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盲人帥哥

上班時間的地鐵十分擁擠,搖晃中有人踩了路星辰的腳,那人連忙說對不起,路星辰一擡頭,才發現正是昨天在廁所裏議她是非的女同事之一。

兩人相對都有些尴尬,最後還是路星辰說了聲:“早,雅蘭。”

董雅蘭臉色也松緩了過來,略顯親熱地回道:“早,星辰。”

兩人随便聊了聊天氣跟工作,最後董雅蘭才像是鼓起了勇氣道:“昨天……對不起。”

路星辰沒想過她會道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胡亂地“哦”了一聲。

“其實去年我剛進來的時候,茱迪她們也在背後議論我……”

路星辰一聽,連忙打聽:“那後來你怎麽解決的?”

董雅蘭瞥了她一眼,尴尬地說:“跟她一起議論別人。”

兩人沉默了大約有十來秒,然後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董雅蘭小聲說:“茱迪跟着雨部長的時候,連顧亞南都還沒來,所以她在部長面前很有幾分面子,經常打我們的小報告。而且她特別記仇,得罪了她,她會一直針對你。”

路星辰有些頭痛,好像這個時候她再想到跟茱迪一起議論別人已經晚了。

“昨天……聞慕陽是因為你被茱迪欺負了才來的嗎?”董雅蘭很小聲地又問了一句。

“當然不是!”路星辰立刻下意識地否認,頓了頓才很小聲地回答,“應該……不是吧。”

“這樣啊……可是大家都猜是你向聞慕陽告狀茱迪經常欺負你,他才專程來為你複仇的!茱迪一定會把賬算在你頭上的,你一定要小心。”

路星辰揉了揉頭,郁悶地發現自己的頭痛得更厲害了。

她們進辦公室時,茱迪正在那裏姿态很高地讓大家準備開周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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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部慣常周二召開工作會議,大致是布置本周任務跟彼此交流一下手中的方案,由于本月股東會議的召開,本來正常的會議也變得時間不定了起來。

但這種會議通常都是由雨隆蘭親自主持的,即使雨隆蘭不在,按常理也應該由她的助理顧亞南來主持,現在卻交給了茱迪。

那意味着茱迪也是雨隆蘭理想中的backup,如果雨隆蘭高升,不僅僅是顧亞南,茱迪也是有可能會接替她的位置成為新一任部長的候選人。

這樣的加持之下,路星辰可以理解昨天明明還是只敗犬的茱迪為什麽一轉身就變成了富貴犬。

會議室裏只有茱迪意氣風發的聲音,最後她的目光飛快地掠過了路星辰,嘴角抿直了說:“莉達本來是水墨天堂的銷售人員,應該對水墨天堂比我更了解,所以從本周開始,你就負責水墨天堂的策劃案吧。”

吳小妹白皙的臉頓時就漲成了通紅色:“是、是我嗎?可是……這個策劃案一直是茱迪姐你做的,我怎麽可能做得比你好?”

“只要你肯努力,你就有機會,這是部長的理念,也是我們部門的規矩。”茱迪合上筆記本,掃了一眼路星辰,揚起下巴,“放心,有什麽事我會指導你的。”

吳小妹的眼眶紅了一圈:“謝謝茱迪姐。”

一直到周會結束,好像都沒有路星辰什麽事,最後路星辰舉起手:“茱迪,我也是水墨天堂的銷售人員,我可不可以協助莉達做那個策劃案?”

“你?正要跟你說。”茱迪合起筆記本,輕描淡寫地說,“本周春季促銷,你就給各個門店送廣告海報跟吊旗去吧。”

“促銷海報一向都是各個門店的店長自己過來取的。”路星辰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這麽回答。

“一向……宣傳樣冊一向也是各個門店的店長自己取的。”茱迪嘲笑地看着路星辰,“你不是送了幾個月?”

“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的?”她眼中赤裸裸的輕蔑激怒了路星辰。

“要不然你能做什麽?”茱迪微彎了一下嘴角,嘲笑着說,“如果你有自知之明,也可以不送啊。”

“你的意思是你認為我不合适,但還是留着我做一件根本無意義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茱迪用一種解氣的神情看着路星辰,“如果我是你,我早就辭職了。”

“你有什麽資格雇用一個不合适的人,你有什麽資格浪費公司的資源?”

茱迪被路星辰一連串的反問給震住了,本能地反駁道:“誰雇用你了,怎麽是我雇用你的,你不是聞總……”

“那你有什麽資格說上面的話?!”

茱迪的臉都漲紅了:“像你這種人,誰都有資格說你!你除了臉皮厚,你還有什麽本事!你有什麽資格待在我們部門?”

“假如你是個臉皮薄、無法在險境中求生存的人,就不要在廣告公司擔任業務人員。”路星辰一字字地念完,“沒聽過嗎?那是廣告大師奧格威說的,你真該多讀點書。”

“讓我多讀點書……”茱迪怒極生笑,向着路星辰走近了幾步,“你這人……”

顧亞南站起身擋住她,勸道:“好了,不要再吵了,散會吧。”

然後辦公室裏便響起了七嘴八舌的勸和聲,但是比起平時衆口一詞,這次詭異的是,好多人都只是規勸茱迪,卻沒人來指責路星辰。

明顯有很多人心中跟董雅蘭的想法差不多,懷疑聞慕陽昨天是特地來為路星辰撐腰的,“聞慕庭放在策劃部的釘子”跟“聞慕陽的情人”這兩者的分量可是天壤之別。

他們可以得罪聞慕庭的釘子以示對雨隆蘭的忠誠,但絕對不可以得罪一位有可能會嫁入聞家的情人。

“不行!”茱迪面紅耳赤地說,“這事我一定要讓部長評評理,如果像她這種什麽本事也沒有,光靠走後門進來的人都能對着我們指手畫腳,那我就不幹了!”

“都吵什麽?”雨隆蘭走了進來,聲音冰冷地說道。

會議室頓時一靜,只有茱迪委屈地紅着眼圈說:“部長,路星辰說我沒資格給她分配工作。”

“我聽到了。”雨隆蘭回轉過頭問門口的人:“你聽到了嗎?”

門口的人慢慢現身,會議室裏的人驚愣地發現正是昨天讓茱迪下不了臺的聞慕陽,茱迪看見他臉上還是不由自主地露出驚慌之色。

“聽見了。”聞慕陽平淡地說。

“你說該怎麽辦?”

聞慕陽轉過了頭,辦公室很靜,只有他的聲音很清很冷:“那不是你的事情嗎?你自己看着辦就好了。”

“昨天也是我的事,你不是很替我操了一會兒心嗎?”雨隆蘭的語調不像生氣,倒很像是在開玩笑。

“我不是已經跟你道過歉了,你還要我再道一次歉?”

雨隆蘭轉過頭,看着臉色有些蒼白的路星辰說:“臉皮要厚,要懂得在險惡環境中生存,是給有能力的人鼓勵,沒有能力的人最好還是臉皮薄一點。你如果覺得你的能力不只是去送海報,你可以遞交一份辭職報告給我。”

她轉身回辦公室拿了份文件便跟聞慕陽一起離開了,而聞慕陽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

只是,一走出過道,他就慢慢拂掉雨隆蘭攙扶着他胳膊的手:“這就是你特地讓我陪你來的原因?”

雨隆蘭臉上本來的笑意漸漸地消散:“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有些人你只要給了錯誤的信息,她們就會忘乎所以,讓你事與願違。”

“隆蘭,你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麽?”聞慕陽靜靜地說道,“說不定跟你想的背道而馳。”

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聞慕陽将手杖擋在電梯門內:“你先用電梯吧,我們不同路。”

雨隆蘭盯着聞慕陽的臉,電梯開了關,關了又開,聞慕陽的眉目紋絲不動,雨隆蘭的神情卻逐漸尖刻了起來,她說道:“聞慕陽,別忘了你欠着我們雨家的債。”

“我記得。”聞慕陽微動了一下眼簾,“你一直都在提醒,我怎麽能忘?”

“你記得就好。”雨隆蘭咬牙進了電梯,聞慕陽收回手杖,雨隆蘭眼角微顫死死盯着他的臉,直到門完全合上,她才發現握着文件夾的左手上,四個做好的假指甲竟然全都折斷了。

會議室裏,茱迪洋洋得意地挑眉說:“路星辰,你現在是去寫辭職報告,還是去倉庫領海報呢?”

路星辰的手着握緊了又放開,放開了又握緊,最終擠出一句:“我去倉庫。”

茱迪露出一個鄙夷的笑容,小聲地說了句:“厚臉皮。”說完她就拿起筆記本趾高氣揚地走了出去,其他人也都無聲地走了。

各類海報吊旗長條橫幅,雖然每個門店不多,但加起來也有厚厚的一摞,而且長長短短很不好收拾,路星辰低頭将它們仔細捆綁,一個海報卷掉了出去,路星辰剛要去撿,但有人幫着她撿了。

董雅蘭将海報卷拿過來,蹲在她的身旁小聲說:“不如別幹了,太欺負人了。”

“你怎麽過來了?”路星辰問。

“茱迪……我說要對下富潤百貨門店的延展廣告圖文就過來了。”

路星辰可以想象茱迪現在跟那些人在議論什麽,一只麻雀變鳳凰會讓女人眼熱,可是再也沒有比看見那只麻雀還是麻雀會讓女人更興奮了。

她們……她,怎麽會認為聞慕陽對她別有不同?

路星辰抱起海報往外走,董雅蘭看了眼四下無人就幫着她抱了點,走出電梯便看見外面聞慕陽正低頭跟顧伯說話。

“聞慕陽啊。”董雅蘭小聲說。

路星辰跟沒看見一樣挺胸抱着海報從聞慕陽身邊走過,她剛走過去就聽聞慕陽在她背後說:“你第一天參加工作嗎?不知道新人要學着忍讓一點?”

路星辰的腳步一頓,聞慕陽的語氣放溫和了道:“以後……不要随便跟部門資深的前輩公開過不去,這樣沒有好處,只會讓你自己更加吃虧。”

路星辰将手中的海報往地上一放,然後轉身大踏步朝着聞慕陽走去。

因為她走得實在太近了,聞慕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但他退一步,路星辰就進一步,直到聞慕陽背靠着後面的牆再無去處。

“路星辰,這可是一樓大廳。”聞慕陽低聲警告道。

但路星辰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她依然将臉貼得很近地看着聞慕陽,溫熱的呼吸淺淺輕輕地在他的臉上滑過。

“你……瘋了是嗎?”聞慕陽略有些顫聲地說。

14

“聞慕陽……”路星辰看着他說,“假如我眼睛看不見了,我不會計算自己走過的每段路有多長,每個臺階有多高,對話的人眼睛應該在哪個位置,我不會……假裝自己看得見。我熱了就要喊熱,冷了就要喊冷,我不會,不想,自欺欺人!”

她站直了身體說:“我跟你沒共同語言,以後還是不要再交流了。”

聞慕陽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看來你跟聞慕庭倒是挺有共同語言的。”

“他至少有給過我認可,他至少肯給我機會,他至少……”路星辰抿緊了唇,良久才吐出一句話,“沒有輕視過我。”

她拿過張嘴結舌的董雅蘭手上的海報,再彎腰抱起地上的那摞,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努力挺直了背脊,很用力地朝前走着,她在心裏怒氣沖天地發誓,朝陽與星辰,她路星辰從此就跟聞慕陽訣別了。

她推着車從停車場出來,顧亞南正站在出口,他看到她,咳嗽了一下,看着馬路旁的綠化帶道:“你還好吧。”

路星辰見他手上拿着單子,才想起忘拿海報分類送貨單了,顧亞南大概是來給自己送單子的,至于為什麽繞了這麽個大圈子跑來送,大概是因為看見了電梯門口的那一幕。

她略有些尴尬地說:“還好。”

顧亞南看着手中的單子,想起雨隆蘭臨走前的話:“跟她談一談,假如她現在願意走,我可以多補償她幾個月的工資。”

雨隆蘭冷淡的聲音還在耳邊,顧亞南眼望着腳尖說:“路星辰,你覺得這份工作有意思嗎?我是說……你看,工作的內容又瑣碎,部長又……”

“這是我做過的最好的工作了。”路星辰接過他手中的單子道,“我每次坐在辦公室裏都覺得,燈光好亮啊,空調好足啊,有咖啡,還有茶……真好。好像我其實讀完了大學,前途光明,人生燦爛的樣子。”

顧亞南擡起了頭看着路星辰,說:“你在這裏……難道很開心嗎?你沒想過要自動辭職嗎?”

“當然會有不開心……”路星辰想了一下說,“部長,還有茱迪她們,嗯,怎麽說呢,當然會有一點點的不開心,可是別人喜不喜歡我,不是我可以決定的。我如果因為這麽一點點跟工作無關的不開心就在還沒有獲得任何機會證明我自己的情況下放棄了,那不是對不起曾經給過我機會的人,也對不起我自己嗎?再說,就算她們都讨厭我,不還有顧亞南嗎?”

“啊,我?!”顧亞南略有錯愕地道。

路星辰跨上自行車,笑道:“至少還有顧亞南不讨厭我吧,我是這麽想的。”

她騎出去幾步,轉過頭來沖着顧亞南揮了揮手:“顧亞南,謝謝。”

顧亞南失笑一聲,擡起手揮了揮:“注意安全!”

路星辰已經沖下了人行道,風揚起了她的短發,将它們吹得雜亂無章,一如漫山遍野夾雜在野草裏的野花,沒有花開靜好那四個字的優美,卻讓人感到撲面的春天氣息。

春天的氣息,是生命強韌的質感跟溫度。

顧亞南低頭微微一笑,轉頭朝着公司走去。

他邊進電梯邊接通了電話:“你要求的事情等兩天再說,我會找機會辦的,這兩天就讓她出外勤好了,避避風頭也好。”

電話那頭,聞慕陽閉目靠在汽車後椅上說:“多謝了。”

“不客氣,怎麽咱們也算是老同學嘛。”顧亞南看了一下四周,小聲道,“不過講好了,你別讓別人知道這一點……”

聞慕陽淡淡地回答:“哦……只要你每次都能這麽講交情,我當然就不用跟別人說咱們是高中同學,不但是同學還是一個籃球隊的要好隊友。”

“誰跟你是要好的隊友,你是主力,我是替補好不好?!”顧亞南急道,可惜還沒說完對方就把電話挂了。

顧亞南頭痛地看着手機失笑了一聲,他開始隐隐相信也許聞慕陽真的有點喜歡不起眼的路星辰,而不僅僅是出于憐憫的關懷,路星辰身上有種無論如何都能對生活微笑的安心。

可是即使如此,她跟聞慕陽也是沒可能的吧,顧亞南收起手機擡起頭輕微嘆了口氣,因為生活不是只有微笑就可以應付的。

“會議還沒開完你就走,沒事吧?”顧伯開着車問道。

“嗯。”聞慕陽閉着眼簡短地回答。

顧伯還想說什麽,但見聞慕陽顯出疲倦之色,就只好把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記得吃飯,記得睡覺。”顧伯把聞慕陽送到家中,勸說道,“你看你的樣子,還不如一個女人精神。”

“你最近記性真好。”聞慕陽回答。

顧伯嘆氣說:“你這副樣子,我連死都不敢死。”

她又能吃又能罵……聞慕陽靠着沙發心想,原來整晚整晚睡不着覺的人只有自己。

等顧伯走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門突然被拍得震天響。

聞慕陽坐在那裏無動于衷,但是門外的人卻锲而不舍,而且放大聲音喊道:“快開門,聞慕陽,我知道你在家!”

聞慕陽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打開門,冷冷地道:“丁宇,你又想幹什麽?”

丁宇大口喘着氣說:“聞慕陽,鮑建民到底跟你都說過些什麽,岩洞那起事故你到底有什麽沒說的?”

“等你能重啓調查再來問我的口供吧。”聞慕陽說完就動手關門。

丁宇一腳踩在了門檻上,看着聞慕陽說:“鮑建民死于高純海洛因4號,一克四千塊的超純毒品,他服用的加上找到的超過二十克,整整八萬塊錢,一個窮到要綁架勒索的人花八萬塊買這麽好的毒品,你覺得會是什麽情況?”

他看着聞慕陽激動地說:“這說明他很有可能有一個同夥,這個同夥比鮑建民有錢,也比鮑建民聰明,而且他……有可能因為同樣的原因對路星辰再次不利,考慮一下,聞慕陽,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聞慕陽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考慮過了,我什麽也不知道。另外,你現在才知道物證消息,是因為警局不再讓你負責此案了吧。”

丁宇頓時語塞:“你,你難道就不擔心路星辰的安全嗎?”

“路星辰?”聞慕陽語氣平淡地道,“我為什麽要操心她的安全?我又不是警察。”

“你,你,你……”丁宇一瞬間都快氣糊塗了,因此被聞慕陽一把推開,順勢把門給關上了。

聞慕陽轉身匆匆撥通了個手機,然後順手給自己拿了件外套,站在院子裏等着,一聽見外面發動機的聲音就立刻開門走了出去。

“好啊,你果然出來了。”丁宇居然還在門口,他跟在聞慕陽的身後說道,“聞慕陽你這是去找路星辰吧,我告訴你,沒用,想保護她你就好好跟我談談。”

聞慕陽拉開車門,淡淡地丢下一句:“去聽音樂會。”

說完他就關上了車門,計程車一溜煙便不見了影子,光留了汽車尾氣給丁宇,令他既氣又無奈。

“去哪兒啊?”計程車司機笑問聞慕陽,“這次是追車子,還是追人?”

“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聞慕陽回道。

司機雖然不解,但還是報了一串數字,聞慕陽舉起手中的手機說:“聽見號碼了?把路星辰要跑的那幾家門店地址都發過來。”

很快,司機的手機響了,他舉起手機看了一遍上面的號碼說道:“好多地址,老城新城都有啊。”

“把這些地址都跑一遍。”他頓了頓,飛快地報了一遍所有的地址,說道,“按照這個次序,從老城的商業區開始。”

這裏其實離新城更近一些,但是顧客就是上帝,而且計程車司機也實在不介意顧客自己要求多繞幾個圈子。

“你這是辦事,還是找人?”司機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聞慕陽,他穿着一身駱駝灰的風衣,但這麽挑剔的顏色對于皮膚白皙、模樣俊俏的人來說,卻是錦上添花,顯得整個人很有氣質。

可惜瞎了,司機再次在心中感慨道。

“找人。”聞慕陽簡短地回答。

“這麽多地址,找個人不容易啊。”司機說道。

“不會,你按照次序找,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她。”聞慕陽語調不高,但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自信。

“這次是什麽定理?”司機好奇地問道。

“距離最短的路線,正常人的邏輯。”聞慕陽閉上了眼睛,看上去不打算再與司機攀談。

司機讪笑着收回眼神,加大了馬力直奔第一個地址。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今天不止繞了一個圈,而是繞了很多個圈,其次沒想到的是,看上去不可能出錯的聞慕陽再三排出的最短距離組合路線居然全部都猜錯了,他們一直到黃昏都還沒有找到要找的人。

聞慕陽的額頭沁出了薄薄的汗,看上去狼狽又焦慮,全失了往常的淡定。

“我說,這位先生……會不會你要找的人回去了,要不你打個電話看看?”

聞慕陽捏着手機的掌心早就出了汗,他不知道多少次舉起來又放下。

最終,他舉起手剛按動了一個按鍵,風中便傳來了鈴铛聲。

隔着幾步遠,他聽到了,她正在向他走近。

“走吧。”聞慕陽對司機說道。

“你不找人了?”司機問道。

“找到了。快走。”聞慕陽匆匆抽出錢塞給了司機。

他轉過身,那鈴铛聲停了下來,像是在考慮究竟還要不要跟這個人打招呼。

聞慕陽有些緊張,他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那鈴铛聲又很細微地響了起來,響起,響起,然後在很近的地方又消失了。

他知道她離得很近,很近,就跟他肩并肩。

聞慕陽轉身朝前走,鈴铛聲也響起,他走一步,她走一步。

陽光是那麽好,想起來,他們認識這麽久,還沒一起出門散過步。

街頭是如此喧嘩,但在聞慕陽的耳朵裏,卻只有那風中細微的鈴铛聲。

路星辰偏頭看着眼前的這個人,明明早上還咬牙切齒想着要跟這個人決裂的,可是一看見他就還是會忍不住跟上去,心裏想着的是這條路它永遠都走不完就好了。

長長的,久久的,永不散去,就算不是相伴,只是尾随也好。

路星辰擡頭,看着聞慕陽挺直的鼻梁,長得這麽漂亮,但是個瞎子真是太好了,她有些卑鄙地這麽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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