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陸非鳥沒怎麽做過菜,依葫蘆畫瓢照着菜譜順序清洗、下鍋、翻炒,出品的東西意外的聞起來還不錯。

外頭天寒地凍,她來了以後方衍把室內的溫度調的更高了些,加上熱鍋的熏陶,沒一會兒額頭就滲出一層汗,陸非鳥用手撫了一把,欲把飯菜端上桌,一轉身準備出門的時候,被站在廚房門口的方衍吓了一跳。

“你杵在這幹嘛?”

方衍表情古怪的看着她。

他一臉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讓陸非鳥以為他沒想到自己還會做飯。

其實她在家裏都沒給爸媽做過幾頓飯,能在這個點“赴湯蹈火”給一個沒什麽關系的男人弄吃的,放在半年前她做夢都不可能夢到。

兼職、實習,自她一步步踏入“社會”這個苦悶的蒸籠以來,“錢”的重要性也在她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小時候偶爾還會覺得省着點,一個月也花不了多少錢,等真正到了自己工作養活自己的時候,才發現開銷裏一半以上都不是主觀意志能控制的,比如說房租、交通費,還有應酬、人情往來,她現在還是個半吊子的社畜,有宿舍能住,等真正畢業了,從一條河并入另一條河,掉進水裏的主人公以為能得救了,實際上浪更大了,水更急了,希望離的近了,跨過去的難度卻加倍了。

陸非鳥腦子裏亂七八糟想着的時候,忘了自己手上還端着菜,剛出鍋的菜連着盤子端起來還感覺不到,放一會兒就燙手了,陸非鳥的指尖傳來一片火辣的觸感,她吸了口氣,顧不上擋着門的方衍,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外面沖。

方衍在她路過的時候朝盤子伸了手,捏住離他近的一側,稍微一用力,把盤子奪了過去,陸非鳥手上的鈍痛感驟然消失,反射性的吹了吹手指,看着方衍急行兩步把菜放在了餐桌上。

他的腿很長,兩步頂她四五步的距離,陸非鳥看着他呆了兩秒,心裏的小九九煙消雲散。

自己把畫面想的很美好,可惜沒美多久,畫風立刻突變,方衍放下菜以後又轉回來,把另外一盆菜也端了過去,接着倒了碗自來水,拽着她坐到位置上,拎着她的手腕把被燙到手指塞了進去。

“沒、沒那麽誇張。”

陸非鳥被他一系列的動作弄的不好意思起來,手指在冷水的浸泡下很快消了紅,方衍怕水太冷凍着她,确認沒什麽問題之後把碗放了回去。

經過廚房的時候,他咳嗽了幾聲。

陸非鳥聞着餐廳裏強烈的“刺激性氣味”,猛地想起一件事。

她忘記開油煙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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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衍被廚房裏的煙霧熏的又想哭,又想笑,他在沙發上癱的好好的,沒一會兒就被油煙的味道洗了腦,他起身走到廚房準備提醒一聲,卻見這小姑娘非常來勁的看看手機又看看鍋,最後看到他的時候,似乎更興奮了,臉上表情都變了,像求食的小鳥眨着眼睛等着他的誇獎。

不對,是鹌鹑。

方衍再也忍不下了,擡手開了油煙機,調到最大功率,把彌漫的味道快速吸了一遍,總算覺得清爽了一些。

餐桌前坐着的陸非鳥,一秒認慫。

“不好意思……”

堂堂兩年半的“家政服務生”,連燒個飯都能出這麽多狀況,陸非鳥低頭看了看桌上毫無賣相的兩盆菜,感覺下一秒就要被質疑專業性。

這份兼職說起來,過程也是很戲劇的,陸非鳥那時正好想找一份工作,在學生會的推薦下見了這套房子的上一任兼職生,別人找工作見面都是雙向選擇,互相談話了解彼此是否符合心意,結果那個學姐上來就聲淚俱下的請她務必要答應這份兼職,否則自己就要被追責了。

花了好一會陸非鳥才明白,這個學姐和房東簽了三年的合同,前兩年合作的很順利,第三年她恰好畢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上了老家的銀行,本來和房東協商的很好,對方也願意提前結束這份合同,結果最初介紹她這份工作的中介突然冒了出來,控訴她不履行合約,當時簽字的時候為了多加點錢,她答應房東做滿三年,合同上白紙黑字寫了兩方誰要提前結束都必須支付一定的違約金,她本以為房東答應了就算過了,可事情遠比她想象中的複雜……

那幾個中介不講道理,嚷着除非她找人來頂替這第三年,否則不會輕易放過她,中介、房主,哪一方都比她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強勢的多,給她發工資的房東出了國,留下的號碼聯系不上,她不得已只能在學校裏物色人選,這家人的要求十分古怪,只認C大的學生,即使薪水豐厚、工作輕松,在一個別墅裏給人打掃衛生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她聯系了幾個認識的女生都不願意,眼看着距離中介定下的期限越來越近,她遇到了陸非鳥。

陸非鳥聽她說是沒人住的別墅,對方又誠心懇求,猶豫再三,還是不忍心拒絕為了這件事心力交瘁的學姐,簽合同那天來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夥子,手上拎的是已經署了名的紙,雖然房東本人沒有現身,新拟的卻是沒有期限,可以随時終止的合同,陸非鳥心裏退堂鼓打的老高,最終還是下了筆。

兩年來,這份工作很輕松,從未出過什麽幺蛾子,久而久之陸非鳥就把當初學姐遇到的事情忘了,以她的經歷來看,房東是個謙遜又低調的人,很難想象會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她無心探案,把這事抛在了腦後。

一做,就做到了現在。

方衍什麽都沒說,自顧自的取了筷子,吃起這頓遲到的晚飯。

聞着是香的,看着是醜的,吃着不知道是什麽樣,茶幾上的文件已被方衍收了起來,陸非鳥被幾件事輪番打岔,想好要在他吃飯時問的話,也一股腦忘了個幹淨。

等她處理好所有的瑣事,又特意看了看靠近廚房的家具有沒有沾上油煙,時間已經快到十二點,地鐵停運,宿舍門禁都過了。

她早料想到此,反而沒有了一開始的慌亂,自研究生開始住進她們樓,所謂的“門禁”也越來越松,大家都是成年人,研究生的“成年”和她們的成年還不是同一類,宿管阿姨的管教越來越無力,批評她們晚歸的話說的膩了,索性連登記都不記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她該怎麽回學校。

方衍吃飯花了好一會兒,陸非鳥本準備等他吃完把碗洗了,誰知他自覺的處理了用過的餐具,擦幹了手從廚房裏走出來,和思考中的陸非鳥眼神相撞。

“要回去了?”方衍問道。

她來的時候他就意識到時間不對,裕苑到C大坐地鐵是最快的,三十多公裏的路即使是晚上,開車也要四十分鐘左右,她進門的那刻就沒準備坐地鐵回去,方衍意識到這點,才故意慢斯條理的吃着飯,等她結束。

“嗯。”

陸非鳥應了聲,打開打車軟件,裕苑的位置偏了些,周圍沒有幾輛車,但她的方向是往市中心,應該不會出現什麽開進深山荒地的事情,M市開發的很好,道路中的彎彎繞繞很少,從地圖上的路線規劃看來,這裏到C大只要拐兩個彎,其餘直行即可。

方衍拿起外套,關了一半的燈,走到門廊位置,招呼傻站着一動不動的陸非鳥:“過來,我送你回去。”

“啊?”陸非鳥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折返回來的方衍牽起胳膊拎出了門外。

“不走,你是想住在這裏?”

屋外刮起了刀削似的風,夜幕讓寒冷的冬天又降了幾度,出了門之後方衍松開了陸非鳥,走到停車位上,先是發動了車,然後開了暖風。

陸非鳥不太懂車,只覺得他的車黑的發亮,車标上的英文隐約能讀出“Porsche”,這種牌子的車M市也有不少,她能覺得這輛車略有不同,卻說不上具體在哪裏。

“上車。”方衍幫她把車門打開,溫暖的感覺撲面而來,陸非鳥的身體十分自覺的鑽了進去。

車裏的味道,和他身上的味道很近。

陸非鳥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臉頰被熱風吹的泛紅,心裏湧起一股暖意。

方衍的側臉輪廓精致,搭配着裕苑去C大路上昏暗的路燈顯的有些疲倦,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上面,沒開導航,這讓陸非鳥有點意外。

M市很大,方衍又不出門,C大更不像他會常去的場合,他輕車熟路的行駛在夜間的高架上,哪個口出,哪個口進,不假思索。

陸非鳥心潮起伏,讓他這麽晚麻煩一趟很不好意思,她知道該說些感謝的話,可一去想該怎麽遣詞造句,一段文字就自帶效果的在眼前升起:

【河宙見證他的忠貞不渝,末日讴歌,這份心意将傳遍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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