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接下來的幾天Z市開始下起了雨,連續的陰雨天氣,溫度也跟着驟降,好像突然之間就進入了冬天,謝硯也猝不及防的感冒了。
其實只是小感冒,謝硯也就沒放在心上。
感冒的人不止他一個,就連醫院的醫生們也倒下了一大片,趙無眠科室病了兩個,就有些忙。
謝硯這幾天都沒有去趙無眠家蹭吃蹭喝,兩個人只得空的時候能通個電話。小感冒就這麽拖了兩三天,拖成了發燒,嗓子沙啞着,一說話趙無眠就聽出不對勁來了。
“你感冒了?”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趙無眠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皺了皺眉頭。
聽筒裏傳來一陣咳嗽聲,謝硯捂着嘴,喘了口氣:“咳,沒事,就是上課講多了,嗓子有些啞而已。”
“那你咳嗽什麽?”
“啊,剛才喝水嗆到了。”謝硯像是還在笑,清了清嗓子道,“別擔心,我有拿藥的。”
他今天強撐着上完課,發現自己發燒後就去拿了藥,中午吃過藥睡了一下午,現在渾身乏力的躺在床上,還是覺得困意陣陣來襲,連話都不想講,卻又卻不舍得就這麽挂斷趙無眠的電話。
趙無眠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問:“你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謝硯睜着眼睛說瞎話,語氣平靜得不得了,“你呢?”
“還沒,待會兒下班去吃。”
還沒聊幾句,就有病人家屬來了辦公室,趙無眠跟謝硯解釋了句,就挂斷了電話。
一個繼續忙工作,一個翻了個身擁着被子再次沉沉睡去。
……
晚上又開始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砸在窗戶上,謝硯睡得迷迷糊糊時隐約感覺有人在摸他的額頭,然後便是乍然亮起的房間,他只微微掀了些許眼皮,就已經覺得刺眼得不行了。
和他的額頭比起來,寬厚的手掌實在過于涼了,在那只手探完額頭又用手背貼在他頸側時他擡手拍了一下,然後拉過被子把整個人都裹了進去。
低沉的男聲耐着性子叫了他兩聲,謝硯擰着眉“唔”了一聲,卻半點從被子裏出來的意思都沒有。
趙無眠無奈,掀開被子按着他的肩晃了他一下:“謝硯。”
“你在發燒。”他眉頭皺得不比謝硯淺,盡量壓着聲音,也壓着心裏的煩躁問道,“吃過藥了嗎?”
謝硯這才稍微清醒了些,小幅度的甩了甩頭,含含糊糊的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他嗓子啞得不行,說話也費勁,趙無眠摸了摸他有些幹裂的唇瓣,悶聲道:“我去給你接熱水。”
還能為什麽,自然是不放心。
謝硯顯然也反應過來了,就彎着眼眸笑了笑,點了下頭。
趙無眠接了溫水,試過溫度後才遞給謝硯。床頭擺着藥,他方才看過,明顯是退燒藥,吃過一次的分量,那麽說明,謝硯知道自己在發燒,卻沒有告訴他。廚房裏客廳裏都不像是吃過飯的樣子,這麽想着,他的眉頭就擰得更緊了些:“今天拿的藥?”
“……嗯,就是有點感冒而已。”謝硯捧着水杯又喝了口水,舔了舔有些幹的唇瓣。
“那你也吃過飯了?”趙無眠盯着他,眸色微沉。
謝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裝傻的笑了笑,試圖蒙混過關。
他說:“……吃過了的呀。”
謝硯笑起來的時候,總是叫人狠不下心的。
趙無眠卻面無表情的站起了身,視線越過他落在了床頭的藥上:“謝硯。”
“你告訴我,哪家的醫生會給一個只是感冒的病人開阿司匹林和頭孢?”
“我……”謝硯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了,偏偏這個時候嗓子又癢又疼,他沒忍住咳了起來,說話就斷斷續續的,“我……咳咳咳,前幾天,咳咳……有點感冒,我沒注意。”
謝硯的臉色很差,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滲出了冷汗,嘴唇發白,咳嗽時發紅的眼眶都讓趙無眠想放棄這無意義的對恃。但他忍下了想把謝硯抱進懷裏的沖動,還往後退開了一步。
前幾天就有點感冒了,卻今天才去拿藥,硬拖成了發燒,還瞞着他。微動的指尖蜷縮握拳,趙無眠用力的吐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一點。
“我真的沒事……”謝硯低聲道,“不都說吃藥六天好不吃藥七天好麽。”
趙無眠微霁的臉色一下徹底暗沉沉了下來,淩厲的目光像是霜刀冰刃,涼到了骨子裏:“謝硯,你有心嗎。”
“你知不知道感冒發燒也是會要命的。”他死死的握着拳,像是用盡了渾身力氣才把剩下的話吐出來,“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病毒性心肌炎,腦炎,肺炎,炎症拖成癌症,你想怎麽死,嗯?”
感冒拖成了肺癌……散落在記憶裏的話語被翻了出來,謝硯驚覺自己是觸及了怎樣的誤區,下意識的伸手就去抓趙無眠的手:“對不起……我……”
趙無眠避開了,冰冷的音調一個字一個字的敲在謝硯的神經上:“你不惜命,我替你惜。”
房門砰的一聲被阖上,謝硯身子不自覺的抖了抖,他下意識的就起身想追出去,剛坐起來,動作太大,就是一陣頭暈目眩,沒按時吃飯的後遺症加上發燒的症狀,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何曾這般毫無招架之力,偏生他理虧得很,半句話都還不了口。趙無眠向來是冷靜自持的性子,今天顯然是被他氣慘了,他靠回床頭,按了按不自覺發抖的手,緩了好幾分鐘,才勉力的去摸床頭的藥和水。
這次是真的被嗆到了,猛烈的咳嗽了一陣,他拆了藥,灌着水咽下去,身子乏力的往下墜,又躺回了床上。
窗外的雨似乎是更大了些,夾雜着一些聽不太分明的別的什麽聲響。他握着手機,猶豫着要不要給趙無眠發個短信,删删改改,最後連句對不起也一并被他删掉了,空白的輸入框,頭疼的把手機收起來,他閉了閉眼,準備睡一會兒。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渾身都出了一陣汗了他還沒睡着,嗓子又幹又澀,他在床頭櫃摸索了一陣,摸到了水杯。杯子裏的水有些涼了,也沒剩多少,兩三口就喝光了,他沒什麽力氣也沒什麽心情下床出去接水,嘆了口氣,把水杯放回了原位。
房門“吧嗒”的一聲,謝硯半撐着身子,和推門進來的趙無眠視線撞在一起,撞得他有些暈。
“你……”
趙無眠把手裏端着的碗筷往床頭一放,一言不發的拿着空了的水杯轉身就出去了。謝硯看着床頭那碗清湯面,吸了吸鼻子。
原來沒走啊……
謝硯原本就餓了一下午,看到這碗熱騰騰的面,胸口酸澀得不行。
趙無眠接了熱水回來,謝硯剛吃了一口面,顧不得喊燙,擡手就把他拽住了,努力的把面條咽下去,含含糊糊的問道:“你餓不餓啊。”
他嗓音還是啞着的,帶着幾分鼻音,聽起來,就軟軟糯糯的,大抵是被熱氣熏的,臉上有幾分病态的潮紅,那模樣,看起來是狼狽又可憐,讓人硬不起心腸,也讓人想要把他欺負得更狠些。
趙無眠沒說話,只看了他一眼,把自己被拽住的手腕抽了出來。謝硯亮色眸子一下暗了下去,趙無眠又不忍心了,他摸了摸謝硯的額頭,嘆了口氣:“不餓。”
謝硯“哦”了一聲,還想說什麽,趙無眠卻沒給他機會,轉身又出門去了。
謝硯一邊吃着面,一邊凝神聽着客廳的動靜,然而雨聲太大了,他什麽都聽不清,只想着趙無眠既然給他煮了面,應該是不會就這麽扔下他一個人回家的。可是心裏又忐忑,只好努力認真的吃面,連面湯都喝了小半碗,才端着碗下了床,小動作的扒拉開門,往客廳看了一眼。
客廳沒有人。
他把門拉開,往外走了兩步,站在了走廊上。
空空蕩蕩的客廳,燈還亮着,卻不見那個人的身影。
走了……麽……
謝硯看了一眼手裏的碗,大半碗剩下的面湯和幾根看起來孤零零斷截的面條,似乎能透過湯底,看到自己頹然的臉一樣。
客廳不像房間開了暖氣,他光是站了這麽兩分鐘就已經冷得打顫了,夜裏太冷了,這麽大的雨,趙無眠到家了嗎?
他動作機械的把碗給洗了,放回櫥櫃裏,這才察覺到自己站這麽一會兒就出了一身的汗,額頭已經不那麽燙了,發根都被汗捂濕了,渾身粘得難受。
洗個澡再睡一覺,明天應該就退燒了吧?
熱水澡在冬日裏和溫暖的被子一樣讓人無法抗拒,謝硯有些昏昏欲睡,就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些,洗完澡,換上暖和幹淨的衣物,強撐着吹幹頭發,準備喝杯熱水就睡了,房門卻傳來了一聲響,是鑰匙擰動的聲音。
那一瞬間,謝硯猛然清醒了過來,渾身的血液都有剎那的凝滞。
推着行李箱背着極大登山包的男人就像是打家劫舍回來了一樣,手裏還抱着一個箱子,肩頭都是濕漉漉的,謝硯握着杯子的手收緊,指節都有些發白:“你是回家……搬東西去了?”
趙無眠把手裏的箱子擱在了地上,換鞋,再抱起箱子,推着行李,朝着屋內走來。
朝謝硯走來。
他說:“你快些好起來吧。”
謝硯忘了自己想問什麽想說什麽了,他只是又咳嗽了起來,咳得眼角都有了水色。
喝了好幾口水,才壓下嗓子的不舒服,擡頭時,趙無眠已經走到他近前來了。
然後他把趙無眠手裏的行李箱接了過來。手,嘴唇,和語調,都有些不受控制的輕顫:“謹遵醫囑。”
作者有話要說:
同居啦
這裏解釋一下,趙無眠之所以反應這麽大
是因為生氣謝硯生病了卻瞞着他
也因為他母親就是感冒拖成肺炎去世的
雖然話說得有點重,而且确實大部分感冒都是小病
但他是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他也是個醫生,所以他比誰都清楚這裏面的利害關系
還有就是他其實也是很沒有安全感的一個人(這個點後面還會有故事情節的)
所以反應就會特別的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