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探望
五鼓初起,列火滿門。
是日早朝, 元璟帝端坐于九龍金漆寶座之上, 一臉怒容地将幾本折子扔到地上。
“秦河水患,幾十萬災民流離失所, 可朕撥下去的赈災錢糧到了百姓手裏, 竟然少了九成!”
元璟帝冷厲的聲音震怒, 眸光冷冷地掃過底下頭低得不能再低的一衆官員。
“朕派去查赈的雷山鳴,死得不明不白, 竟告訴朕他是途中遇到流匪屠殺?這群狗官倒真是敲骨吸髓,膽大包天,完全不把朕放在眼裏!”
站在最前頭的首輔大人連忙跪下來發聲:“皇上息怒!微臣鬥膽, 建議皇上多遣幾位官員同去查赈, 文武兼具,方可保全性命!”
“不必了!”元璟帝冷哼一聲, “此番朕要親自前去秦河流域查赈, 朕倒要看看, 他們可有那個狗膽,将朕也殺了不成?”
“皇上!萬萬不可啊!”所有官員都跪在地上磕起頭來,涕泗橫流,一個哭得比一個狠。
“皇上龍體金貴, 可不能去那啊!”
“國不可一日無君, 皇上萬事以自身性命為重啊!”
“皇上三思啊!”
朝堂之上, 哀鴻一片, 上回這麽熱鬧, 還是所有官員一同勸谏皇上采選秀女,充盈後宮,早日繁衍子嗣,讓皇室血脈開枝散葉之時。
元璟帝不耐煩地又扔了幾本奏折下去:“好了!都別嚎了!朕還沒去呢!朕還沒死呢!”
底下沒人聽勸,依舊哭得投入,都是一把老骨頭了,哭起來胡須都黏到了一塊,腰弓着跪在地上捶胸頓足,似乎在比誰哭得最賣力,誰就對皇上最忠心耿耿。
元璟帝啧了一聲,淹沒在一片哭泣聲中,他只好揉了揉眉心說道:“好了好了,朕不去了!朕不去了!”
話音剛落,底下一片哭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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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員們大多臉上還挂着濁淚,但卻已經笑了起來:“皇上英明!皇上萬歲!我大秦千秋萬代!”
“……”這群老家夥,真是一個比一個老奸巨猾……
元璟帝十分憋屈地回了德清宮,其實他提出這件事的時候,他就知道,朝中沒有一個大臣會同意。
可這秦河水患的事,一直壓在他心上,像塊大石頭,壓得喘不過氣來。
秦河水患此次波及到昌州、惠州、禹州等好幾個州域,受災災民多達幾十萬人,是大秦朝十年難得一遇的大洪水。
幸好秦朝國庫充盈,他很快就下撥了赈災糧款,前後兩批,到災民手中卻十不存一,不知餓死了多少災民,當真是應了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元璟帝已經好久都未曾睡個好覺了。
他前後遣去兩位查赈的官員,第一位被收買了,與貪官污吏同流合污,第二位剛正不阿,于是被殺害了,天高皇帝遠,沒有任何證據,元璟帝根本治不了他們的罪。
所以,元璟帝很想親自過去,一是舍身處地的體會一番民生之艱難,親自寬慰受災災民,安了他大秦子民的心;二是為了将那些貪官污吏連根拔起,他親手懲治了他們,達到殺一儆百的作用;三是實地考察一番秦河水患的緣由,災民的實際境況,好防範以後的水患于未然,畢竟百聞不如一見。
可他想得很美好,卻踏不出這皇宮一步。
元璟帝心中煩得很,這一煩,他就想到了姜菀。
“小寶子,擺駕玉粹軒!”元璟帝冷聲說道。
小寶子殷勤地應了一聲:“皇上這是要去探望菀小主的傷勢?”
元璟帝冷冷地睨了小寶子一眼,讓小寶子直想扇自己的耳光,他多這個嘴幹嘛呀!
元璟帝板着臉說道:“朕只是心裏不痛快,去罵罵姜菀發洩一通罷了,朕才不是去探望她。”
“是是是,皇上說的都對。”小寶子連忙點頭應是,為元璟帝打點一番,準備擺駕玉粹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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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粹軒。
姜菀一夜都未睡好,翻來覆去想的都是小寬子的事兒,她對朋友向來仗義,朋友的事兒就是她的事兒,是以她想了一夜,還是不明白小寬子怎就如此沖動。
小寬子是為了夏小儀進的宮,可兩人之前并不相識。
夏小儀的父親是昌州知府,她是從昌州過來的,不過在小寬子的客棧裏頭歇了兩天腳,可小寬子卻對她一見鐘情,誤了終身。
小寬子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在他不經意間瞥見夏小儀面紗下的絕美容顏時,驚為天人,而夏小儀終日以淚洗面,讓小寬子更是心疼。
他知道宮中明流暗湧,一不小心就容易丢了性命,而夏小儀那麽單純溫柔的性子,進了宮鐵定自身難保。
在夏小儀溫柔地對着小寬子說了幾句話,笑了幾聲,誇了他幾句之後,小寬子義無反顧地決定,進宮保護好夏小儀,讓她即便在宮闱深深的皇宮之中,也依舊活得開心而簡單。
反正小寬子是個孤兒,也無旁的親人,也無甚的好友,所以并未受到任何阻攔,他就報名輕輕松松進了宮。
小寬子自诩聰明伶俐會來事兒,在客棧多刁的客人都伺候過,卻沒想到皇宮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得多。
姜菀受了傷,已經免了請安等一類需要出去走動的事宜。
洗漱一番後,姜菀開始在小寬子的伺候下用早膳,自小寬子來了,姜菀身邊總算多了個可以信得過的人伺候,清梨也輕松了不少,比如晚上值了夜後就可以回屋休息,不必再伺候着姜菀用早膳了。
姜菀夾起一個玲珑剔透的蝦餃,一口咬下,鮮甜的湯汁四溢,滿嘴留香。
她只用了兩個,便開始用帕子拭嘴,把剩下的菱粉桂花糖糕、雞油卷兒、玉米酥、冰糖銀耳甜湯都賞給了小寬子。
小寬子和姜菀的另一重身份熟得很,經過一晚上的自我暗示之後,他和姜菀之間也沒那麽拘謹了,笑着端起那些碗碟,大塊朵頤起來。
姜菀輕笑着看着他,這孩子才十二歲,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是該多吃點。
也都怪他年紀小,居然如此沖動行事就進了宮,只怕在他看來,做不做太監都無所謂,沒什麽旁的影響呢?
姜菀輕嘆了一口氣,烏黑的長睫毛撲簌,抖落了一絲無奈:“小寬子,你可後悔進了宮?”
小寬子搖搖頭,眼底清明得很:“後悔也沒用,而且如今到了菀姐姐這宮裏,吃得飽,住得好,我覺得比宮外還好些呢!”
“你可見過那夏小儀?”姜菀對于夏小儀的印象也有些模糊,只記得她樣貌還錯住在淑妃的宮中,不喜說話,平日裏的存在感很低。
小寬子面對這一桌子美味佳肴的情緒依舊低落起來:“遠遠見過兩次,她似乎過得很不開心,眉宇間都是愁意。”
“……”姜菀看小寬子這模樣明顯更加傷心,大抵是夏小儀落一滴淚,他要難受上好幾個月的程度了。
姜菀搖搖頭,真不知這情為何物,為何世間這麽多人都願生死相許。
小寬子和夏小儀之間的故事,小寬子并未願意細說,但姜菀知道,肯定不是寥寥幾語就能概括的,不然小寬子也不會為她做到如此地步了。
但姜菀還是仗義地拍了拍小寬子的肩膀:“小寬子,放心吧!一有機會,我就把你送到夏小儀身邊,讓你待在她身邊好好保護她!”
“菀姐姐,謝謝你!”小寬子笑得眯着眼,雖然無言大俠穿了一身女裝,美得驚天動地,但心地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皇上駕到!”院裏傳來尖細的傳報聲,小寬子連忙擦幹淨嘴角的油沫子,裝模作樣的開始收拾梨花木雕方桌上的碗碟茶盞。
元璟帝已經闊步走了進來,姜菀和小寬子連忙行禮問安。
元璟帝淡淡的瞥了小寬子一眼,而後命令道:“下去吧。”
小寬子手腳麻利地收拾完桌子,很快便退下了,一看就是個機警伶俐的奴才。
姜菀則上前擡起肌骨瑩徹的小臉,一雙美眸攝人心魄的好看,笑得如同夜裏皎皎的月牙,清麗又動人。
“皇上,您來看望臣妾了?”姜菀正準備迎過去,卻被元璟帝直接推到了榻上,整個人重心一偏,倒了下去仰卧在床上,正對上元璟帝深邃而內斂的眸子,深沉不知其意。
姜菀神色有些慌亂捂住衣襟:“皇上,如今還是白日,不可以……”
元璟帝十分不屑地看她一眼:“你想哪裏去了?你就是脫光了躺在朕的面前,朕也懶得碰你一下。”
“……”姜菀只敢在心裏冷哼一聲。
“朕警告你,好好在榻上待着,在你腿好之前,不許再在屋裏走動,要是扯動了傷口,朕就罰你禁閉抄書!”
“皇上,臣妾的傷口很快便好了,不打緊的,那郁雪膏可厲害了!塗了一晚就結痂了,多虧皇上撿到那藥膏呢!”
元璟帝冷厲的臉色微動,最後閃過一絲不自然地說道:“是嗎?那讓朕檢查一番你的傷口。”
姜菀哪裏敢讓元璟帝檢查,這一檢查不就發現她受傷的腿與昨兒夜裏不一致麽?
姜菀連忙岔開話題:“皇上,臣妾看您臉色不好,可是有什麽煩惱之事?”
“說了你也不懂。”
“……”姜菀委屈的扁起櫻桃小嘴,剪水雙瞳蘊着霧氣,惹人心憐。
元璟帝于心不忍,終于還是繃着臉說道:“不過是朕想去秦河災區,那群老家夥攔着朕,不讓朕去罷了!”
“這有何難?偷偷溜出去不就行了?”姜菀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說完才發現,糟了,好像暴露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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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想起來了元璟帝的名字——秦承軒!
元璟帝:死亡凝視(三十三章才配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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