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Chapter60
脖子上的手力度越來越大,仿佛馬上就要把她脆弱的脖頸捏碎, 冰冷和潮濕順着皮膚灌入身體, 帶走了心髒的溫度。
涼錦舟動了動唇, 喉嚨裏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她蓄滿妖力,下一秒, 掌心的火焰被一腳踩滅, 接着便傳來一陣骨骼斷裂的聲音。
涼錦舟狠狠皺緊了眉頭, 疼痛感如洪水一般洶湧, 随之被更加洶湧的窒息取代。
恍惚之間, 眼前有畫面一晃而過,那高大的身影背着光, 手掌捏着少年的脖頸,他的臉埋在陰影中, 充斥着嗜血的貪婪。
突然“咔”的一聲, 少年的掙紮停滞了, 消瘦的手臂無力垂下,目光漸漸失去焦距。
如少年一般絕望, 她盯着對面那張臉, 看着它越來越模糊, 越來越遙遠,可輪廓之中,依舊能看出幾分厲鬼似的貪婪,他嘴角的冷笑就像一把寒光凜凜的刃, 扼殺了她死灰複燃的心。
“住手!”
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鉗制在少女頸上的手一頓,黑衣男子冷冷地斜了一眼聲源處。
男人的身影迅速閃現在眼前,強大的勁風迎面逼近,黑衣男子一時難以抵擋,被逼退了好幾步,踉踉跄跄地站住腳。
“什麽人?敢來壞我好事?”黑衣男子甩了甩衣袖,冷道。
然而,看清對方的面容後,他的臉色頓時一變。
許司延沒理會他,直接抱起涼錦舟,一個轉身飛了出去。
“想走?”
黑衣男子伸出手,掌心浮現清澈的光芒,随着他的召喚,幾縷青藤從黑暗中鑽了出來。
藤蔓擦着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音,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竟向着他飛了過來,男子躲避不及,被裹成了蠶蛹……
“對不起,錦舟,快醒過來,醒過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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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熟悉的輕喚。
唇邊霸道灌入的氣息帶着炙熱的溫度,涼錦舟朦胧的意識被拉回,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狠狠吸了口氣,緊接着就是一陣氣喘狂咳。
脖頸酸痛難忍,她用力推開身上的人,整個人支撐不住,向後倒去。
許司延上前幾步,“錦舟,你……”
“別過來!”
她斜眼看他,氣勢冷冷的,眼中充滿了防備。
他的衣服穿的簡單,短發淩亂,眉眼間情意綿綿,完全不像方才的他。
審視了良久,她平靜下來,撐着身體起來。
“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許司延本想解釋,然而話語一頓,似乎顧慮着什麽。
無法解釋了嗎?
涼錦舟諷刺地笑了笑,目光掃過周圍的景色,“這夢魇,如此真實,是你的回憶吧。”
許司延沉默了。
空氣很冷,很壓抑,她盯着他,等待着他的辯解。
可他終究沒有辯解。
這副明顯默認的表情讓她徹底跌入谷底。
涼錦舟回想方才一晃而過的畫面,想起這千百年來對雲琰的虧欠,她忽然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荒唐可笑。
如果那天,他恰好守在這裏等待着他們,絕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份。
如果……當年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算計好的,借着幽河引開她時機,殺死了雲琰。千年後的今天,他再次與她相遇,相識……
呼吸驟然一痛,她強忍下來,一字一頓,“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他繼續沉默。
眼裏似乎進了沙子,隔着一層水霧,涼錦舟看着他,自嘲的笑了一聲,“原來,我一直期望看到的真相,是如此不堪。”
不堪?
一句不堪刺痛了男人的心,看清她眼底的失望,他倏然化成一座石雕。
涼錦舟深吸一口氣,手指收緊,骨骼發出脆響,聲音幾乎聽不清:“好玩麽?”
“錦舟……”
“你騙了我。”她垂着頭,五官沉入陰霾,“我應該恭喜你,因為你做到了,可我沒有那麽寬廣的胸懷,再去原諒你。”
她擡起頭,眸光淡的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你走吧,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拳頭攏在袖中狠狠地攥着,男人漂亮的桃花眼布滿了血絲,僵硬的表情陰森可怖。
他一言不發,心卻在滴血。
涼錦舟近乎仇恨地瞪了他一眼,僵硬的轉過身。
“你當真……”
“當真。”她打斷身後人的話,決絕的說:“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我們之間的關系,到此為止。”
話音未落,頭頂“轟”的一聲,炸響了驚雷,漫天陰雲快速滾動着,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
冷風刮過,她擡起頭,一滴冰冷的雨珠落在鼻尖上,滲入心頭的冷。陰雲仿佛開了鍋,濃濃的攪在一起,周圍的景物瞬間失色。
涼錦舟閉上眼睛,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遙遠……
等醒來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歪在地板上,月光明亮,玻璃窗上映着一大片血跡,在黑夜裏顯得格外詭異,許司延坐在身邊,似乎才醒。
他看了她一眼,她冷淡地轉開視線。
男人有些氣喘,艱難地起身,踉跄着往外走,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涼錦舟望着玻璃上的血跡,發着呆,沒有再看他一眼,直到關門聲傳來,也沒有叫住他。
然而,她也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靜,死死地掐着手背,連指甲裏灌滿了血,都沒有察覺。
門被人推開,客廳裏的光投進來。
分不清情況的簡越之莫名感覺到氣氛的壓抑,站在門口一臉懵,“什麽情況啊?你該不會是把許司延氣走了吧?他可是唯一一個願意和你在一起的人!”
涼錦舟将下巴抵在膝蓋上,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他真的願意嗎?”
“怎麽?你覺得他不是真心喜歡你?還是你不喜歡他?我就不明白了,你之前不是對他挺有好感的?怎麽突然就?”簡越之的話頓了一下。
他想到什麽,馬上變臉了,“難道他欺負你了?”
涼錦舟:“不提也罷。”
說完,揮了揮手,玻璃窗上的血跡消失的無影無蹤。
“媽的,我去揍他!”簡越之轉身就走,穿過客廳,就見涼錦舟站在玄關處。
“今天晚上我守着餘先生,你休息吧。”她眼也不擡,徑自向客房走去。
簡越之一臉問號???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裏,許司延拖着沉重的身體往沙發邊走,繞過茶幾時,腳下一個踉跄,膝蓋撞在了茶幾邊角,整個人便狼狽地倒在地上。
他的大腦中已經全是她冷漠的臉,她無情的話。
越是回憶,他的心就像被扒了一層又一層,看着從自己身體裏蔓延出的黑氣,許司延突然生出一絲想要放棄的念頭。
他伸出顫抖的右手,扶住沙發,試圖借着沙發起身。
這時,一雙深藍色布鞋立在眼前。
許司延冷冷地擡起頭,瞪着面前站姿僵硬的紙人,“滾!”
紙人僵硬的臉像一張撲克牌,嘴巴上下浮動着,發出空靈的男音:“小殿主,厲殿有請。”
天地是如此暗沉,仿佛永遠沒有白晝,陰冷的空氣從四面八方流竄出來,直鑽人的後頸,密密麻麻的翻紙聲在大殿中顯得無比孤寂。
許司延坐在輕便的紅木椅上,沒有好臉色,而在他對面,則是那個隔着一層紗的神秘男子。
厲殿端詳着他,良久輕笑道:“怎麽?我這大殿裏如此多的陰氣供養,還不能令你滿足?”
許司延冷冷瞥了他一眼,“厲殿就不怕我吞了它們?”
“你不會,”厲殿十分篤定,“我相信你。”
“可笑!”他一揮手,椅子側面的扶手被削去了半個。
“別動怒,這次找你來,并非是為厭主一事。”厲殿摘下面具,蒼白的面容宛如雕刻在上面,只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令他顯得平易近人了幾分。
“那是?”
“聽說,你愛上了靈宗的小少主?”
“我的事與你無關。”許司延警告道。
“是與我無關,不過,我看你身上被下了情咒,有些擔憂你會因此受人控制。”
“情咒?”
“不錯,是鬼洛家族的情咒,所謂情咒,是把你和心系之人綁在一起,你即是她,她即是你,她若遇險,你便會受到剜心之痛,她若死,你也不能活。”
“此咒可有解法?”許司延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自然有解。”厲殿端起茶杯,輕抿,“很簡單,忘記她,世界之大,唯有情是你之軟肋,忘記她,你便無所畏懼。”
“忘記她?”心口狠狠一痛,許司延捏住另一邊的扶手,精致的紅木雕花被捏變了形。
他擡眼,目光淩厲地望着對面的身影,一字一頓道:“這才是你今天的目的吧?”
許司延站起來,冷冷地說:“厲連沉,多年之前你動了恻隐之心,沒有徹底毀掉我,是你一生最大的錯誤!事到如今,你想我服從你甚至幹預我的私事,簡直是癡人說夢!”
厲殿不動聲色,“可這麽多年,你并沒有犯下大錯,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
“對?”許司延嗤笑一聲,“厲連沉,即便我僥幸活下來,你對我仍有毀身滅形之仇,不要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我不是你的奴隸,你也不是我的君王。”
他說着,提起身後的椅子,毫不猶豫的甩了出去。
“砰”的一聲,紅木椅子砸在牆上,碎了一地殘骸。
厲連沉手中的茶杯輕晃,茶水不小心灑了一身,眼看着他揚長而去,厲連沉嘆了口氣:“奈何,本殿終究是放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