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8

也不知是哪個沒出息的管不住嘴,在別家鬼手底下撿漏,完事以後還敢做不敢當的把責任推給人家。雖然涼錦舟和竹情沒什麽關系,但到底是在自己手底下做事的,自然就由她罩着。

如今這事又和她撇不開關系,她就算想做個旁觀者也不行。

沒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涼錦舟便不再停留,照着原路返回,然而沒走多遠,她就回想起白承軒口中的兩起案子,還有剛才經過的幾個男孩所說的一句話:“咱們學校多少年沒出過人命了,今年是怎麽了,老死人。”

她猛地停住腳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腦海裏快速将這幾天發生的事全部關聯起來,不論想法多麽大膽,多麽誇張。半晌,她掏出手機,撥通了簡越之的電話,簡短的說了句:“你立刻去姜家一趟,看看那邊怎麽樣了。”

“還去姜家?事情不是已經結了嗎?出什麽……”出什麽事了這句沒等他說完,就被她挂斷了。涼錦舟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掃去臉上的沉重表情,在紛飛的落葉下緩步離去。

暗處,矮小的黑影一閃而過,詭異空靈的笑聲笑的張狂。紮着雙馬尾的小女孩坐在高高的樹杈上,印着紅骨朵的裙子迎風飄揚……

又一天過去了,下午四點多鐘,涼錦舟接到了簡越之的電話,說姜家父母都死了。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涼錦舟只淡淡回應一聲知道了,又聽簡越之在那端絮絮叨叨問了一堆廢話。

剛出校門,她就看到站在校門口被人當成活化石圍觀的許司延,她一愣,匆忙挂了電話,裝作沒有看見似的繞道走,誰知還沒走出人群,她就被人攔了下來。

攔她的是個年輕男孩,手裏把着自行車,笑眼眯眯地凝視着她。男孩身上穿着V領條紋毛衣,牛仔長褲,身高約有175左右,但即使是這樣中等的身高,也讓她不由得仰頭去看。

這幾天,涼錦舟已經對系裏的人有了些了解,所以第一眼就認出他是跟在許司延身邊,成天給人當狗腿子的蘇正水。涼錦舟心底暗暗忖度了一番,心想自己和他似乎不熟,便忽略了他再次繞道。

在這空隙裏,她似是随意的一瞥,發現原本站在某個方向的許司延已經不見了,只剩下幾個年輕的女孩滿眼紅心地在他站立過的區域,遲遲徘徊不去。

“師妹師妹,我叫蘇正水,是咱們法學院三年級的,我今年21歲,白羊座,身高1米76,體重68公斤,平時喜歡打網游,父母健在……”蘇正水追着她一路自報家門,大概是小夥子第一次這麽認真,整張臉猴屁股似的通紅,因為走的太急,手裏的自行車幾乎被他拎了起來。

涼錦舟看也不看他,漠然地往街上走,有幾輛車子從身邊飛馳而過,聲音拉的長長的,幾乎掩蓋了蘇正水的話。她頗為耐心地等對方說完,停下腳步看着蘇正水,這一眼可把蘇正水緊張壞了。

涼錦舟盯着他一言不發,有風吹過,涼意入骨,蘇正水不自覺打了個哆嗦,一張臉燙得吓人,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用右手摸了摸後頸,臉上擠出一抹艱難的,難堪的笑容。

“是這樣的,我聽說你是從A城過來的,我家也在A城,既然是老鄉,我就想着照顧你一下,不好意思啊,可能我的方式不太對,打擾到你了。”

任何一個人,在面對涼錦舟那雙看破一切的眸子時,都會忍不住心虛,何況是他們這樣對她抱有目的的。蘇正水從沒談過戀愛,更不擅長和女孩子交流,但他好面子,不喜歡做那種讓女孩子讨厭的事,哪怕追不到,也想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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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時,涼錦舟能對他說一句話,哪怕只是簡單的一句“師哥好”,他也不會覺得那麽難堪,而偏偏涼錦舟就不愛搭理他們這種人,所以,就像先前一樣,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蘇正水也有點扛不住她的氣場了。

蘇正水反複摸着後腦勺,笑着望了望周圍,先是自言自語吐槽了幾句C城最近不□□全,然後,他在涼錦舟茫然的表情中,把自己的自行車塞給了她,未等她拒絕,便說:“我家離這近,車子你先騎着,明天再給我就行!”

他說這話時已經頭也不回地跑走了,最後一句是喊出來的,涼錦舟愣愣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後,不精通騎車這項技能的涼錦舟只得別扭着推着那輛車子,沿着馬路前行。

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把車子拖到小區樓下,随意地丢在一旁,剛按開安全門的密碼,赫然看到密碼上方貼着的小紙條,大概是匆忙之下寫下的,淩厲的黑字有幾分潦草——學校食堂的飯不和胃口,可以叫外賣。

這字有他的味道,難道……

涼錦舟百年不遇的有些哭笑不得,撕下那紙條,避免了寫紙條的人被當成神經病,爬到四樓将鑰匙插到鎖孔,而後又想到什麽似的,回頭看了一眼。

對面的門緊閉着,有種低調的安靜,她想了想,過去把紙條貼在門上。

夜晚以一種平靜的方式到來,皎潔的月被繁星簇擁着,高高懸挂在漆黑的上空,散發着溫柔的光芒。涼錦舟在卧室窗戶前盤膝而坐,閉着眼睛,專注于吸收月光所提供的充足的靈力。

簡越之着急的臉映在旁邊的筆記本上,像個複讀機似的叨叨不停:“你到底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你早就知道他們會死對不對?到底是不是啊?你到底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你早就知道……”

涼錦舟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起了繭子,仿佛有無數只蒼蠅在耳邊嗡嗡,她皺起了眉,實在受不了了,睜開眼睛看着屏幕裏那張便秘似的臉。

“事實就是你想的那樣。”她的語氣很平淡,盡管簡越之再努力地聽,也沒聽出她對這件事的任何想法。簡越之覺得,能在她口中聽到悲憫的語氣,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簡越之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才好。明明曾經是那麽的善良開朗,如今卻成了這般冷血的性格,仿佛人在一夜之間就沒了心一樣。

簡越之的思緒回到從前。

簡越之和涼錦舟都來自靈宗鎮,那個只存在于傳說裏的地方,世人不信它真的存在,曾經的簡越之也不信。簡越之曾是捉鬼世家子弟,祖籍A城,在他們那個大家族裏,弱肉強食,能力強者即是王道。

簡越之的父親就屬于拔尖的人才,也正因如此,他們家名望極高,就連族長都敬他畏他。他為人驕傲自負,一次出任務時,因為低估了那厲鬼的力量,被活活吸幹了陽氣。

自此,母親郁郁而終,他被家族中的長輩們無情地趕了出來,再也沒人問過他的生死。也許是上天眷顧,讓他靠着一雙手活了下來,并且被一位心慈的女妖撿回了靈宗,和妖怪們一起長大。

那時他才知道,父母一輩子攢下來的陰德全部留給了兒子,為他換取了一個長久的生命權。簡越之從小就對邪物恨之入骨,立志除盡天下厲鬼惡靈,但父親死的早,還沒來得及教他什麽,導致他現在空有一身天賦,卻無法學習。

如今,身上這許多糊弄人的小把戲,還都是靠着自己慢慢領悟才學會的。

他生來便是人,即便可以長存于世,卻也不能像其他妖怪那樣修煉。說起來,到現在為止,他真正摸過的邪物沒有幾只,卻也都是些小東西。

每每想到自己的力不從心,簡越之就十分尴尬,明明當初是受了夫人的命令,跟在錦舟身邊保護她,現在反倒變成了他是被保護的那個,好在她并沒有嫌棄自己,還幫助自己成為了陰陽差。

簡越之的思緒越飄越遠,涼錦舟聽他許久不吭聲,以為人在電腦前猝死了,禁不住掃了屏幕一眼。屏幕裏的人一動不動,便秘的表情也收了回去,換成了一副吊喪的苦瓜臉。

她嘆息着,明明白白地解釋:“這世間有因果,凡是因果報應在身,我們都不适合管,那是地府的事。不過現在那只髒東西已經牽扯到了無辜的人命,也就進入了我們的管轄範圍。”

簡越之被她說得一愣,随即露出茫然的表情,不明所以地撓了撓腦袋:“怎麽管?”

他們的工作有兩種,明的是驅邪師,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暗的是陰陽差,拿陰德,為枯木殿辦事。這兩份差事并不沖突,如有花錢請人的,他們便只收錢驅邪,如沒有,又在枯木殿管轄範圍內的,他們也不客氣。

這本來是不符合規定的,但他們從不拿雙份獎勵,更沒有占過任何一方的便宜,枯木殿那邊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簡越之是個随意而安的性子,遇到什麽重大事件,他覺得沒把握處理的,他就不願意多管,反正大千世界又不只有他一個陰陽差,誰願意攬誰去攬呗。簡越之從沒見過涼錦舟對一件事這麽上心,還主動要求他去摻和,這種破天荒的事情他怎麽能拒絕呢?

于是,等到夜半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兩人偷偷摸摸地開車去了趟宜山路。

夜晚的空氣陰冷異常,寒風凜冽,濃烈的陰雲遮住了月光,偏僻的城西小路十分狹窄,車子在一路坑坑窪窪中艱難前行。偶爾,某個方向會傳來幾聲凄厲的鴉雀鳴叫,仔細聽還能聽到類似于鬼泣的聲音。

車子開到一半時,突然一陣劇烈的顫動,接着便聽到“呲呲”的車輪漏氣的聲音。簡越之惱怒地爆了聲粗,一拍方向盤,動作粗魯地開了車門,對涼錦舟說:“別是這麽倒黴吧?我去看看,你在這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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