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昏倒
姜菀秀眉輕輕蹙起,嗫了口清茶後才淡定地說道:“哦?宮中出了何事?”
清梨一邊在盆中就着熱水給姜菀擰着擦臉的帕子一邊說道:“皇上在懲治貪污秦河水患救災錢糧的官吏, 一路順藤摸瓜, 最終查到幕後主使是……德妃的父兄。”
“皇上正龍顏大怒,要處死他們, 如今德妃正跪在德清宮門口求情呢, 已經跪了幾個時辰了。似乎還牽連了一些其他娘娘的親人家眷們, 如今德清宮跪了好幾位娘娘呢。”
清梨的眉毛也輕輕擰起,一臉的愁容。她不是為德妃擔心, 只是如今宮中的氣氛很是凝重,壓抑得很,她怕還要殃及不少妃嫔, 所以有些擔心自家姑娘。
不過姜菀倒是毫不在意, 這事兒無論如何也栽不到她的頭上來。
姜菀十分相信自己的父親和祖父,絕不會做這樣丢人的事, 更何況, 他們如今也沒有任何實職, 相比于秦京城中的其他官員,他們皆是閑雲野鶴,無官一身輕的狀态。
不過姜菀還是讓清梨替她取了衣裳,打算去德清宮外頭瞧瞧, 估摸着這會兒妃嫔們都在那聚着呢, 她一個人不聞不問不露面, 就顯得離群了。
姜菀穿上一身暗花細絲緞褶裙, 既端莊又不顯明豔, 如今只怕大部分妃嫔們心情都不好,有家眷犯了事的想着求情,無家眷犯了事的又惶惶不安,她自然不能穿得鮮豔動人去觸其他妃嫔的黴頭了。
玉粹軒離德清宮離得遠,姜菀剛睡醒頭又有些沉,所以走過去又花了小半個時辰。
天已經徹底黑沉沉的了,只有宮道上一路的宮燈照着她們影影綽綽的,路過的東西六宮皆安靜得過分,沒有一點兒聲響。
姜菀走在宮中,頗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這大抵便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等姜菀走到德清宮的時候,遠遠就瞧見德清宮大殿門口的廣場上跪了黑壓壓的一片,細數起來起碼有七八位嫔妃,另外還有幾位嫔妃站在一邊,不知在說些什麽。
姜菀心頭一跳,此時竟牽扯進了這麽多的官吏?宮中的妃嫔們哪個不是家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怕狗皇帝這回是糟心了。
姜菀走過去,發現跪着的妃嫔們都是以德妃為首的,德妃身為四妃之一,向來得其他妃嫔敬重,只是沒想到這次的事是她父兄牽頭的,想必免不了重罰。
其他妃嫔的臉色都一片死白,咬着牙,美目中隐隐含着淚光,為自己在宮外的親人擔心着。
姜菀心中也跟着嘆了一口氣,誰讓他們要做那等傷天害理的事兒呢?只是苦了這些無辜的嫔妃,跟着他們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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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貴妃一身煙色對襟長裙,臉色也不太好,雖然目前并未聽到她家中有人牽扯到此事中來,但她父親是個糊塗人,耳根子軟,又難辨是非,實在是讓宮中的她操碎了心,不知此事是否還未查到她父親那去。
如今這情形,所有人都不太想說話,緘默的跪着或站着,在夜色中吹着風。
寶公公推開德清宮大殿的門,手上的拂塵揮了揮,一臉為難地說道:“各位娘娘還是早些回吧,皇上如今正在氣頭上呢。”
德妃跪着的身子搖搖欲墜,咬着牙沉聲說道:“寶公公,聽說皇上要判我父兄死罪,可有其事?”
德妃的父親是兩江總督,兄長又一直在他父親手下做事,兩人都脫不了幹系,算起來是跑不了的罪魁禍首。
寶公公長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說道:“各位娘娘身子金貴,這晚上清冷,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皇上只讓奴才出來傳一句話,後宮不得幹政。”
德妃娘娘聽着這句話,眼淚就落了下來,清麗無雙的臉上挂着淚痕在燈籠的映襯下,仿佛閃着光芒。
“我是皇上的妃子,可我也是父親的女兒,兄長的妹妹。我自幼沒了娘親,父親一人把我和兄長拉扯大,他是為了我們才一時糊塗去貪墨錢糧的,我不奢望皇上能放過他們,我只希望皇上能饒了他們的死罪……人死了可就真的什麽都沒了啊……”
為了德妃兄長的将來,在官途上打點需要錢財;為了德妃在宮中過得好,打點那麽多的宮人也需要錢財。
德妃的父親沒有任何家族,是貧寒出身,娶的夫人又是個庶女,且紅顏早逝,他一個人撐起偌大的府邸,若他為官清廉剛正不阿,是活不下去的。
德妃心疼自己的父兄,哪還管什麽其他道理。
德妃向來端莊沉穩,端的是高貴大氣,可此時,竟像個小女子一般掩面啜泣起來,也不管自己的身份禮儀,當衆哭得心碎不已。
她這一哭,後頭其他妃嫔也跟着哭了起來。
她們也擔心,擔心與自己的親人從此天人永隔,擔心皇上因此遷怒于自個兒将她們打入冷宮。
薛貴妃到底還是掌管六宮的貴妃娘娘,見此刻亂了套,這些妃嫔都像丢了魂魄似的跪在地上都哭了起來,只好上前拉着德妃說道:“妹妹也別慌,皇上可不是那般冷血無情的人。”
可一聽這話,底下妃嫔們卻都哭得更加膽戰心驚了。
皇上不是冷血無情的人?那誰是?
皇上已經是她們見過天底下最最冷血無情的人了。
姜菀揉揉太陽穴,也上前扶着德妃娘娘的手說道:“德妃娘娘,各位姐姐妹妹,都先不要慌張,這件事關系重大,牽扯到了朝中諸多官員,皇上只怕現在也頭疼得很。”
“你們只管放心,若皇上全砍了他們的腦袋,那上朝的時候,金銮殿豈不是空了一大半?哪會出現這樣官職空缺如此之多的事,那整個大秦都會出亂子的。”
“大家且安心回宮去等消息吧,若一直跪在外頭,跪壞了身子,豈不是更讓皇上擔心麽?”
仔細想想,姜菀說得确實在理。
這麽多官吏,皇上總不能都重罰,那整個朝廷都會動蕩不安,進而老百姓都會受到餘波遭殃。
德妃首先抹了淚,深深看了姜菀一眼,然後便站起了身子:“我知道,你和皇上一起出了宮,你知道些什麽?”
姜菀搖頭說道:“我并不太清楚,德妃娘娘知道的,後宮不得幹政,皇上的事,哪會讓我知曉?”
“我父兄能活的機會,你覺得有多少?”德妃聲音低落,帶着絲絕望。
其實她已經知道那個答案了,只是不願意相信。
姜菀捏了捏她已經冰冷的手,替她哈了一口氣:“德妃娘娘,你還有我們。”
德妃收回了手,夜色太深,只有燈籠淺淺的亮光映在她的眸子裏,可她再也沒說什麽,木着身子轉身離開了。
薛貴妃朝着其他妃嫔們說道:“你們都且安心,罪不及出嫁女,你們既入宮為了妃嫔,皇上便不會将你們親人的過錯殃及到你們身上了,都回去好好歇着吧,本宮若尋了機會,會在皇上面前為你們的親人家眷求情的。”
衆妃嫔都感激涕零地向薛貴妃道了謝,一個個哀哀戚戚的走了。
只剩下薛貴妃與姜菀對立,芳婕妤在旁邊等着姜菀一同順路走回去。
薛貴妃看着妃嫔們嬌嬌弱弱的背影,卻露出一個不齒的笑:“本宮最恨那些貪污腐敗的官吏,一個個都是惡心的蛀蟲,恨不得将旁人扒皮吸血,倒不如全死了痛快!姜菀,你不會想要去找皇上求情,包庇那些狗官吧?”
姜菀盈盈一施,回以一笑:“貴妃娘娘想多了,臣妾哪有那個本事。那些犯了錯的官吏,該怎麽判,自有皇上參照着律法執行,我等又怎好插手?德妃娘娘她們也只是關心則亂罷了。”
“哼,你明白就好。”薛貴妃也只是想在妃嫔們面前博一個好名聲,剛剛才說那番話的,她恨不得皇上将那些狗官全殺了,以洩她心頭之憤。
姜菀又朝薛貴妃行了一個禮告退,這才和芳婕妤并行往玉粹軒的方向走去。
夜裏晚風寒,吹到太陽穴上竟覺得整顆腦袋都越發重了起來,姜菀開始懷疑,到底是她睡得太久所以頭暈,還是她今兒個沐浴太久晚上又吹了風所以受了風寒……
可不應該啊,她是習武之人,身子骨那般好,怎會吹一吹這夜裏的風就受了風寒?柔柔弱弱的芳婕妤都好生生走在她旁邊一點事兒都沒有呢。
下一瞬,姜菀就直直往地上栽去,徹底昏過去之前,她只聽到了芳婕妤的驚呼,還有薛貴妃沉着不亂的命令:“快來人,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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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點繼續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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