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中午一起吃過飯,下午謝硯回學校上課,回家後整理了一會兒文獻,叫了外賣,一閑下來,謝硯又覺得有些放心不下了。

他想了想,就給自家爺爺打了個電話。謝老爺子桃李滿天下,市醫院的現任院長,也是謝老的學生。

閑聊了一陣,謝硯裝作随口的說起了今天在醫院遇到的事兒。

說自己在醫院又遇到了病人家屬醫鬧,Z市醫院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知名醫院,弄出這樣的事兒多少有點顏面無光,順便的,他就提了一句:“秦叔叔身為院長,這種事處理不好的話,還挺麻煩的。”

“你怎麽又去醫院了。”謝老爺子疑惑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前段時間秦讓來看我還說在醫院遇到你了,不過隔得遠,他以為是他認錯了人。”謝老爺子沉着聲問道,“你病了,還是誰病了?”

謝硯沒想到自家爺爺的重點是他去醫院做什麽,心頭就有些暖意劃過,“我沒事爺爺,我就是去看個朋友。”

“那就好。”謝老爺子松了口氣,“我回頭跟秦讓提一下醫鬧的事兒,讓他多留意。”

謝硯“嗯”了一聲,又道:“月底的時候我回老宅來看您,您多保重身體。”

這件事就揭過去了,謝硯也沒跟趙無眠提。

周三的時候天氣晴起來了,謝硯上完課打算去圖書館查點資料,剛走到教學樓樓下,就看到了從他面前小跑過去的陳奂。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陳奂跑過去的方向,他的車旁,站着的那個男人,怎麽長得那麽像趙無眠……

哦,不是像,他就是。

謝硯扶了扶眼鏡框,快步走了過去。

“師娘!你來找謝教授麽!”

他隔幾步遠就聽到陳奂歡脫的聲音,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謝教授他——”陳奂回了下頭,正準備給趙無眠指路,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謝硯,“诶!謝教授!你下來了啊。”

謝硯:“……嗯。”

他糾正陳奂:“叫趙醫生吧。”

陳奂這個時候稍微有了點自覺性:“啊……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約會了。”

“那你還不走?”謝硯挑了下眉頭,“等着我請你吃飯?”

陳奂被他怼得無言以對:“……真是,一點都沒有師生情。”

“你的期末成績會告訴你,什麽叫,師生情。”謝硯笑了笑,陳奂卻看得後背一涼。

“我,那個,我想起我還有點事。”陳奂擺了擺手,退着往後走,“師……趙醫生,回見。”

謝硯盯着他走遠,這才回頭看趙無眠:“怎麽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趙無眠擡手壓了壓他被風吹起來的呆毛:“你來找我什麽時候打過招呼?”

“那不一樣。”謝硯自己也壓了壓頭發的邊角,“我不是怕你找不到我麽,教室這麽多,你怎麽知道我在哪裏上課?”

趙無眠偏頭看了一眼車,眼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知道人在哪兒,知道車在哪兒就行了。

邏輯沒毛病,謝硯也無話反駁。

想到之前他讓陳奂守着車堵人的事兒,他沒忍住笑了起來:“你倒是會舉一反三。”

“是謝教授教得好。”

……

大概因為做慣了等待的那個人,這次謝硯查資料,換成趙無眠陪着他等他,謝硯就覺得有些,不習慣。

不過感覺倒也不差就是了。

從圖書館出來,他就帶着趙無眠逛起了學校,閑聊的時候難免談起學生時代,謝硯就問:“K醫科大是什麽樣子的?”

“比Z大要小一些,建築更密集一些,沒那麽多風景看。”趙無眠想了想,也沒想出K醫大什麽地方有Z大這麽富有人文氣息,兩所大學相比起來,K醫大真的是沒什麽好說的。

但他還是很認真的說了:“教學樓有一、二、三教和逸夫樓,食堂只有一二三食堂,實驗樓叫第一、二、三、四、五、六、七實驗樓,也個有湖,沒有名字,所以被叫成了情人湖。圖書館很大,禮堂也很大,比較有名的,大概就是禮堂那面宣誓牆。”

“你們學校的取名還真是……”

“毫無美感。”趙無眠吐槽道,“據說校長很直男。”所以都是直男命名,不叫ABCD實驗樓就不錯了,還指望能取得多詩情畫意嗎。

“聽說你們學校是大型單身狗聚集地。”謝硯沒想到他那麽正經的人也會吐槽,就忍不住也吐槽了一句,“八年本碩博連讀,除了內部消化,真的能找到男女朋友嗎?”

趙無眠想了想,道:“不至于,醫大離K大挺近的,兩家學校的學生經常串門,沒你說的那麽慘。”

“那你為什麽一直單身?”

趙無眠:“……可能因為我對學習愛得深沉。”

謝硯攬着他的肩笑起來:“你竟然還會講笑話。”

“這是我室友說的。”趙無眠面色不變,語氣淡淡的替自己申辯,“我是引用。”

謝硯第一次聽趙無眠提起除了慎羨以外別的朋友,就有些好奇:“你和你室友關系好嗎?”

談及室友,趙無眠就不像方才那樣平鋪直敘了,而是點了點頭,道:“他話也不多,成績很好,能一起做課題做實驗寫論文,是很好的對手,也是很好的partner。”他頓了頓,頗有些惋惜,“不過畢業後,他留在了K市,跟在老師身邊。我選擇了回Z市,我們也很久沒見過了。”

謝硯摸了摸下巴,懷疑自己一問就問到了個隐藏情敵:“單身嗎?”

趙無眠瞥了他一眼:“他結婚了。”又補充道,“兩年前。”

謝硯被他似笑非笑的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忍不住怼道:“所以就你還單身。”

趙無眠:“……”

謝硯湊過去他耳邊輕聲問:“你還很驕傲?”

趙無眠:“……”

把趙無眠逼得無話可說也是謝硯最近新找到的樂趣,他發現趙無眠有時候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麽回答。這種時候他的視線就會往旁邊落,表面上看起來很淡定,其實耳朵都紅了。

就像現在這樣。

也不知道是被他怼的,還是被風吹的。

在食堂吃完晚飯以後趙無眠就回家了,謝硯不忘提醒他“晚上酒吧見”,然後才心情甚好的吹着口哨開着車回家換衣服。

只是到了酒吧,卻不見趙無眠人,謝硯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被搭讪得煩了,索性從酒吧裏出來,循着來路往外散步一樣,打發時間,視線落在街邊停車位整整齊齊停着的那些車上,随意的看過去。

他在街頭看到了趙無眠,也看到了趙無眠對面站着的男人。

那個人比趙無眠矮一些,背朝着他,盡管站得筆直卻也難掩後背的幾分微駝,那是長久的年月留下的東西。

他就說這麽久還不來,原來是半道,被人堵了……

本來就不多的耐心在看到男人伸手按住趙無眠的肩膀時徹底告罄,謝硯快步走了過去,以維護的姿态擋開了那只手。

“這位先生。”謝硯擺出了一個禮貌的笑,“無眠不喜歡別人碰他。”

目測對方已經是和他父親相仿的年紀了,兩鬓斑白,一身得體的西裝,領帶一絲不茍的系着,模樣斯文,但臉色極差,整個人就顯得有些陰沉。

“你是誰?”男人的臉色更沉了些。

“我?”謝硯整了整衣領,右手手心疊在左手手背上,從容不迫的開口說道,“無眠的,朋友。”

他刻意在朋友前停頓了一下,其中深意,趙無眠偏頭看了他一眼,眼底冰冷的漠然褪去,換上了一抹無奈。

“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插手過問。”男人又望向了趙無眠,一副訓話的口吻,“你看看你,每天都和些什麽人混在一起。”

顯然在他的主觀臆斷裏,來買醉街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這種當爹的訓斥兒子的既視感謝硯從來就不陌生,望着和趙無眠眉目有幾分相似的男人,他心頭無端端的生出了一股厭惡的情緒。太假了,用力過猛,一點都不像一個外嚴內慈的父親,所以顯得很諷刺。

出于良好的教養,也礙于趙無眠的關系,他沒有在這個時候打斷兩人的對話。

雖然很讨厭對方随便的給一個人定論定性,但他寬慰自己要尊老愛幼,這麽一想,就笑得更得體了幾分。

相比之下趙無眠臉上的情緒就戾氣得多了:“趙合先生。”他冷然道,“我以為我說得已經很清楚了。”

“我的事,與你無關。”

家事,連名帶姓的叫末了還加一個先生的稱呼。謝硯認真的打量了趙合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小眠!”趙合擰了下眉頭,胸口猛烈的起伏了一下,顯然是被這句話氣得不輕,“我是你父親!”

“父親?”趙無眠聽到這句話,神色反而平靜了下來,“你到醫院鬧事,派人調查我、跟蹤我,抛妻棄子二十餘年,兩個字就一筆勾銷,你憑什麽?”

用水波不興的語調,說着極盡諷刺的話,一字一句都鞭笞在心上,謝硯都聽得有些心神不穩。

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他心頭詫異,原來醫院的事根本就不是什麽醫鬧,原來這兩天趙無眠下班時臉上的倦色都是有跡可循……

他簡直想把見鬼的風度都扔到天邊去,撸起袖子先把人揍一頓算了。

太氣人了。

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你一定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嗎?”趙合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态度太過強硬,亦或者是過于心虛,所以語氣緩和了幾分,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

他這一手親情牌打得太好,趙無眠皺了皺眉,抿着唇,沒有接話。

真是搞笑。謝硯心想,趙無眠為什麽這麽跟你講話你自己心裏沒點逼數嗎,難不成還得說段單口相聲念一句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

嘲諷完了他又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趙無眠哪裏都好,就是太容易心軟了。惜字如金和脾氣古怪的毛病又間歇性發作,跟人不要臉的人對上的時候,多吃虧啊。

“趙先生。”謝硯覺得這個時候應該笑一笑,“那容我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紹。”他彎着唇角,牽住了趙無眠的手,“謝硯,無眠的——男朋友。”

“現在是我們的約會時間。”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言辭懇切,“很抱歉。”

方才趙合說他是沒資格插手他們家事的外人,現在他就兵不血刃的奉還一句趙合耽誤他和趙無眠約會。

他說話的時候拇指在趙無眠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而趙無眠的默許配合更是讓他臉上的笑和煦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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