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 44

紀有初周末是要去參加一家游戲公司的周年慶祝,順帶再拿一個獎。

紀有初最近一次投稿給他們的皮膚設計稿近日有了結果,在經過玩家票選和主辦方評審的綜合意見後,她又一次獲得了該游戲的設計大賽第一名。

Fiona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小小吃驚了一下:“游戲?皮膚?你還弄這玩意兒?”這種時新玩意兒對于她來說很陌生。

紀有初點頭:“是國民游戲啊,全國好幾億都玩過。我上大學的時候就有在玩,那時就開始悄悄給他們畫皮膚了。”

“哦,對,忘了你還不到三十歲。”Fiona笑着搖頭:“等你到了我這種年齡,眼睛裏除了鈔票就是一切能讓自己看起來閃閃發光的東西了。你那次說的工作,就是這個?”

紀有初:“嗯。他們皮膚線的總負責人對我印象挺深的,之前特地給我打過電話,向我祝賀大賽獲獎的同時,問她要不要到公司來做美術方面的工作。”

今天晚上,她不僅僅是要去領獎,很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跟對方談工作的事。

按照對方預先承諾她的,她來之後先做一段時間的畫師,如果之後與團隊融合得好的話,還可以專職做皮膚設計。

這樣好的工作機會完全就是紀有初夢寐以求的,她因而非常感興趣并且非常慎重。

來Fiona這裏就是為了借一件能登得上臺面的禮服,她平日裏的衣服雖然也算是大方得體,但用來出席這種場合的衣服還真是沒有。

Fiona沉默着想了想,帶她到了另一面衣櫃裏。櫃門一開,各種款式華麗的禮裙密密排在格子裏。紀有初贊嘆不已,算是知道她這些年把工資都花在哪兒了。

Fiona語氣還是輕飄飄:“這算什麽啊,有好幾件都穿了幾回了我還沒扔,你這位鐘太太才是能在家裏給華服開`後`宮,以後鐘嶼給你買的衣服要是不喜歡,直接都扔到我這裏來。我班都不想上了,就靠你的二手衣服過日子。”

“……”紀有初說:“什麽鐘太太,日抛還是月抛的?”

Fiona哈哈笑:“別胡說,人家鐘總現在該打噴嚏了!我剛剛仔細想了想,你這家游戲公司我挺有印象,好像之前也是百川控股的,最近幾年才剝離出去的。”

紀有初對這個倒是不了解:“我不知道啊。”

Fiona在她挑衣服的時候,拿手機查了下,說:“果然是。現在是在鐘嶺名下的,鐘嶺你知道嗎,鐘嶼的大姐。他們家重男輕女得很,各種關鍵資源都牢牢控制在鐘嶼那,就随便給了個游戲公司打發鐘嶺。”

“早幾年,做游戲的說出去有什麽好聽的,大家想到的還不就是鬥地主連連看這些玩意兒。沒想到這些年發展迅速,我看她這個公司去年收入将近三百億,什麽概念啊,你看看那些主板上市一年到頭兢兢業業還就只有一兩個億的公司就知道了。”

Fiona啧啧:“名氣好聽,抵不過財氣粗啊,最後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的。你選的這公司是真的不錯,很有發展前途。你跟鐘嶼說了嗎?”

“沒有,什麽都還沒定呢,不想那麽快告訴他。”紀有初忽然想到什麽:“鐘嶼……跟他姐姐應該沒有什麽矛盾吧?”

“沒有吧,沒聽說啊。”Fiona努力回憶着:“怎麽支配財富是他們家長輩說了算的,晚輩心裏就算是有意見,也應該冤有頭債有主,不應該相互埋怨啊。怎麽了?”

紀有初搖頭:“沒什麽。”

紀有初最終選了條白色的一字領長裙,設計雖然簡單,但很能烘托氣質。她又自己配了條常戴的鎖骨鏈,朱砂紅色的小墜子就卡在骨窩裏。

夜裏的活動定在百川開在新區的一家會議型酒店,紀有初從Fiona那邊出來在地鐵上晃了一個多小時,再找了輛出租車轉乘這才趕到。

酒店門口已經有主辦方的人在等,紀有初順着他們指引往裏走,趕在電梯關上前小跑了進去,向着門內人道:“謝謝。”

“有初?”突然有人喊。

紀有初聽着聲音很熟悉,回頭去找,看到何堪那張臉時還有點意外:“何先生?好巧啊,在這兒也能遇見你。”

“有緣嘛!”何堪嘻嘻哈哈:“幾樓?”

紀有初報了個數字,他幫忙按下去。

兩人自從那次酒吧分手後,一直都沒再見過。紀有初估摸着鐘嶼一定提醒過何堪,所以他才會一下子消停很多。

但也不是完全就死了心,鮮花照樣一天兩遍的送着,時不時還給她發一兩條微信。紀有初完全不能回,一回他就像是憋了許久地要跟她聊上三天三夜才能結束。

一次鐘嶼正好在,發現紀有初被何堪纏着多說了幾句,他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問他是不是皮癢想被揍。

情況這才好了點。

何堪一直壓抑着,今天忽地逮到機會,說什麽也要屁颠颠跟在她後面。跟着她到了樓層,發現她是來領獎後,內心的激動更加溢于言表。

“原來是這個游戲啊,鐘嶼他姐公司開發的你知不知道?想當年我也沉迷過一陣子,手都打出腱鞘炎了,前前後後氪了二十來萬,不過後來棄坑了。”

紀有初以為他會說這游戲燒錢,所以選擇不玩,沒想到他接下來說:“才二十萬就把裏面該氪的都氪完了,完全彰顯不出我的氣質。而且這游戲有bug,不是充錢就能贏的,那我還不如去玩頁游好了,一個月氪個五六萬,服務器裏所有人都要喊我爸爸!”

“……”紀有初讪讪:“這個游戲還是挺好的,只是你不是目标人群吧。”

“哦,這樣啊。”鐘嶼忽然得意洋洋笑起來:“不過為了你,我決定再把這游戲下下來磨合磨合!他們開發總監誰啊,我一會兒跟他聊聊,他要是能把游戲難度降低點,我可以再沖個一兩百萬。”

越說越離譜,紀有初趕緊跟他岔話題:“你今天怎麽會來這兒?”

何堪是個單細胞生物,果然就被她帶跑偏了,說:“今天鐘嶼他大伯一家回國內,我們過來給他們一家開慶祝會的。”他忽然頓住:“咦,怎麽沒喊你。”

紀有初也小小納悶了會。

鐘嶼顯然不是故意忽略他的,雖然兩個人的關系沒有實質性變化,但鐘嶼幾天前邀請她一起參加的明顯就是今晚的聚會。

按理說他是大伯一家帶大的,他們如今回來,應該是一樁大事。可那天他明明說不是什麽要緊事,語氣也是極冷淡的。

紀有初想了又想,拉着何堪到一邊問:“你跟我說實話,鐘嶼跟他伯伯嬸嬸一家,到底是不是有什麽矛盾?”

何堪這種憨人也有精明的時候,他連忙搖頭擺手:“我不說,你要問就問鐘嶼,不然我怕他把我打死。”

紀有初心裏的擔憂更深,炸塔道:“你是不是傻呀?如果不是他告訴我的,我會這麽明确的問你嗎?”

何堪不經騙,疑疑惑惑看她:“那你幹嘛還要問我?”

紀有初說:“我只是想聽一些細節,原本說好是接回去當少爺養的,是能想到她嬸嬸又會懷孕呢。他在那個家裏的艱難處境,我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當個屁的少爺,那賤人是因為懷孕才對他不好的嗎,她是一開始就很惡劣好不好?”何堪忍不住爆粗口:“你想知道細節啊,千萬別後悔啊,現在偶爾我想起來還是會覺得憤怒。”

紀有初的一顆心完全吊在嗓子眼,但為了能多了解他一點,她還是不動聲色地說:“一個女人,應該沒那麽狠吧?她打他了?”

“沒有。”何堪深吸了口氣:“他伯伯每天都回來,打人不就露餡了?她只是一遍遍的精神折磨,罵他,羞辱他,還有……”他吞了幾口唾沫才接着說:“不給他好好吃飯。”

也不是不給吃飯,就是不好好給他吃飯。旁人吃飯的時候,讓他在一邊看着,到了夜裏再讓他一次性吃飽。

有時候一天吃飽一次,有時候兩天吃飽一次,伯伯要是臨時有事不在幾天,或是出了個長差一直回不來,那就慘了,可能有好幾天只能喝水。

平時要是餓狠了,家裏小狗吃不下的可以拿去吃。他一開始覺得惡心,死活也不想吃,後來餓得腦子發昏,準備要吃了,又偏偏不給吃。

何堪說着紅了嚴眼睛,三十歲的男人了,說到這裏還是會忍不住想埋在大胸裏哭一場:“有時候我偷偷帶着吃的溜進去看他,他吃得太急,好幾次都吐了。”

紀有初就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麽狠狠堵死了,只在社會黑暗新聞裏聽過的獵奇片段,一瞬間來到自己身邊,還是那麽熟悉的人,她所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

當然最深刻的是心痛,呼吸不上來的心痛。

“為什麽不告訴他伯伯?”紀有初顫着聲音問。

“為什麽不告訴他伯伯?呵呵,這話二十年前我就問過他。他說伯伯對他很好,夫妻倆的感情也很好,他已經給家裏帶來了麻煩,不想再把這個家撕碎。”

“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他不就是想要一個家嗎。他很小就被送過來,一心想把伯伯嬸嬸當父母,哪怕他們這樣對待他,還是心存着幻想,覺得有一天人家能接納他。可是……”

何堪抹抹臉,冷靜了會再說:“不過自從他嬸嬸生了孩子,他也終于醒悟過來了,知道在這個家裏很難找到認同點,所以後來一有機會出國,想也沒想就走了。”

紀有初咬着唇:“真傻,早點不管不顧地說了就好了。”

何堪冷笑笑:“你确定嗎?孩子的狀态到底怎麽樣,光是藏是藏不住的。這也是我後來想出來的,他那個伯伯如果真的對他呵護備至,他太太的事怎麽可能隐瞞這麽多年呢?”

“他根本就是個從犯,一直在縱容她,這才會讓她屢屢得手。但他心裏又覺得羞愧,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才會把大部分的百川交到鐘嶼手裏。”

“可他女兒總是在一天天長大的,羞愧跟親生骨肉比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你看着好了,他們這次回來,肯定會有什麽動作。”

紀有初聽得長久失聲,耳邊嗡嗡作響,連後來何堪什麽時候走,臺上又是什麽時候喊她名字,都不知道。

後來是一個五官精致、個頭高挑的女人過來喊她,她這才回過神來。紀有初認真看了看她的臉,問:“你是鐘嶼的姐姐?”

鐘嶺倒沒有太意外的樣子,語氣就透着幹練地說:“是我。你是紀有初紀小姐吧?久仰大名了,只是沒想到直到今天才見到你。”

剛剛跑去上廁所的何堪又跑回來,見到這倆女人在一起寒暄:“咦,你們認識啊?”

紀有初向他笑笑,說:“鐘小姐跟鐘嶼長得很像。”

鐘嶺向着紀有初道:“喊我姐吧,別喊什麽鐘小姐左小姐的,太見外了。”又跟何堪道:“怎麽可能不認識啊,鐘嶼為了她都快跟我媽、鐘岐他們鬧翻了。”

紀有初立馬一怔,何堪倒是不意外,跟鐘嶺開玩笑道:“鐘嶼跟鐘岐吵架,你應該是家裏最高興的啊。”

鐘嶺白了他一眼:“去你的,你小子是不是皮癢了?”

何堪作勢抱着自己:“來人啊,鐘嶺打人啦!”

兩人互動有趣,紀有初在旁邊掩面笑。鐘嶺過來很親熱地摟着她,說:“你來都來了,一會兒讓何堪領你去下面見見大家吧。”

紀有初有點懵,看着她道:“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鐘嶼在下面撐腰呢。”鐘嶺拍拍她肩做安慰,快人快語道:“你也去給他壯壯膽,那兒一群豺狼虎豹的。”

紀有初聽着一下醒神,直直看她,兩人見面前前後後不過幾分鐘,但她莫名就是有一種感覺,這個鐘嶺跟何堪一樣,是一心對鐘嶼好的人。

她于是點頭:“那我下去。”

何堪倒是很不高興,摸了摸鼻子抱怨道:“鐘嶺姐,你別說得好像有初是你們家媳婦兒一樣,八字還沒一撇呢,說不定以後諾寶要改姓何的。”

紀有初一張臉刷得紅了,鐘嶺則揮手往他腦門上暴打了一掌:“你別跟我說這個,你那麽厲害,馬上下去跟鐘嶼打一架。”

何堪痛得捂着腦門一陣跳,想還手又不敢,只好讪讪拉着紀有初離開。

鐘家的迎接酒會定在晚上七點,現在時間早就到了,一進廳內滿目都是衣着華麗光鮮的男男女女。見到又有人來,大家閑閑地側頭過來看。

何堪也是世家子弟,跟來的這些人大多認識,大家端着酒杯向他示意,他也報以禮貌地颔首,再向着衆人揮了揮手。

他平時每每萦繞在身上的那股X絲氣質頓時不見,無論是儀容儀表還是姿态氣質,都完全是個貴公子的樣子。

紀有初幾乎要對他刮目相看,隐約覺得這種時候的他還挺英俊,就見他快步走到長形餐桌邊上往嘴裏塞了個蛋糕,緊跟着口沫飛濺地向她熱情安利:“好吃到想哭!有初快來嘗嘗。”

紀有初:“……”

紀有初一時間不是很想承認自己認識他。她站在餐桌邊向着周圍細細看了一圈,這裏應該是新布置過的,每一個細節的裝飾都透露着奢華。

她有點職業習慣的想到,他們部門如果哪天能擺出這種規格,來的就算不是部長級別的,也肯定差不多了,像吉奧那邊的CMO這輩子別想有這樣的接待。

正天馬行空想着,她視線剛好掃到一邊有百合裝飾的角落,鐘嶼就在那邊,跟身邊的幾個人認真聊着什麽。

他今天穿了穩妥又正式的西裝四件套,領帶打得工工整整。遇到有人來敬酒,總是壓低杯子跟人碰一碰,态度謙恭又矜貴。

旁人不管說什麽,他一定稍稍颔首,目光定定看着他,回答的時候則先垂眸想一想,鴉翅般的長睫在眼睑落下陰影,再流利順暢地回答出去。

那麽多人自他身邊來來去去,或緊張或獻媚,他卻一直穩如泰山地坐着,那麽多張臉縱然也有長得不錯的,可還是他看起來最英俊。

紀有初只覺得一陣心悸,連呼吸都緊促起來。

鐘嶼這時像是感覺到什麽,突然擡頭穿過人群,一眼就看到她這裏。兩個人驀地四目相對,紀有初吓了一跳,他反倒是笑了。

一直坐他面前,背對着紀有初的一個長發女郎跟着來看她。看見鐘嶼起來後,她一把挽上鐘嶼,往紀有初這邊走過來。

紀有初那不合時宜的社恐又突然發作,連鐘嶼過來找她都覺得緊張到不行。她慌不擇路地轉身面向餐桌,連忙跟着何堪一道,往嘴裏塞了個蛋糕。

別人是酒壯慫人膽,她是用熱量塞滿自己。

身邊忽然嘩啦啦來了一群人,都是跟何堪熟識的,大家推杯換盞說着寒暄的話,視線瞥到紀有初身上的時候,都陰恻恻笑着問:“生臉啊,何少,這是新人啊?”

何堪看了一眼旁邊尴尬十分的紀有初,說:“你們別瞎說,別瞎說!什麽新人舊人的,你看人家都害羞了!”

大家笑得更厲害,說:“那該怎麽稱呼啊,叫嫂子嗎?”

“就叫嫂子!”突然有個女聲響起來,艾麗也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跟大家笑道:“這是何堪哥哥的女朋友,上次他就把她帶出來跟我們一起玩的。”

所有人:“哇。”

只是大家還沒來得及恭喜,突然就有道陰影遮在所有人頭上,一個透着陰森寒意的聲音從最外一層傳過來:“聊什麽呢?”

何堪只覺得自己一顆心被人扼住了,他要是一個不對勁,對面這人肯定眼睛都不眨地把他給滅了……他默默往自己盤裏再放了幾個蛋糕,拔腿跑了。

跑了……

留下紀有初和現場吃瓜吃餅喝水撸串群衆:“……”

艾麗睨了一眼面前臉黑如鍋底的鐘嶼,小聲道:“鐘嶼哥哥,你怎麽來啦?”

鐘嶼把身邊女孩的手松開,轉去摟過紀有初,當着所有人的面,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溫暖柔軟的吻。

“不是說過有事的嗎,怎麽又來了?”

語氣也是春風般和煦,旁邊一堆曾經被他訓過的立馬哆嗦了下,腹诽鐘嶼這人是不是吃錯藥了,什麽時候這麽反常過?

紀有初就覺得無數雙眼睛在自己身上亂掃,快把她射穿了,偏偏鐘嶼還一定要問這種不合時宜的話題:“就是來了啊。”

艾麗看得一怔一怔的,眨巴眼睛道:“何堪哥哥,這個姐姐是誰啊,她不是何堪哥哥的女朋友嗎?”

紀有初就覺得被他摟着的一處陡然握緊,身邊男人心中估計早就已經狂風暴雨了,臉上卻仍舊是帶着一切盡在掌握的淡然表情。

鐘嶼一字一頓:“你誤會了艾麗,這是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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