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問罪
清梨不解地說道:“薛貴妃娘娘的宮中失竊了,她來咱們玉粹軒作甚?總不至于覺得是我們這有人盜了她的金銀首飾吧?”
姜菀不動聲色的立在紅漆大門的邊上, 心中咯噔一聲。
清梨不知曉姜菀做了什麽, 可姜菀自己卻清楚的很,莫非薛貴妃也知道了?
姜菀仔細回憶了那晚, 自信做得滴水不漏, 不該被人發現才是。
正想着, 薛貴妃已經坐着一架四人車辇,穩坐在遮風擋雨的華蓋之下, 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宮道拐角處。
薛貴妃此行,聲勢浩大得很,不僅帶着管事嬷嬷和大宮女, 還有幾位妃嫔同行, 顯然是為了造勢而來。
姜菀淺笑吟吟地候在門口,依次向各位妃嫔行了禮, 她們位份都比她高。
薛貴妃扶着身邊的大宮女從車辇上緩緩而下, 一身碧玉青竹廣袖長衫襯得她的身姿越發玲珑有致, 昳麗風華。
只是此時,薛貴妃的面色卻十分不善,她睨了姜菀一眼,卻未發話, 而是闊步走進了姜菀的玉粹軒。
姜菀這玉粹軒的院子雖不大, 但她慣是個愛美的性子, 清梨也就費了很大一番心思打理着玉粹軒, 是以面積雖小, 卻階柳庭花、晴絲袅袅,花草缤紛,撲面而來的溫暖盎然之意。
饒是面如霁色的薛貴妃,臉色也緩了緩,但還是來意不善地說道:“菀妹妹,想必你也聽說了,本宮的宮中遭了賊,盜走了好幾件本宮的心愛之物。本宮懷疑,那賊人就是從你這院子裏出來的!”
薛貴妃的話越說越重,擲地有聲。
姜菀面色不變,只是莞爾一笑,毫不畏縮地回道:“臣妾聽聞薛姐姐宮中失竊,正打算去探望一番,卻沒想到薛姐姐竟來了臣妾這兒。若薛姐姐是來與妹妹喝茶聊天,那妹妹自然是高興得很,卻沒想到,薛姐姐竟然懷疑妹妹這院子不幹淨……”
姜菀說着說着,一雙美眸就漫起了一層水霧,濕漉漉的惹人憐。
“薛姐姐若對我院裏的宮人有什麽懷疑,大可以叫人來将臣妾這院子翻過來徹查一番……臣妾行的端坐得直,手下的人也都是清清白白,忠厚老實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這樣被白白冤枉,臣妾……臣妾……”
姜菀泫然欲泣,烏睫上已經濡濕,挂着晶瑩剔透的半顆淚珠,柔美可憐得不似人間女子,就連薛貴妃也看得眼神閃躲了起來,倒覺得自己當了回惡人似的,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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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貴妃底氣十足地聲音弱了些,勸着說道:“菀妹妹,你先別委屈,本宮倒也不是那個意思,本宮只是覺得你這玉粹軒臨着宮牆,若有賊人潛入皇宮,從你這進出是最容易的。”
姜菀纖細的睫毛撲閃了一下,因薛貴妃的這一勸,反倒委屈的眼淚悉數落了下來,哭得白嫩的小臉淚痕連連,眼周的雪顏膚色微微泛紅,饒是鐵石心腸也能看得心生憐惜。
“薛姐姐為何覺得是宮外的人,而不是薛姐姐宮裏有內賊呢?”
姜菀沒料到,薛貴妃看上去不怎麽聰慧,竟然一語道對了一半,就連她通過這宮牆偷偷溜出宮也給蒙得差不離了。
“皇上駕到!”尖銳嘹亮的聲音響起。
元璟帝大步跨過門檻而入,俊臉上滿是不悅:“這好好的,又在鬧什麽鬧?”
近日為秦河水患頭痛不已的元璟帝,見到自己後宮也鬧騰成這樣,一張豐神俊朗的臉沉得可以。
姜菀抿着嘴,含着淚包盈盈望了元璟帝一眼,烏睫撲簌了一下,一顆淚珠滾燙而落,砸在珍珠繡鞋的鞋尖,暈開一朵委屈的花。
元璟帝絲毫不為所動,只用好看的眼睛睨着薛貴妃問道:“薛貴妃,你來給朕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薛貴妃似乎也委屈了,她朝皇上福了福身子,而後情緒低落,語氣委屈巴巴地跟元璟帝解釋了來龍去脈。
“……所以,臣妾覺着定是有賊人通過這道宮牆,潛入後宮偷盜,說不定還……”薛貴妃忌憚地看了姜菀一眼,明眼人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說不定還和姜菀串通起來,裏應外合!
姜菀微微鼓起腮幫子,淚痕依舊:“臣妾沒有!”
薛貴妃冷哼一聲,瞥了姜菀一眼:“既然菀妹妹身子不怕影子斜,那便讓人好好将這玉粹軒搜上一番,以證清白吧?!”
姜菀又委屈又忿忿不平地說道:“那若臣妾是清白的,又……”
姜菀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元璟帝厲聲打斷了。
他沉沉清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又有些憤怒:“行了行了,別鬧了,朕記得有幾樣是朕賞給你的,朕再去那當鋪買來送你便是,這麽丁點大的小事,鬧得整個後宮雞飛狗跳,成何體統!”
元璟帝又指着姜菀的模樣十分嫌棄的說道:“看她這蠢笨的樣子,就算無言大俠經過了她這玉粹軒,估計她也無知無覺,睡得跟頭豬似的。”
其他妃嫔都用帕子掩了嘴,無聲而笑,似是都被元璟帝這句話逗笑了。
姜菀私底下捏着小拳頭,這狗皇帝,竟在衆人面前如此編排她!但姜菀還是只能繼續裝着楚楚可憐的模樣,茫然又委屈地盯着元璟帝瞧。
唯有薛貴妃,擰着秀眉狐疑地問道:“當鋪?什麽當鋪?”
“……”元璟帝的眼神有些閃躲,神色含糊地說道,“你的那些寶貝是被無言大俠盜走了,朕曾在當鋪裏頭見過。”
薛貴妃及其他妃嫔都有些懵懂,她們都久居深宮,并不知道那無言大俠到底是誰,只是看向皇上的眼神中都蘊着些憤怒。
皇上竟然知道誰是賊人,卻如此雲淡風輕地說出來,還說再去買回來便是?
雞鳴狗盜之輩,竟也敢稱大俠?
薛貴妃頭一個不同意:“皇上既是知曉何人所為,為何不将他繩之以法,反倒縱容其所作所為?”
“……”元璟帝總不能說他根本不想抓無言大俠吧?只能另外尋了個由頭,“無言大俠武功出神入化,若要抓他,實在太難,只怕會損兵折将……”
身為如今秦朝第一大将軍嫡親姐姐的薛貴妃自然嗤之以鼻:“武功好就不抓他了?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皇上怎能因這樣的緣由而放過他呢?臣妾的弟弟鎮守邊關,打過多少次敵軍甚多前途未蔔的戰役,臣妾那個傻弟弟,可未曾害怕過敵軍兇猛而臨陣脫逃……”
薛貴妃霎時将話題拔高到了這個層次,元璟帝也不好再說旁的什麽,人家都把為大秦抛頭顱灑熱血的将士都扯出來了,元璟帝又怎好再因自己的私心而幫襯着無言大俠呢?
元璟帝只好咬咬牙說道:“捉!朕即日起就撥一些精銳的士兵去六扇門,專門協助他們捉拿無言大俠早日歸案!”
說完這句話,元璟帝已經是臉色青白一片,漆黑如墨的黑眸中隐隐翻湧着不平靜的情緒,深不見底。
姜菀在一旁擦淨了臉上的淚痕,心中卻是一片不屑。
呵,男人!
前幾日還說宮中寶貝任她來挑,只要她喜歡變好,今日就改口要捉她歸案了……狗皇帝的嘴,絕對是騙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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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璟帝親口下的口谕,自然手下的人行動起來都快得很。
姜菀不知宮外如何,總之她這玉粹軒門口,已經成了禦前侍衛巡邏的必經之地。
據說是薛貴妃特意吩咐了侍衛巡邏時要格外留心這一塊,這裏原是後宮這防備最松懈的一塊地方,又臨着宮牆,最容易被賊人趁虛而入,所以應當格外留心才是。
于是,姜菀在院子裏,便時常聽到外頭有侍衛巡邏,經過的聲音。
她出行也更加不便了,每回都要小卓子先出去巡視一番,确定沒有侍衛在附近巡邏,她才能跨出玉粹軒去給太後請安,亦或是去禦花園裏頭散步。
畢竟妃子和侍衛若是打了照面,容易引起旁人的猜疑,就是直接治罪也不為過,所以姜菀覺得還是小心為妙。
但最近的日頭越來越毒辣了,若禦膳房送了酸梅湯或是雪梨銀耳蓮子羹來,姜菀吃不完也會讓小卓子替她拿些出去,分給外頭巡邏值守的侍衛一些,免得他們中了暑氣,病倒了就不好了。
旁人倒是不打緊,姜菀主要是為了表哥好,但也因此在侍衛們口中博得了個菀小主是個菩薩心腸的美譽。
是日,姜菀的鳳仙花汁用完了,便特意帶着清梨去禦花園中采摘一些。
她特意帶着清梨走了挺偏僻的一處,繞過了一道假山後頭,這地方極隐蔽,尋常人是不會走這兒的。
姜菀上回回宮之時,将無言大俠的一身蓑衣和鬥笠帶回了宮中,便藏到了這假山的後頭,埋在一堆碎石底下,藏得極好,除非用內力,輕易不能搬開那堆亂石。
她每回帶着清梨或小卓子來禦花園都會刻意走這邊,來來回回走過十幾遭了,他們也并未發現有何異樣,說明其他宮人也極難發現。
只是此刻,姜菀卻心覺不妙,因為假山後頭竟然站着一個人。
穿着身漆黑的軟式盔甲,身姿如一棵挺拔的勁松,眉眼似一柄淩厲的刀劍,皮膚泛着輕微的古銅色,棱角分明而俊朗,居然是她的表哥陸江晞?
因此處再無旁人,陸江晞深邃的眸子便毫無顧忌,落在姜菀的身上,平靜如一灘死水,但其中的暗流湧動與翻江倒海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看到是陸江晞,姜菀悄悄松了一口氣,往前蹦了一步,天真又可愛地歪着腦袋,嗓音嬌嬌軟軟的喊道:“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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