爾下車去買點外用的藥膏。
回到家給祝莞爾擦了藥,又讓她喝了一杯蜂蜜水,講着故事哄着人睡了覺,謝硯擔心她半夜睡得不安穩或者是發熱,所以晚上定了幾個鬧鐘,隔兩個小時就起來看一看祝莞爾的情況。
祝莞爾晚上倒是睡得挺好,他卻幾乎一晚上沒安穩的合眼,也幸好他第二天沒有課,早上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看到手機上趙無眠的未接來電,眯着眼就回撥了過去。
“喂?”謝硯打了個呵欠,“抱歉啊,睡過去了,沒聽到手機響。”
“笑笑昨晚沒鬧覺,也沒發熱,這會兒還在睡,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了。”
“我在你家樓下。”趙無眠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口吻,“不太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嗯?”謝硯一下就清醒了,一邊穿鞋下床一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往樓下看,“你到多久了?”
“沒多久。”趙無眠往上看了一眼,準确的在某層樓的窗口看到了沖他揮手的謝硯。
五樓。
他盯着謝硯臉上驚喜又傻氣的笑,挂斷了電話。
太傻了。
半點都沒有在酒吧裏居榮稱将的飒然,也沒有在講臺上的學深為師品正為範,這樣傻裏傻氣的謝硯,卻叫他心底莫名的有些歡喜。
他看了一眼手裏拎着的保溫壺和小蛋糕,擡步朝着樓道走去。
謝硯腦子還有些沒轉過來,楞楞的目送着趙無眠走進樓道,這才跑去把屋門打開,又蹭蹭蹭的回房間鑽進衛生間裏,此刻人正站在洗漱臺前盯着鏡子裏自己亂糟糟的腦袋走神。
他在很認真的思考自己現在洗個頭吹個造型還來不來得及搶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算了。
他自暴自棄的擰開水龍頭開始洗漱,末了以指作梳順了順頭發,推開房間門就走了出去。
一身居家睡衣也穿出了襯衣西裝的自信來。
客廳還是自家的客廳,多了個養眼的男人,茶幾還是那個東西堆得到處都是的茶幾,多了個保溫瓶,兩個小蛋糕。
謝硯清了清嗓子,努力的讓自己臉部表情看起來高冷一點:“你還帶了早飯?”
高冷不起來了。
任誰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早上一睜眼就有人連人帶飯的送上門,都招架不住。
要不是知道趙無眠對他半點意思都沒有,他真的會自作多情的覺得趙無眠是在追求他了,甚至還想答應趙無眠。腦子裏都跑偏到兩個人以後養老日常了,現實冷冷的拍在他臉上告訴他——醒醒,這些都是沾了祝莞爾的光。
“嗯,笑笑過敏要忌口的東西很多,吃清淡點好。”趙無眠視線落在謝硯脖子上一截紅線系着的玉墜上,頭一回看到紅繩下的全貌,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那是一個很小的長方體玉墜,透亮的月白色,差不多子彈頭那麽大,上端穿孔,細細的紅繩纏着。
這樣貼身戴着的玉石通常都有些特殊的意義,他收回視線,接着解釋道,“所以熬了點白粥帶過來了。”
沒有直接說因為那天飯局祝莞爾抱怨過謝硯不會做飯的事情,他擔心謝硯在吃食上有所疏忽,所以才打了電話過來,也是很給謝硯留面子了。
——結果謝硯沒有接,他想了想還是放心不下,是以一下班就回家熬了粥拎過來。
“哦。”
笑笑的粥,他沒份兒。
“只來得熬粥。”趙無眠盯着他的眼睛道,“買了布朗尼蛋糕,你将就吃吧。”
謝硯又不會做飯,家裏想來也不會存在食材這種東西,他就是想給他做點吃的也沒轍,買了小蛋糕就不錯了,這人怎麽一副想攆他的表情?
謝硯沒想到蛋糕是給他買的,還是他那天特意推薦的布朗尼,視線落在分量都不大的小蛋糕上,他沒忍住露出了一個有點傻氣的笑:“你吃早飯了麽?”
“吃過了。”
謝硯又“哦”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麽好,傻了半天,總算擠出一句“謝謝”,然後就挨着沙發邊坐下,拿着蛋糕吃起來。
還拆了一瓶祝莞爾的牛奶。
“不用謝。”
趙無眠看着從大片的落地窗透進屋裏灑落在身邊的陽光,微不可察的彎了彎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