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秘的聞先生
吃完飯,路星辰站在路邊看着弟弟騎着自行車逐漸遠去的背影,又擡頭看了一眼還在下的雪,掖了掖脖子上的黑色大圍巾,就從口袋裏掏出聞慕庭的名片,撥通了他的手機。
“喂!”手機那頭傳來了聞慕庭低沉的嗓音。
“我是路星辰……就是那個今天你碰到……水墨天堂的那個……對!對!”
“哦,路小姐是來給我答複的嗎?”聞慕庭将身體朝後面的椅子上靠了靠,淡淡地問道。
“我其實……是想問明天可以開工嗎?呵呵,我的意思是,不是說每個周日休息嗎,那明天是周六對不對?呵呵呵……”
聞慕庭微落了一下眼簾,輕笑道:“如果你願意,今天晚上就可以啊!”
電話那頭傳來了路星辰驚喜的聲音:“真的?那、那真是太謝謝您了!”
“你現在在哪兒?”
路星辰環顧了一下四周,很快就報了個地址,聞慕庭随意地撥弄了一下桌面上咖啡杯旁的小湯勺,說道:“你就在那兒等着吧,我會去接你,不過我現在還有一點事,可能你需要等一會兒。”
“沒關系,我等您!”電話裏立刻傳來了路星辰的答複。
聞慕庭将手機丢到一邊,嘴角微彎,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然後端起咖啡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路星辰搓着手,跺着腳在路邊等了約一個多小時,才看見一輛精致豪華的黑色轎車緩緩地停在了她的面前,司機下車替她打開門,半敞開的車門內可以看見聞慕庭正坐在後座上。
她連忙坐上了車,發現車內竟然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聞慕庭看見路星辰滿眼好奇地東張西望,微笑道:“要喝什麽?熱茶,還是咖啡?”
“車上還有熱飲嗎?”路星辰驚訝地道。
聞慕庭笑了笑,拉開邊上的折疊門,從裏面取出一罐聽裝的咖啡,路星辰接過來,觸手便是一陣暖意,驚喜道:“果然是熱的。”
等路星辰感受完,聞慕庭又拿過那罐咖啡,替她拉開後再遞給了她,路星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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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氣喝了半罐熱咖啡,才覺得自己剛才站在街頭灌的那肚子寒氣仿佛被驅逐了出去,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不由誠心誠意地又對聞慕庭說了聲謝謝。
“不用客氣。”聞慕庭從旁邊遞了一個文件夾給路星辰說,“這是他的要求,你看一下。”
“哦!”路星辰連忙将咖啡放至一邊,接過文件夾翻開,裏面密密麻麻的一堆表格和文字。
“不能早到,不能遲到,不能早退……會面前要洗澡,換衣服,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路星辰在心裏“唏”了一聲,心想這是在朝聖嗎?
她的目光翻過那堆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項快速掠到對求職者的要求上,歸納了十二個字:相貌靓麗,個性安靜,知識淵博,談吐優雅。
路星辰沉默了幾秒,決定還是坦誠指出一個大家都能有目共睹的事實,她指着第一個要求說道:“我的相貌……不屬于‘靓麗’這種範疇,不同的……風格。”
聞慕庭擡起眼簾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簾平淡地道:“不用擔心,他看不見!”
“看不見還要一個相貌靓麗的……”路星辰在心裏“哈”了一聲,不禁對這個還未見面的雇主大搖其頭。
聞慕庭好像聽見了路星辰的腹诽,淡淡地微笑着跟她解釋了一句:“他一貫對人的要求很高。”
“哦……”路星辰轉眼想了一下,然後用食指把後面九個字一劃,肯定地說,“其他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聞慕庭含笑道:“那就太好了。”
看見車子快速向着郊區涼山方向走去,很快就開在了盤旋的山道上,路星辰不禁問:“那位……住在山裏?”
聞慕庭解釋道:“是這樣,那裏曾經是我們聞家過去的一座避暑老宅,有段時間被用來當作民俗博物館,後來博物館搬到市中心之後,聞家就又把它買了下來,修繕過後,他就一直居住在那裏。”
聞慕庭頓了頓,又道:“他也姓聞,你可以叫他……聞先生。”
車子從山道上拐進了相對窄小的車道,路星辰從下而上地望去,仿佛隐約能看見山林深處,在皚皚白雪下有筆飛起的墨色檐角,透着別樣的韻味跟神秘。
但随之,聞慕庭的車子也停了下來,路星辰赫然發現,整條車道竟然就到此為止。
“這車道……”路星辰驚詫莫名,心想這車道未免修得太離奇了吧,聞家難道就沒錢修最後一段到自家門口的路?!
聞慕庭眺望了一眼聞宅,道:“本來車道是一直通到門前的,但是……聞先生喜歡清靜,所以可能就要麻煩路小姐走上一段山路了。”
“另外……”聞慕庭從包裏抽出一張卡片遞給路星辰,“現在這裏沒有直達的車,你如果要坐車,可能需要走上四十分鐘的路去下面的古城區或者大學城,考慮到安全性,我還是認為你叫車來回比較好,租車費用我們會包的。”
路星辰頓時眼睛亮了起來,連聲道:“小事一樁,小事一樁,您不用費心。”
聞慕庭微笑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說道:“你可以上去了,我已經給他發過郵件了,他最讨厭別人遲到。屋子裏只有他一個人,你不會認錯。”
“好!”路星辰慌忙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她突然掉過頭來朝着靠在車邊的聞慕庭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給的機會!”
聞慕庭看着路星辰深一腳淺一腳踩着山間的積雪艱難朝山上走去的背影,良久才轉頭失笑一聲,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手機的鈴聲響了,他接通之後,随着電話那端的聲音響起,他的臉色又逐漸陰沉。收了線,眼望着前方許久,才淡淡地吩咐司機道:“走!”
路星辰艱難地用高跟鞋踩着濕滑冰冷的爛泥山路,在經歷了幾次滑倒的險情之後,她不由開始忐忑地想,這個屋子裏的人真的像路驕陽說的是個變态。
不然,誰會把自家門前平整的路給撬成爛泥地呢?
她擡頭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白牆黛瓦的聞家老宅,心裏琢磨着,會是哪種變态呢?《人皮客棧》?《恐怖蠟像館》?
路星辰在心裏胡思亂想,要不然這種屋子的面積就算幹不了大逃殺,容納兩個類似《電鋸狂人》跟《沉默羔羊》似的變态那也很寬綽啊。
她想着,總算連走帶滑地來到了聞宅門前,從院子外可以看見裏面是棟兩層的青磚小樓,外面的大門則是扇同樣複古的帶銅獸環的木質門,她仔仔細細檢查了幾遍後,終于确定這扇門上沒有電鈴。
路星辰舔了一下嘴唇,摘掉手套,擡手抓起冰冷的銅環敲了幾下,門內沒人應答,但大門倒是應手而開。
“有人嗎?”路星辰将頭伸了進去,門內是個雅致的庭前院,隔着七八米外的臺階可以看見亮着燈火的大屋,其實彼時天還亮着,但是這座聞宅已經可以說是燈火通明了。
路星辰連叫了幾聲也沒人應答,便幹脆走了進去,瞄了一眼主屋,低頭看着自己滿是泥濘的鞋子,她心疼地在石板路的邊上蹭了蹭腳上的泥,懊惱地為自己一路的胡思亂想做了個總結。
“就算是個變态也不要是電鋸狂人,比起文藝女青年跟文藝男青年,更讓人受不了的就是文藝類的變态。”她嘀咕完,擡腳就向前跨了兩步,忽然驚悚地發現原來庭前院裏還坐着一個人。
雪早已經停了,夕陽打在白茫茫的大地上,襯得天清水光,落雪挂在枝間,好像綻放了千萬朵的銀蕾,他就坐在這種天色裏,這樣的落雪前,擡頭“看着”路星辰。
路星辰以前讀過一本書,書裏描寫主人公的心像是塊被滾燙的刀尖剖開的黃油,瞬間就消融了,黃油是什麽路星辰沒見過,不過如果把豬油類比牛油,路星辰大概也能比拟出那種狀況。
可是直到現在,路星辰才能真正明白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就好像此刻,她的心是牛油也好,豬油也好,還是什麽冰塊,哪怕是塊石頭,在見到眼前人的那一瞬裏通通都軟融了……
“他應該還在讀高中吧……”路星辰看着這個穿米色粗織高領毛衣、靛藍翻褲邊牛仔褲,黑色短發的年輕人,在心裏就只這麽輕輕地飄過一句。
他站了起來,意外地比路星辰想的要高很多,他開口問:“新來的?”他的嗓音也很動聽,而且很清,沒有暧昧的餘韻,所以顯得有點冷。
“是的,我是聞慕庭先生請來的……”路星辰剛回答“是的”兩個字的時候,他就已經朝裏面走了,好像根本沒意思聽路星辰把整句話說完似的。
路星辰只能跟上,剛走到主屋門口,他頭也不回地簡短地說:“把你的鞋脫在外面!”
他說完就開門進屋了,路星辰看到他娴熟地上了臺階,還有那開門進門的姿勢,不禁在心裏嘀咕:“是不是真的看不見啊?”
路星辰将自己的高跟鞋放在屋外,她還穿着上班的高跟鞋,自然裏面穿的是絲襪,即使一雙腳早就凍得麻木了,但踩在冰冷的地面上,還是冷得直起雞皮疙瘩,她連忙小跑了幾步,從他進屋的門閃了進去。
屋內屋外如同兩重世界,聞宅主屋開足了暖氣,連腳下的木地板都似有地暖,路星辰僵直的四肢如同上了油的機械,一下子就又靈活了起來。
門裏是一個客廳,因為家具不多,更顯得寬敞,左邊是一個螺旋向上的木質扶梯,廳的一角放着一座落地鐘,隐約可以聽見它發出金屬的“嗒嗒”聲,整個客廳都是暗紅色,在昏黃色的燈光籠罩下,有種時空凝滞的感覺。
路星辰随着聲響,穿過客廳,發現那個年輕人竟然在隔壁連着飯廳的廚房裏做飯,盡管他好像只是在煮面條,但路星辰看着他自如的動作還是又一次懷疑他是否真的看不見了。
面條帶着一種路星辰說不出來的濃郁香氣,看起來很像是電視上那種意大利式的面條,紅紅的帶着幾片很薄的蘑菇,也許還有路星辰百聞卻始終沒有一見的黃油……
路星辰這才意識到,幾個小時前那段豐盛的飯菜似乎又消化得差不多了,她按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年輕人端着盤子坐到了餐桌的一端,顯然他做得不多不少……剛好一盤。
“那個……請問我叫您聞……”路星辰忍受着飯廳裏的香味開口問道,雖然聞慕庭讓她叫他聞先生,可是看到他實際的模樣,路星辰覺得叫聞先生有點太扯了,這還不知道是誰先生呢!
年輕人擡起了頭,再次“看着”路星辰。
“聞……”路星辰重複了一遍,年輕人依然冷淡地一聲不吭地“看着”路星辰,路星辰只好偃旗息鼓地嘀咕道,“那好吧……”
年輕人收回目光,拿起了邊上的水杯,路星辰突然又補了一句:“我叫你小聞吧!”
年輕人突然就嗆着了,他連咳嗽了好幾聲,路星辰慌忙将餐巾紙遞了過去,在預知雇主會不高興的情況下,亡羊補牢地說:“小聞……先生……”
可惜這位小聞先生既不善談也不幽默,路星辰接下來跟透明人似的坐在對面看他把飯吃完,等那位小聞先生将自己的碗筷洗好,最後離開不知道去幹什麽去了,路星辰還幹坐在飯廳裏。
“這孩子……一點都不可愛!”路星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經歷了下午大雪中的等待跟泥地裏的攀爬後,她坐在暖融融的飯廳裏覺得自己就跟輛光上了機油,但沒上柴油似的重裝機車,看着精神但其實連滾動一厘地都是件費勁的事情。
路星辰看了一下四周,再看了一眼餐桌上那只透明的水壺,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終于站起身打開邊上的一個櫥櫃,只見裏面整整齊齊從大到小,或挂或立着整整四大排的各式水杯。
“哇……”路星辰不禁失笑,“喝個水而已,需不需要這麽多杯子啊!”
她猶豫了一下,從當中挑一只最像自己平時用的陶瓷杯子,然後連灌了自己三大杯的水,水入肚有點涼,但那種饑渴難耐的感覺卻得到了不少緩解。
路星辰長出了一口氣,卻聽到身後有人很冷地說:“你在做什麽?!”
路星辰猛地轉過身,發現年輕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他換了件黑色低領雞心毛衣,頭發像是沒有吹幹微帶着點濕漉感,身上也若有若無地飄來某種洗發水或者香皂似的清淡香味。
“對不起……”路星辰本能地立即把杯子放到桌面上,讨好地道,“太渴了,借你的杯子喝了口水。”
年輕人将手搭到桌面上,放到了路星辰用過的那只杯子上,這個時候路星辰才稍稍有些相信他的眼睛可能真的看不見,因為他用手觸摸時,并沒有低頭。
“那些水杯,最底層是喝水的,左邊玻璃直杯是喝冷水,右邊陶瓷廣口杯是熱水,第四排套杯是咖啡杯,左邊小杯是喝濃縮用的,第三排的杯子是喝茶用的,由左及右分別是烏龍,雨前,跟滇茶。最上面兩排是酒杯,其他的杯子我不怎麽用,你只需要記住窄口杯是用來喝白蘭地的就可以。”
路星辰眨着眼睛聽着他突如其來一連串的話,半晌才扯出個笑容道:“我只要喝水而已……”她的笑容甫露,年輕人就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她:“我有需要你倒茶或者水的時候請記住用杯的次序,另外……以後請你自己帶水杯!”
他說完就拉開邊上的底櫃,順手将路星辰剛才用過的杯子丢進了裏面的垃圾桶。
路星辰瞬間就有了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往腦袋沖刺的感覺,她費了很大的勁才中止了自己的右手跟大腦之間一貫的連鎖反應。
“開始吧!”年輕人丢完杯子又取出一只茶杯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然後轉身淡淡地對一直努力給自己大腦降溫的路星辰說道。
路星辰看着這個年輕人清瘦高挑的身影,咬着牙小聲道:“你到底有沒有到可以喝酒的年齡啊,還白蘭地……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
她跟着年輕人一路向上走到了二樓,當二樓的卧房房門推開,路星辰發現這間房空曠到站在這一頭對那頭都會有遙遙這種錯覺,四周除了靠窗口的地方是張寬大的床,其他剩餘的牆壁都被書櫃占據了。
年輕人将手中的熱水杯放在床前櫃上,然後自顧自上了床将被子拉好,斜躺在枕頭上閉上眼,說了句:“A45。”
路星辰猶豫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在說書的序列號,A櫃就在門邊倒不難找,路星辰也很快找到了序號為45的書。
“《穆斯林的葬禮》……”路星辰抽出書小聲念了一遍書名,然後略有些失笑地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小屁孩,讀什麽葬禮,真是受了點挫折就為賦新詞強說愁……”
說歸說,但是人家是花了錢請她來讀書的,路星辰拿起書轉身向着年輕人走去,床前有一張可以斜靠的皮椅,顯然是給她準備的。
路星辰翻開了第一頁,赫然發現書頁上有一行有關購書信息的漂亮鋼筆字。她的眼睛落在最後的簽名上,然後擡頭看了一眼床上沒有表情的年輕人,心裏暗想這應該是他的名字吧,他這算是在變向向自己介紹他的名字嗎?
“還真是個別扭的小孩。”路星辰想着,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指尖慢慢在那個簽名前劃過,在心裏默念道,“聞,慕,陽。”
路星辰翻過這一頁,清了清嗓子開始了第一天的正式工作:“啊,安拉!寬恕我們這些人:活着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
她念到這裏,略略擡頭看着聞慕陽年輕的臉龐,心裏暗想,難道這聞慕陽是真的看不見……不能啊,不像啊!她在椅中稍許挪了一下身體,接着往下讀去。
“……這是一座規整的四合院。磨磚對縫的灰色磚牆簇擁着懸山式的門樓,房脊的兩端高聳着造型簡潔的鸱吻……”讀到“鸱”字的時候,路星辰有點不敢确定到底該讀左半邊音,還是該讀右半邊音,只好用低音含糊了過去,可是緊接着又來了一句,“椽頭之上,整齊地鑲着一排三角形的‘滴水’。檐下,便是漆成暗紅色的大門……”這個“椽”該讀什麽,路星辰也不是很确定,所以只能硬着頭皮念成“緣頭之上”。
她念到這裏,不禁忐忑地擡頭看了眼聞慕陽,好在他已經閉起了眼睛,呼吸平穩,像是已經睡着了。
“您睡着了嗎?”路星辰很小聲地問,見聞慕陽完全沒有反應她才松了口氣,把目光放到了書本上小聲嘀咕,“那個時候的讀者還真是耐心,進個門都要描寫這麽多字,現在要是哪個作家敢這麽寫,她的讀者該全部都會睡着了吧!”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下,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雖然雇主已經睡着,但路星辰自問還是一個很講究職業道德的人,更何況聞慕庭的要求裏也寫明了不能遲到,也不能早退,因此她強忍着饑餓感又接着向下念去。
又念了足足有半個小時,路星辰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過度摩擦過,已經發燙生煙了,她吞了吞唾沫潤了潤嗓子,摸着喉嚨忍不住感嘆:“男主人公第四章才出現,那個時候的編輯耐心也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她看了眼床上呼吸平穩的聞慕陽,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脖子。她剛轉身,床上的聞慕陽就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無聲地長吸了一口氣。
路星辰繞着書櫃走了一圈,見一多半都是外文書,另有一些專業書籍,還有一些是她聽過卻沒有光顧過的名著,她的手指從這些書脊上劃過,小聲自言自語:“看這樣的書,難怪這麽小的年紀就連笑都不會了,白長得這麽漂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黑了,山裏起了風,外面的樹枝搖晃得很厲害,即使聞宅到處開着暖氣,路星辰還是覺得有絲絲涼氣從牆壁的縫隙裏滲了進來,她走到窗前用手拉了拉,檢視了一下窗子有沒有關緊。
月光下,窗外斑駁的樹葉倒影在雪地上淩亂地搖晃着,但在接近樹根的底下卻有一團黑影紋絲不動,路星辰不由自主地靠近了窗口凝神看去。
恰巧此刻,那團黑影開始輕輕地蠕動起來,在雪後的白夜裏是如此清晰,卻又令人恍然無法細辨,路星辰直覺涼氣從後背脊一下子竄到了心頭。
“你……”背後有人突然開口說話。
“啊!”猝不及防,路星辰忍不住尖叫了一聲,手中的書也掉到了地面上,倒退了幾步,轉過身來才發現是聞慕陽站在她的身後。
路星辰喘了幾口氣,捂着胸口尴尬地道:“你醒了?”
聞慕陽彎陽撿起地上的書,将裏面摔歪的書頁撫平,然後合上書面無表情地說:“你可以走了!”
“走?”路星辰掏出手機瞄了一下上面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她連忙說:“還沒到時間,再說……你不是又醒了嗎?”
聞慕陽本來已經轉過身去,聽到這句話才半轉過頭來說:“哦,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走了,不用再來了!”
路星辰腦海裏瞬間閃過兩個疑問,一是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這個小瞎子了,還有就是眼前的眸子是那樣的黑白分明,他真的……失明了嗎?
這兩個問題交替出現在她的腦海,以至于路星辰一時之間都沒有抓住重點,錯愕了足有半分多鐘,才連忙補救道:“因為……水杯嗎?我保證以後自己帶水杯!”
聞慕陽已經沒什麽興趣跟她繼續說下去,抛下“快走”兩個字,就徑直走回自己的床躺下,将被子拉上。
路星辰跟上前,努力放低姿态道:“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畢竟今天是第一天工作,只要你說……我就能改,一定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改到讓你心滿意足!”
隔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鐘,路星辰還在那裏滔滔不絕地表忠心,聞慕陽本來一直用手背擱在自己的額頭上,終于“騰”地坐起了身,緩緩地轉過頭來。
“怎麽樣?”路星辰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着聞慕陽。
“像你這樣的人,人生裏大概從來沒有讀書時間吧,一句話裏,每個字你都認識,大概你也不知道它到底要表達什麽吧,更何況你還不是每個字都能認識。你還不如一只鹦鹉,至少它不會把無知當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