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悠閑地周末

隔天周六,路星辰一直睡到晌午才猛然驚醒,匆匆吃了點東西填肚子之後,就把《穆斯林的葬禮》取出來,認真地對照《中華漢語詞典》開始查詢上面的生字。

等路星辰意識到時間差不多了的時候已經過了四點,她連忙跳起來一邊穿鞋,一邊匆匆給弟弟路驕陽打了個電話。

“你要用自行車就用自行車,幹嗎非要借折疊的自行車?”路驕陽用一貫不耐煩的口氣說道。

路星辰背上自己的雙肩包命令道:“我不管,二十分鐘之後我到你學校去取,借不到你知道後果!”

她說完,才不管路驕陽下一句話是什麽,潇灑地挂斷了電話。她知道路驕陽雖然脾氣一般,但相貌甚佳,成績又好,所以從小到大都不缺女生喜歡,他要是借不到一部折疊的女式自行車那就見鬼了。

果然,等她從公交車上跳下來的時候,路驕陽已經臉色陰沉地單手扶着一輛小巧的折疊自行車站在校門口了。

“你要自行車幹嗎?”路驕陽看着路星辰興奮地擺弄着車子,皺眉問道。

路星辰跨上自行車沖弟弟擠了下左眼:“大人的事,小孩就別管了。”

路驕陽好像全然沒有感受到姐姐的幽默感,沉着臉說:“你最好也別讓我給你借車。”

路星辰回過頭來掃了一眼門口進進出出偷瞄路驕陽的女生,然後看着弟弟故作幽怨地咬着嘴唇嘆息:“真是,你也知道比起咱家的存折,你的相貌要豐厚多了,跟借你車子的女生說一聲,我把弟弟典當給她了!”

她說完連忙趁着路驕陽翻臉之前快速蹬車大笑着離開,一口氣騎到了去涼山的公交站,然後跳下車拍了拍折疊車的座椅,微笑道:“你說我該收聞慕庭多少出租車費呢,二百塊一天不算多吧,算起來還是他賺了!”

想到又多了一大筆收入,路星辰就覺得空氣少了幾分寒冬的肅殺,多了幾分暖冬的意味。

公交車一到,路星辰提着折疊車上了車,司機皺眉道:“自行車不能上車!”

路星辰連忙提着車子賠笑道:“這不是車……是我的行李!”

司機見她買了兩張車票,也就搖了搖頭沒再吭聲,路星辰偷偷吐了吐舌頭松了口氣,可是她沒想到的是,昨晚坐在聞慕庭的私家車上并沒有覺得路途遙遠,可是公交車愣是開開停停多用了近一倍的時間。

等路星辰從公交車上下來,離約定的時間已經只剩下了不到一刻鐘,她再也顧不上酸疼的胳膊,跳上車就拼命地朝着聞宅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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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抵達聞宅,路星辰感到自己的心髒已經快從喉嚨口噴出來了,可是她依然不敢有絲毫遲疑,将自行車丢在院子裏,脫了鞋跌跌撞撞地沖進了聞宅客廳。

屋子裏依然很暖和,整個客廳裏幽靜得只剩下立式櫃鐘發出嗒嗒的擺鐘聲,聞慕陽穿了一件素煙灰色的低領開衫毛衣,正坐在餐桌上吃晚飯,他頭也不擡語調冷淡地道:“你遲到了,你應該有讀過工作守則吧?”

路星辰無法開口,太過劇烈的運動之下,她現在每下抽氣都覺得自己的心髒在刺痛,隔了良久,她才擠出一句:“下次……一定改正。”

說完她便止不住地打了一個嗝,路星辰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在聞慕陽也沒有空再理會她,而是專心地吃起他的晚飯,路星辰心髒劇烈跳動了好一會兒,氣息才算是平順了下來。

可是等她肚子裏的冷氣一消散,路星辰便立即痛苦地想到,她似乎又忘了吃晚飯,還有……帶水杯。

聞慕陽吃過晚飯便照例是洗澡,他一出來就說道:“開始吧,記住了,錯一個字,立刻走人。”然後他就轉身上了樓,路星辰沖着他的背影扮了個鬼臉,抱起背包跟了上去。

跟在聞慕陽的身後,路星辰注意到他又換了衣服,不過還是件低領的中灰色毛衫,款式偏成熟,只在袖口的地方有兩條暗紅色的條紋才使得這件衣服顯得不那麽沉悶。

“呵,把爸爸的衣服穿身上就以為自己是叔叔了?”路星辰跟在聞慕陽的後面心裏腹诽道。她的目光順着聞慕陽的上衣很自然地下移,那是件黑色的窄管西褲,把聞慕陽的腿形襯得很好,修長、筆直,這下路星辰禁不住半嫉妒半羨慕地在心裏罵了聲:“臭小子……”

她光顧着從上到下地打量聞慕陽,哪裏知道聞慕陽突然停下來開門,路星辰就一頭實實在在地撞到了他的後背上。

“你看哪兒呢?”聞慕陽沒好氣地說。

“沒有!我哪兒都沒看!”路星辰下意識地連忙否認,随即發現自己這句話似乎有語病,但也只好硬着頭皮補充道,“我要是看着你肯定就不會撞到了,對吧?”

聞慕陽沉默了一會兒,才轉頭“看向”路星辰,明明知道他的瞳孔裏不可能有她的影子,路星辰的心髒還是因為那一眼而又快速跳動了起來。

“你看我哪裏都是一件跟我沒有關系的事情,我如果是你,我就會安安分分賺這筆錢,而不會去注意些根本沒用的東西。”聞慕陽冰冷地說完,就推門走了進去。

路星辰覺得給聞慕陽讀書可以算得上她這輩子做過的最考驗耐心的工作了,她一共才見過他兩面,前後加起來不超過五個小時,但她至少已經有超過十次想要抽人的沖動了。

“喂,你太多慮了吧!”路星辰追在他背後用不屑的聲音說,“我路星辰喜歡的是斯文、有禮貌、懂得紳士風度的男人,是男人,你懂嗎?”

“那就好!”聞慕陽簡短地回了一句。

兩人自那以後,一個躺着,一個坐着,再沒有說過一句多餘的話,路星辰翻開書籍,開始公事公辦地照本宣讀起來。

雖然現在每個字都能讀,但是過長的句子讓路星辰讀來還是覺得很消耗體力,尤其是在既渴又餓的情況下。

“你就不能把一句話讀完整了再停頓?你是專業給作者改句號的嗎?”聞慕陽突然不耐煩地插了一句。

“那也要看肺活量啊?!”路星辰有些委屈地說,“你說以前的作者怎麽這麽奇怪,把句子寫得老長,難道句號就不算稿費嗎?”

聞慕陽深吸了口氣,從嘴裏蹦出兩個字:“泡茶!”

“嗯?”路星辰從書本上擡起頭。

“去給我泡杯茶。”

“什麽……茶?”路星辰可沒忘記眼前這個人有着整櫃的杯子,是個多麽挑剔的人。

可沒想到聞慕陽居然又蹦出兩個很生硬但又挺通情達理的字眼:“随便!”

“你現在不明說,到時可別怪我泡錯了。”路星辰有言在先,她今天好不容易讀對了書本上的每個字,誰知道聞慕陽是不是又另設了個圈套給她。

聞慕陽的嘴角看似隐忍着輕輕顫動了幾下:“跟你說清楚了,你就能泡對嗎?”

路星辰眨了下眼,連忙識趣地說:“我現在就去給你泡茶,你等着,很快就來!”

她剛走了幾步就聽聞慕陽又說:“昨天……你打碎了一只瓷杯,另一只套杯我就不要了,你看着丢吧。”

路星辰站在那裏略略想了一下,嘴角微微彎起弧度,轉頭看着聞慕陽說:“喂,你是不是想把杯子送給我啊!”

“真是……”聞慕陽擺了個好笑的表情,“我只是要丢杯子,你丢垃圾會管撿垃圾的派什麽用場嗎?”

“哦,好吧!”路星辰毫不在意,高高興興地下去泡茶了。

她很快就找到了杯子,然後給自己沖泡了整整一杯的咖啡,又狠狠加了四塊方糖,一口咖啡喝下肚,路星辰仰頭舒服地長嘆了一口氣。

聞慕陽用來盛放茶葉的竹筒不少,但卻沒有一種是花茶,路星辰每個打開都聞了聞,搖了搖頭:“脾氣那麽大,我看你大概只适合菊花茶。”

她最後挑了種綠茶,用竹勺挖了一勺,想了想退掉一點,再想想,又退掉一點,最後只放了少少的茶葉在杯中:“大晚上的,不是喝咖啡就是喝茶,難怪年紀輕輕的就要失眠。”

路星辰将杯中的咖啡一口喝盡,把聞慕陽的茶給端了上去,聞慕陽揮手示意她将杯子放在床頭櫃上,好像也沒有要立即喝的意思。

也許是因為一杯高熱量的咖啡下肚,路星辰覺得自己開始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決定在剩下的讀書時間裏争取一口氣把那些長句子都讀完,給聞慕陽來個刮目相看的驚豔退場。

可是她剛讀了些時候,聞慕陽又插嘴說:“你窮到連晚飯都吃不起了嗎?”

路星辰對他的語氣不善本能地反駁:“誰說我窮到吃不起晚飯了?!”

“那你幹嗎不吃晚飯?”

“我吃不吃晚飯要你操什麽心啊?”

“誰說我操心了?!”聞慕陽惱怒地道,“但你肚子一直咕咕叫,我怎麽睡啊?”

結果當晚兩人又不歡而散,路星辰重重地将聞宅大門甩上,推着車子氣呼呼地走在路上,回頭看了一眼聞宅,沒好氣地罵了句:“這個短尾巴的哈雷衛星!”

她跨上自行車,剛騎了幾步,車輪因為凍結成冰的泥濘山路而磕碰了一下,将心不在焉的路星辰從車上甩了下來。

“啊……”路星辰吃痛地從地面上爬了起來,發現右掌因為撐地而被路面蹭破了。

她有些懊惱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然後朝着滑到一邊樹林裏的自行車走去,等走近了自行車,她彎下了腰……

就在那一瞬間,路星辰突然有了種異樣的感覺,類似羊群在感受到狼接近時出于生存本能的敏感,涼氣從足底一下子散發到了全身,整個人全身上下的肌膚表面都聳起了疙瘩。

她猛然擡頭,發現很近的地方有團黑影輕微地向後退縮了一下,但是路星辰還是肯定那是個男人正躲在樹後窺視着她。

那個高度,那頂鴨舌帽——正是昨天晚上闖進聞宅的那個男人!

路星辰是那種膽子不大,但只要受到了驚吓就會爆發出歇斯底裏攻擊力的女人,比如像現在。

換作普通女人,此刻大概會尖叫着跑開,可是路星辰實在不算是普通女人,她大約愣了那麽兩三秒,就突然尖叫着:“抓賊啊!來人哪,抓賊啊!”然後揮舞着自己的背包朝着那個男人撲去。

那個男人大約也沒想到路星辰會如此兇悍,他轉身想要退開,可是一瘸一拐沒有走多遠,身後路星辰揮舞着的背包砸了過來,裝了兩本精裝書的背包的打擊力實在不可小觑。

路星辰邊劈頭蓋臉地捶打,邊在嘴裏怒罵着:“渾蛋,今天讓你知道姑奶奶我的厲害!!”

那個男人被砸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趁着路星辰有些手軟,猛然反手推了她一把,路星辰不由自主地向後跌倒,她本能地朝着男人抓去,男人身上的背包就被她抓脫了下來。

戴鴨舌帽的男人朝着地上的路星辰走了幾步,樹林外面突然傳來了聞慕陽的喊聲,他腳步一頓,退後了幾步,慌忙轉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路星辰!”

“在這兒!”路星辰掙紮着從地面上爬了起來,摸着快斷掉的腰喊道。

她拎着包走出了樹林,卻看見聞慕陽已經站在聞宅的外面,可以看出他正努力想要通過聽覺來辨別現在的狀況。跟聞宅中的淡定從容不同,月光下的他顯得有點茫然跟手足無措,好像身處在無邊無際的曠野中,不知該何去何從。

路星辰靜靜地看着聞慕陽,她這才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眼前的這個人——他是活在黑暗中的。

“路星辰,快回答,你在哪兒?”聞慕陽焦急地大聲喊道。

路星辰剛開口說了個“我”字,就看見聞慕陽已經向着前面走來,他一腳踩在了泥濘的冰路上,快得路星辰都來不及喊聲小心,他就結結實實地朝後重重滑了一跤。

“你沒事吧?”路星辰連忙奔過去攙扶他,聞慕陽吃痛地咬牙脫口罵道,“是哪個混賬把門口……”

他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路星辰看着天邊的星星,接過他的話小聲嘆道:“是啊,這是哪個混賬會把家門口的路都給撬掉了啊,唉……”

“你剛才鬼叫什麽?”聞慕陽沒好氣地問。

“我碰上了昨晚上的那個賊,不過你放心,他再也不敢來了,你都沒看見他剛才被我揍得有多慘。”路星辰得意地說道。

“你……”聞慕陽有些失語地道,“你到底有沒有正常的邏輯思維啊?你知不知道那樣會有多危險啊?”

“正常的思維怎樣?尖叫?害怕?管用嗎?!讓他躲在暗處,我才危險咧!”路星辰扶住聞慕陽的胳膊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聞慕陽有些無可奈何,他一轉身就觸動了跌痛的地方,腳步不由微微停頓,路星辰皺眉說:“你出來幹嗎?!”

“不是你在慘叫來人啊,抓賊嗎?”聞慕陽一字字地道。

“對啊,我又不是在召喚你。”

聞慕陽抿了下唇,轉過頭努力平靜地說:“那這個山頭……你想召喚誰?”

路星辰有點語塞,她擡頭看着天空,大雪過後的夜空總是明淨無塵,她很自然就轉過了話題:“聞慕陽,今天的星星很亮……”

聞慕陽偏過頭,冷淡地道:“對不起,我看不見。”

路星辰轉過頭笑着說:“所以……才想要告訴你啊。”

當晚路星辰回到家又是深夜,她精疲力竭地整個人摔在沙發裏,打了個大哈欠:“我真是要問聞慕庭要加班費了。”

她随手拉過自己的戰利品,将那個鴨舌帽男人的背包打開,好奇地将裏面翻了個底朝天,可讓她沒料想到的是,裏面居然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路星辰失笑了一聲:“哈,這個小賊本事沒有,心倒是挺貪的,打劫不記得帶棍子,倒記得帶麻袋!”

一側的房門響了,吳小妹捂着肚子從裏面走出來,看見路星辰便轉頭說了句“你回來了”,然後匆匆進了衛生間。

路星辰站起來敲了敲門,說道:“你是不是舒服,要不要緊?”

“生理期老毛病……躺會兒就好了。”吳小妹在衛生間裏悶聲道。

“那我先回房,出來叫我一聲。”路星辰得到吳小妹肯定的回答後,就拎着兩只包回了自己的房間,倒在床上。倦意襲來,她根本等不到吳小妹出來再進去洗澡,很快便睡得人事不知……

周一早上,不管吳小妹怎麽叫路星辰,她就是支吾着睜不開眼,文娜從廚房裏伸出頭來說:“想讓路星辰醒過來,你只要放聲大喊兩句話就行,首先是喊‘天上掉錢啦’……”

“第二句呢?”吳小妹有點好奇地問。

“哦……”文娜笑着補充,“就是‘錢就要被人搶光啦!’”

吳小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才不要被她醒過來之後掐死。”

“随便你!”文娜回過頭接着吃她的泡面。

吳小妹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背上包自己走出門去,今天的公交車晚點了,她還沒等到公交車,倒看見路星辰匆忙朝她走來,她連忙迎上前說:“唉,星辰你起來了?”

路星辰背了只大書包,用手順順了自己略略淩亂的頭發說:“今天不是要去問甄帥要工資嗎?”

“哦……”吳小妹眼望着公交車的方向問,“聞先生介紹的工作怎麽樣?”

“還不錯吧,給他們家裏一個眼盲的小孩讀書。”

吳小妹驚詫地問:“是那個聞先生的孩子嗎?”

“也沒那麽小啦,大概是他弟弟之類。”路星辰做了個頭痛的表情,“任性,霸道,獨裁,又小肚雞腸,別提有多難搞了!”

“怎麽也比我這樣面臨失業快要沒工作了好啊……”吳小妹悶悶不樂地道。

“嗨,那些人就是吃準了你害怕這點,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拖欠我們的工資。”路星辰說着就跳上了遠來的公交車,吳小妹稍稍猶豫了一下,也跟着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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