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好像在那一瞬間,方衍和林森淼有一秒的重合。
如果是林森淼的話,她想他不會拒絕送她回去,倒不如說林森淼在的話就好了,她便不用在這樣的夜晚為了該怎麽回學校擔驚受怕,也不用麻煩并不太熟的方衍送她這一程了。
可惜,他不在。
孔亦錫的故事她想了好幾遍,也試圖給這個悲劇換個結局,可無論怎麽修改,只要兩個人不能互相理解,總是會走到那一步。
理解,用眼睛、用心,不是用文字或主觀臆想。
她正想着,車子駛下高架,停在紅燈面前,車身抖了一下,方衍開口問她:“過年回去多久?”
“啊、半個月。”
他不說,她都忘了,她現在身兼學生、實習、兼職三個身份,過年回家除了新海要打個招呼之外,裕苑這裏也有必要通知一聲。
她說完後,綠燈亮起,車身一躍而出,方衍沒有吭聲。
“你呢?你過年也回家嗎?”陸非鳥問他。
“我出一趟國。”
“啊?你父母在國外?”
“他們在M市。”
“那……”
陸非鳥突然有種在和林森淼對話的感覺,越問,問題越多。
“我爸媽不喜歡我在做的事。”方衍解釋說。
Advertisement
“游戲……代打嗎?”
“差不多吧。”
說起這件事,方衍就止不住的煩躁。
“你爸媽很贊成你進實習的公司?”他問。
“嗯。他們希望我留在M市,爸媽在網上搜了搜新海文化的介紹,覺得不錯,叫我一定抓住機會。”
“萬一新海不留你呢?實習期六個月,結束剛好畢業,如果你轉不了正,又錯失了找其他工作的機會,你怎麽辦?”
陸非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我實習期六個月?”
方衍一怔,随即說道:“我猜的,M市很多公司招應屆畢業生,實習期都是六個月。”
“這樣?”陸非鳥不清楚這些事,他怎麽說,也就信了,随即又去想他剛剛問她的那個問題。
“應該不至于吧,就算不要我,也不至于拖完最後一個月……”她沒什麽底氣的說。
“是不至于。”
方衍把煙滅了,向後靠了靠,瞥了眼在黑暗裏格外明亮的她的雙眸,希望一切如她所說,新海文化不會猶豫太久。
陸非鳥進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去開電腦。
被屏幕反射丨了滿臉藍光的孟曉漁像鬼魂一樣盯着她熟練的打開游戲,輸入密碼,活動了下小蘿莉的筋骨,幽幽的說:“覺都不睡,惦記你的小男朋友了?”
“不,我要和他說清楚。”陸非鳥的态度首次如此堅決。
“為什麽?這麽好的人你都不要?”孟曉漁頗為意外,她昨天晚上還不是這麽個表現,這才過了一天,就把這人生大事給想通了?
“我不準備網戀。”陸非鳥說。
這話把孟曉漁正欲滔滔不絕的嘴給堵住了。
林森淼不在線。
陸非鳥把號放着,去浴室洗了個澡,又換了套床單,再坐回電腦面前的時候,林森淼正站在她身旁。
“這麽晚還沒睡?”她發了條消息過去。
“你不也是。”林森淼回。
“我有話跟你說。”
“嗯?”
“關于上次的事,我想和你說的是,我不準備在游戲裏談戀愛。”
話編輯在輸入框裏,她每打一個字氣勢就弱一點,整句話打完之後兩只手都在哆嗦,心裏有個聲音在質疑思考了這麽久得出的答案是否正确,盡管如此,她還是用了最後的力氣,把這段話發了出去。
林森淼收到後是長久的沉默。
她想的是,不管他的行動是誤會還是真的,這句話她都要說。
可見到他沉默她心裏的那塊石頭卻比之前壓的更深。
“不早了,該睡覺了。”
等到最後,他只說了這麽一句。
“提前祝,新年快樂。”林森淼說。
陸非鳥一連幾天都沒睡好。
又是加班、又是煩惱,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偏偏孟曉漁回家的機票就定在周末,還是上午,她想睡個懶覺都不行,孟曉漁點名要她十裏相送。
“知道我為什麽把票買在你前面?”孟曉漁推着一大一小兩個行李箱,小的架在大的上面,肩上還搭着兩個小挎包,是最近特別流行的母子款,裝不了多少東西,就是看起來特別可愛。
“免費勞動力,路人皆知啊。”
陸非鳥走在她後面,提溜着三四個巨大的收納袋,背上背着比她的頭還高的書包,氣喘籲籲的張望着到值機口還有多遠,用秒來記數她擺脫這些“禮物”的時間。
“你都叫來快遞公司了,怎麽不全部寄回去?這麽多東西,上飛機也超重啊。”
“剩下的都是路上不能颠簸的,我寧可多付托運費。”
孟曉漁帶回家的特産是分開買回來的,放在宿舍裏還不覺得什麽,一全部收攏到一起,陸非鳥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是真的想把M市帶回去。
“我是為了陪你好不好!”孟曉漁對她的回答非常不滿意,她不像陸非鳥要留下來實習,早在最後一門課考完後就可以回家了,之所以一直拖到陸非鳥車票的前幾天,除了不想見家裏那個特別嚴厲的老爸之外,想陪她的心情最少也占了10%吧。
陸非鳥倒是想反駁一下她,只是拎着的這堆東西實在太重,所有的話說出口氣喘籲籲的,聽着毫無威懾力。
“還有點時間,要不要先去坐坐?”孟曉漁一指不遠處的一排椅子,“反正你今天不上班。”
“那也把你的行李托運了先啊!”陸非鳥右手袋子一松,差點掉到地上。
“好嘛。”孟曉漁呲牙一笑,扶住搖搖欲墜的陸非鳥。
M市的機場,熱鬧不分早晚,值機臺前排着長長的隊伍,處理好所有行李之後,登機時間也不遠了。
最後一次從M市坐飛機回老家,孟曉漁的心裏頗為感傷,下一次再站在這裏,就要去往一個從未接觸過的學校,認識母語不同的朋友,上聽講都吃力的專業課,她大學四年,沒住普通的四人間,也沒正經談過戀愛、參加過社團活動,數來數去交心的只有陸非鳥一個,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這個給你。”
趁她糾結自己要不要現在就過安檢的時間,陸非鳥往她手裏塞了個盒子,大小和她身上的挎包差不多,本準備悄悄塞在包裏讓她帶回去,陸非鳥又怕以孟曉漁馬虎的性格,會壓根就發現不了這“多餘的”禮物。
“什麽?”孟曉漁雙手接住盒子,臉上的困惑一閃而過。
“我從公司帶回來的。”陸非鳥說,一邊說一邊催促她打開包裝。
盒子裏裝的是個小型的球體儀,個頭不大,印着的東西卻很清晰,孟曉漁低頭細看了下,聲音比剛才高了好幾分貝:“河宙?”
“嗯。”陸非鳥笑了。
孟曉漁對穿越河宙的喜愛程度不在她之下,交接工作的時候,同事見陸非鳥對那個小球依依不舍,不知從哪摸出個縮小好幾倍的同款球體,大方的送給了她,辦公室裏大的那個起碼還能再放半年,陸非鳥想着孟曉漁的老爸嚴格到禁止她在家裏的一切游戲活動,便萌生了把這個小球送給她的念頭。
孟曉漁和她預想的一樣兩眼放光。
“不愧是在關聯公司工作的人啊。”孟曉漁贊嘆不已,“這種周邊我從來沒見到過。”
“興許不是周邊吧。”陸非鳥說,“上面什麽商标都沒有,周邊的話,該是三無産品了。”
“不重要,不重要。”孟曉漁一把把小球抱進懷裏,“今晚的□□就選它了!”
陸非鳥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目送她進安檢門後,陸非鳥把帽子扣回頭上,路過貴賓候機室的時候,無意識的朝裏面看了一眼,和大廳中的喧嚣相比,貴賓室裏顯的寂靜許多,人和人之間禮貌的空着差不多的距離,有的拿着書,有的敲着Macbook,還有的在角落裏小聲的打着電話,外面的世界裏焦急、煩躁、郁悶的等待着登機的人的表情,在這些人臉上完全看不到。
方衍坐在貴賓廳中的貴賓室裏,頭上一頂藍灰的鴨舌帽,鼻梁駕着純黑的墨鏡,半邊耳朵上挂着摘了一半的口罩,身邊是一身正裝的Nickey和另外幾個送機的下屬,Nickey把所有的人支開去買水或零食,只剩下他們兩個,壓低聲音對方衍說:“老大,你就這樣去見Wanty?”
“你以為我想?”方衍把口罩扯下來,洩憤般的吸了一大口氣又吐出來,“老家夥的朋友太多,我從停車庫上來,至少有三個不認識的人來打招呼,再這麽下去我還沒出國門,消息已經傳到他那裏了。”
Nickey知道他口中的“老家夥”不是指公司董事會或者總裁辦的人,而是指嘉茂資本的董事長,也就是前不久把他們當棄子丢掉的幕後黑手。
為了躲這位高人的話,Nickey也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