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命的溫度 (1)

在衆人鄙視的哄聲中,他們急急匆匆地走了,連地上的火盆都來不及收拾。

路星辰在他們的背後大聲喊道:“放心,你們會看見她的,只要你們關了燈,吳小妹就會出現在你們的廚房裏,客廳裏,衛生間裏,卧室裏,她就在你們的背上,她會跟你們一輩子,跟到你們死!”

吳小妹的哥嫂腳步踉跄了一下,連頭都不敢回,慌慌張張地跑了。

房東解恨地在他們背後“呸”地唾了一口:“真不要臉!”

“房東,我想進房收拾一下吳小妹的東西。”路星辰轉頭對房東說道。

房東這回态度倒很好,爽快地給了鑰匙:“剛才那對哥嫂也說進去給吳小妹收拾東西,不過我看他們就挑了幾件值錢的東西,嘴裏還嫌棄說吳小妹跟了幾天有錢人,也沒弄到什麽值錢的東西,盡是些破爛。這對哥嫂真是下作。”

路星辰淡淡地回道:“人下作有天收。”

她取過鑰匙,打開門,在客廳裏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坐到了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寂靜的四周,仿若在凝神聽着從昨日傳來的笑聲。

包裏的手機聲驚醒了她,路星辰取了出來。

“什麽時候回來?”聞慕陽溫和地問道。

“我還要把吳小妹的東西收拾一下送給她媽媽,可能會有點晚。”

“那我……”聞慕陽頓了頓,最後說,“好吧,那你慢慢弄。”

路星辰将手機放回包裏,想要站起來,但這兩日人太過疲累,她腳一軟又坐回了沙發裏,手自然地一撐,在沙發的夾縫裏她觸到了一件金屬外殼的東西。

她低頭伸手将它摸了出來,是文娜的錄音筆,路星辰替文娜收拾東西的時候就發現錄音筆不見了,但一直都沒找到,沒想到原來是在沙發的夾縫裏。

她打開錄音筆,發現裏面有十幾條文件,她按動了第一條,在一陣沉寂聲之後,是吳小妹哽咽着小聲說:“文娜,對不起。”

整條文件就只有這麽一句話,路星辰閉了一下眼睛,又按動了第二條,仍然是一句“文娜,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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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條錄音文件,每一條都是同樣的話,路星辰幾乎是機械地按動着打開每一條,所有的內容都一模一樣,直到她打開最後一條。

當聞慕庭的聲音響起,還有那“半張照片”四個字,便猶如有一道閃電在她的腦海滑過,曾經所有的不理解、不明白和無法解釋的事情像是一下子都獲得了答案。

吳小妹為了什麽才會将文娜推下樓,那絕對不應該僅僅是為了一份工作,而一份吳小妹認為更為重要的感情才顯得合理。

雨隆蘭做不到這一點,能做到這點的只有如同白馬王子般的聞慕庭。

文娜什麽也不知道,那麽是什麽讓她覺得自己找到了至關重要的線索呢?是徐深藏在箱子裏的那另外半張照片——跟雨文婷十指交纏的聞慕庭。

當文娜看見那半張照片時,她就會得出跟路星辰一樣的答案:雨文婷的死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內疚,半張照片足夠讓聰明的文娜聯想到籠罩在整個案件上的黑影。

“……無論借給你多少光,你都只是塊石頭,卑賤而無用。”

“雨文婷為我去殺聞慕陽,那是她自願的,不過有一件事情她倒是做得很棒,那就是跳下去的那一刻,至少讓我記住了她。”

聽着聞慕庭悠然卻冷酷到極致的話,路星辰仿佛能看見最後所有希望完全破滅的吳小妹面色如灰,失魂落魄地爬上桌子站到窗前,然後在聞慕庭冰冷的視線下墜落的場景。

只要想起這一幕,路星辰就覺得自己的脊背竄出來一股寒意,手顫抖得幾乎拿不穩手中的錄音,腦海裏閃過半張照片,聞慕陽,文娜與吳小妹,岩洞裏喪生的許沛然等四人,還有他們加起來的所有往後的歲月。

慢慢地,她緊握住了錄音筆,手不再顫抖,将錄音筆收拾進包裏,她拿出手機給丁宇打了個電話,卻沒有打通。

路星辰掃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于是她又給丁宇發了一條短信:找到新證據,速回電。

然後,她再也沒有心情收拾東西,而是拿起包鎖上門,飛快地朝着外面奔去,她現在只想立刻返回到一個人的身邊,那個外表冷淡,事實上卻溫暖如陽的人。

路星辰打開大門,急促地道:“聞慕陽,我回來了。”

書櫃前的那個人轉過身來,不是她預料中的人,卻是微笑着的聞慕庭,路星辰所有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內心中巨大的恐懼蔓延開來,幾乎将她整個人都淹沒了。

“慕陽呢,你把他怎麽了?”路星辰的語調顫抖又尖利。

聞慕庭微微有些愣怔,他像是低頭思考了一下,合上手中的書,然後擡起頭來微笑着說:“你覺得我會把他怎麽樣?”

路星辰強自鎮定,但只要想起這個人曾經給聞慕陽帶來的,有可能帶來的災難,她再怎麽竭力,都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語調,裝作從容無事發生。

“你怎麽進來的?”

“顧伯總是把大門的備用鑰匙放在門口的地墊下面,二十年都沒換過地方。”聞慕庭笑着将書插回了書櫃。

路星辰垂下的手緊張地抓着自己的包,追問道:“你真不知道聞慕陽上哪兒了?”

聞慕庭擡起下巴笑着說:“他能上哪裏去,喏,這不是來了嗎?”

路星辰驚喜之下連忙回頭,黝黑洞開的大門外,門燈下的院子裏空無一人。

她驚覺上當,可是頸部受到一擊,只覺腦部一暈,整個人就歪倒在了地上。

等她有意識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斜靠在沙發上,四肢還有些麻木。

而聞慕庭手裏拿着錄音筆正坐在邊上翻看,他沒有像路星辰那樣一條條地看,而是徑直選擇了最後一條錄音量最大的一條。

很快,裏面的內容再次響起,聞慕庭聽了會兒輕笑一聲,擡起眼簾看了一眼路星辰,那一眼像是很遺憾。

“桃樂絲能有七種罪孽,可你卻偏偏選了一種不在其中的好奇。”聞慕庭按停了錄音筆,淡淡地說道。

路星辰看着聞慕庭,咬着牙說:“你把慕陽怎麽樣了?”

“你覺得我能把他怎麽樣?”聞慕庭淺笑道,“我來只是為了告訴自己的哥哥,雨家答應解除那張婚約,而且同意把所有股份低價轉讓給我們,這樣的好事難道我不應該首先與聞家的長子分享嗎?”

“你會這麽好心?”

聞慕庭微微一笑:“你很了解我,雨家當然是有要求的,他們想要慕陽放棄追溯雨隆蘭跟雨文婷的過失。”

“過失?她們一個是蓄意殺人,一個是蓄意隐瞞。”路星辰冷笑。

“追究能帶來什麽價值嗎?是那些人能死而複生,還是聞慕陽能重見光明?”

“你的話只能說明我們對價值的定義不同。”

聞慕庭這次沒再說話,路星辰轉過臉去卻見他正看着自己。

見她回望,他才溫柔地笑着說:“你在拖延時間嗎?你想讓誰來救你呢……什麽也看不見的聞慕陽嗎?”

路星辰覺得整個人瞬時掉進了冰水裏,外面的院子響起了開門聲,聞慕庭好整以暇地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然後轉臉又朝着路星辰一笑。

路星辰聽着院子裏進門的腳步聲,還有阿汪的叫聲,她突然拿起沙發上的包,在聞慕庭的視線下,從裏面抽出手帕,彎下腰狠心将自己腳踝上的鈴铛系住。

聞慕庭靜靜地看着路星辰,眼神幽幽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聞慕陽從外面走了進來,在門口他輕微地皺了下眉,如果路星辰已經回來了,那應該在他進門的那刻就會聽見她清脆又聒噪的聲音了吧。

路星辰被身後的聞慕庭押着小心地移到一邊,她睜大了眼睛看着聞慕陽,因為只有這樣,眼裏的水霧才不會流出來,滴落到地面上,發出什麽聲響。

門口的他輕聲嘆了一口氣,似有些憂慮,拿起手機撥了好幾通電話,但始終也打不通。路星辰知道他在打她的電話,而向來心思缜密的聞慕庭應當是将她的手機關了。

她看着他一遍遍地撥打着她的電話,他穿着一件駝色的風衣,身影被外面的廊燈拉得修長,好像她第一眼見他,不論是坐着還是站着,他都是卓爾不群的。

再見,慕陽。

終于,聞慕陽收起手機擡腳走進屋內,聞慕庭則拉着路星辰向外走去,路星辰轉過頭來看了聞慕陽一眼,再見,慕陽。

每一次跟他說再見的時候,其實她心裏都在想着同樣的意思。

他們剛從正屋出來,阿汪就沖着路星辰身後的聞慕庭大叫起來,但是因為它被拴在狗屋的邊上,因此雖然沖了過來,卻不能對聞慕庭産生絲毫威脅。

路星辰只能心中遺憾地嘆了口氣,她眼望了一下四周,顧伯這家小院獨門獨戶,現在又是晚上,四周更是一片寂靜。

聞慕庭在身後推了她一把,示意她上車。

此刻他們還沒有完全出顧伯家,聞慕庭也僅僅是把身後的門虛掩着,路星辰只好硬着頭皮按着聞慕庭的指示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聞慕庭利落地上了車,将車子發動着馳離了顧伯的小院,看着小院越來越遠的影子,路星辰心中酸澀之餘也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顧伯住處周圍也很幽靜,往來的車子并不多,沿路路星辰只看見一輛出租車迎面開過,但是速度太快,路星辰只來得及敲了幾下窗戶,它就擦身而過了。

對她的舉動,聞慕庭只是牽動唇角笑了笑。

出了小路,轉入大道,車輛的速度就更快了,路星辰呼救的機會就更少了。

她看着聞慕庭開着車像是向着聞宅而去,那裏就是深山老宅,正是殺人埋屍的好地方。

看着車輛岔道,路星辰突然伸出手去搶奪聞慕庭的方向盤,車輛頓時在狹窄陡峭的山道上扭動起來。

“車翻了,你也跑不了。”聞慕庭一邊按住方向盤一邊說道。

“只要你跑不了就行!”路星辰眼睛很亮地猛然将方向盤往前一推。

車輛向着旁邊的林子沖了過去,盡管聞慕庭一個急剎車,車子還是狠狠撞到了一棵樹上。

路星辰的腦袋立刻撞到了前面的面板上,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不知道隔了多久,她醒過來,聞慕庭已經将車子停在了聞宅的門口,他從後備箱摸出一支手電筒,拉着有些昏沉的路星辰下了車。

路星辰被他用領帶反系住雙手拖着繞過宅子穿過林間,向着另一側陡峭的山道的方向走去。

“你想幹什麽?”路星辰感到自己的額角有點疼,傷口似滲出了鮮血,沿着鬓發正往下淌。

“你不是很想知道當年岩洞事故的一切?我只是想讓你了解得更完整一點。”聞慕庭不緊不慢地說,“你最好不要再鬧出像剛才的事情,我心情不算好……很想殺人。”

“你殺的人還少嗎?岩洞的那四個人不是你殺的?”路星辰咬着牙說。

“那是雨文婷殺的。”

“鮑建民呢……他也是你殺的吧?”

聞慕庭輕輕地笑了一聲:“你不用套我的話,不錯,我當年跟雨文婷曾經因為徐深的介紹住過兩天他的客棧,過去這麽多年,他突然想通這點确實讓我很吃驚。但是我沒殺他,我只是在他毒瘾發作的時候,給了他一包純度比較高的白粉而已。”

“所有人的結局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雨文婷,徐深,鮑建民,還有……吳小妹。”聞慕庭輕淡地微笑道,“那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山路越走越崎岖,看起來像是在往山中的深處走去,路星辰邊走邊說:“你也說過,沒什麽證據能證明你跟岩洞事故有關,那都是他們自願的,現在錄音筆你也拿去了,你還怕什麽?你知道我一向是個挺合作的人,沒有證據不會做令自己為難的事。”

她的話說完,背後的聞慕庭始終沉默着,正當路星辰忐忑的時候,他突然輕笑了一聲,伸手一推,将路星辰整個人從山坡上推了下去。

路星辰沿着山坡滾了下去,直到撞到一棵樹上才算停了下來,疼得她覺得整個人都快散架了。

聞慕庭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來用手電筒照着路星辰的臉說:“別對我說口是心非的話,再有下一次,我可就不是在這麽矮的山坡前推你了。”

他說着就将路星辰從地上提了起來,推着她接着向前走去,路星辰在心裏大罵聞慕庭變态,可同時卻有點震懾于聞慕庭的無所不為,只得依從他向前走去。

一路上他們走走停停,路星辰只覺得他們走了很多的山路。

涼城近夏,天亮得早,此時天空從藍青色逐漸變成了青灰色,黎明在即,一片水流聲隐隐傳來,随着他們的行程,那片水聲也越來越響。

“聽見水聲了?”聞慕庭在她身後笑道,“這片水你應該很有感覺……因為聞慕陽就是從這裏逃出生天的。”

路星辰被推拉着向上攀爬了幾步,震驚地看見一條正當雨季的湍急的河流正從狹窄的山間沿着層層疊疊的山石向下奔流而去。

“這裏的水流是那處岩洞地下河的一部分,千百年來這裏的溶洞逐漸坍塌,所以形成了這部分的地上河。聞慕陽當年就是在這裏被人搜救到的。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麽讓他如此好運,才能卡在這條不知道有多長的地下河流裏唯一的逃生之處。”

路星辰看着腳下的河流,不禁有些心顫,她想象着聞慕陽如果不能從漆黑一片的地下河流裏順流而出,又或者在昏迷中接着被河流帶走。

“你說他是怎麽從那個地獄裏爬出來的?”聞慕庭喃喃地說道。

路星辰看見他似在沉思,腳步微微向後挪去,剛轉身奔跑了幾步就被聞慕庭一把抓住。

“你以為你能跑得了?”聞慕庭抓回了路星辰。

“你究竟想要幹什麽?錄音筆不是被你拿去了嗎,我空口無憑又能耐你何?”路星辰暗暗在背後用力掙脫那個已經開始有些松了的領帶結。

聞慕庭微微笑了笑:“你這句話只能說半真半假,你不能奈我何是真,但是依照你路星辰的個性,說你不會找我的麻煩那卻是假的。你懷疑吳小妹對文娜動了手,你就能立即出手對付她,你是那種會為了自己人而與其他人不死不休的人。”

“你也曾經說過我很現實。你看我現在要什麽有什麽,我與你不死不休做什麽?”路星辰努力鎮定地道,“而且我們其實沒有能力找你的麻煩,我還不想死得那麽快。”

聞慕庭側着臉看着她,在逐漸明亮的天空下,他像是在考慮路星辰話語的真實性,然後他露齒一笑:“桃樂絲,我想我是真的有點喜歡你。”

“我突然有些不忍心殺你。”他微笑着說,“這樣吧,假如……假如你願意殺了聞慕陽,我也許會考慮另一種可能。你看……我們是如此互相了解,你應該也不是對我沒有好感,只要當中不隔着聞慕陽,我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說對不對?”

路星辰想也不想地回答:“好。”

聞慕庭深深地看着路星辰,良久才微笑着搖了搖頭:“我跟你說過,別對我口是心非。”

他說着就推着路星辰向着河流走去,路星辰心中大駭,拼命扭動着身體,明知道此刻山野中不可能有人,但還是大喊救命。

她心中絕望,可是沒想到的是,揪着她頭發的聞慕庭卻真的突然被人撞開了。

聞慕陽的衣服被刮破了很多地方,尤其是腳踝處更是傷痕累累,他手裏牽着戴着嘴套的阿汪,眼盲的他依靠着一條狗跟在他們的後面,也不知道摔了多跤才能追上他們。

他的樣子很狼狽,但在路星辰的眼裏,站在第一縷朝陽裏的他卻像個天神。

聞慕庭躺在地上輕笑:“你終于……還是出現了,不管我想盡多少方法,為什麽,為什麽你就是有辦法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你怎麽來的?我明明系上了……”明明系上了鈴铛,他還是在她訣別過後,在期望之外又在期望之中出現了。

“聽不見鈴铛聲,難道我還聽不見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氣聲嗎?盡做一些無謂的事情。”

“我哪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路星辰甩脫了縛在身後的領帶,有些懊惱地還嘴道。

聞慕庭看着他們的神情,從地上慢慢地站了起來,他轉頭看向路星辰,微笑着說:“桃樂絲,我跟你說過,我從來沒有親手殺過一個人,但是如果你今天點頭,我願意為你破一次例,替你殺掉聞慕陽,你可以把它當作……我的求婚。”

“謝謝你的誠意,可是我沒有要跟變态結婚的念頭。”她一伸手摘掉了阿汪的嘴套,看着聞慕庭一字字地道,“如果我對你也有願望,那麽這願望只有三個字:去死吧!”

聞慕庭長吐了一口氣:“這樣……那真遺憾。”他話音還未落地,人就沖了過來,一腳就将撲上來的阿汪給踢飛了出去。

路星辰也顧不上去看阿汪的生死,緊張地在地上撿了塊石頭,但聞慕庭與聞慕陽應該都學過搏擊術,因此她手裏握着的石頭幾乎幫不上任何忙。

兩人幾番扭打之後,路星辰看見聞慕陽突然悶哼一聲捂着手臂退開了幾步。

而聞慕庭卻微笑着把玩着手裏的刀,正是茶幾上的那把水果刀,鮮血正順着光滑的利刃向下流到了聞慕庭的指間。

鮮血令聞慕庭的瞳孔泛出紅色,他提起了刀:“我原本可以不動手,可是我實在等不及了。我想,從今天開始,終于可以不用再看見你了,終于……我可以徹徹底底把你甩了。”

路星辰緊張地握着石頭,她看着負傷的聞慕陽,終于一狠心舉起石頭就想要沖過去,但有一道影子卻比她更快,阿汪又撲了上去,這次它一口狠狠地咬住了聞慕庭的腿。

聞慕庭吃痛地大叫一聲,路星辰看他手起刀落,很快阿汪的毛發上就染出了一團血色。

“阿汪!”路星辰忍不住心痛地大喊了一聲。

随着她一聲大喊,聞慕庭已經又是手起刀落刺了阿汪幾刀,但阿汪始終死死地咬住了聞慕庭的腿不松口,劇烈的疼通讓聞慕庭英俊的臉整個都變了形。

他一向喜歡謀定後動,從未試過如此狼狽,竟然對死不松口的阿汪有些手足無措。

這時,聞慕陽突然撲了上來,兩人傾刻在翻滾中落入了河流,路星辰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就撲上前去,一把從後面抱住了聞慕陽,巨大的沖力帶着她一起滾入了河中。

雨季裏湍急的河流如同一頭兇猛的野獸當胸沖來,瞬間就将他們三人沖得飛出了十幾米,聞慕陽與聞慕庭幾乎同時勾住了河流當中一塊突起的岩石。

路星辰覺得水不停地從她的頭頂沖刷而過,嗆得她幾乎呼吸不過來。

突然,她覺得呼吸一陣輕松,低頭發現是聞慕陽正将自己往突起的岩石上推。她剛趴上岩石,又一陣急浪湧來,單手勾着濕滑岩石的聞慕陽終于脫手了。

路星辰奮力伸出手抓住了聞慕陽的手腕,聞慕庭也順勢抓住了她那條手臂,路星辰幾乎被他抓得再次掉入河中。

聞慕庭被水嗆着笑了幾聲:“我喜歡你,一起走吧。”

水不停地從他們三人的身上奔騰而過,路星辰趴在岩石上回答他:“聞慕庭,你除了你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誰。”

她無聲地說了句:“沙揚娜拉!”然後低頭狠咬在他的手腕上,聞慕庭吃痛地松手,幾乎瞬間便被河流沿着前面層疊的瀑布沖了下去。

路星辰兩只手牢牢地抓着聞慕陽,太陽照射下,河流似乎更加湍急了,巨大的浪頭如同奔騰的野馬,不停地在他們的身上踩踏而過。

很快路星辰就覺得精疲力竭,心中充滿了從未有過的絕望。

“路星辰,你不用再抓着我,你抓住石頭,這樣才能穩住。”聞慕陽突然開口道。

路星辰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她拼命地搖着頭,淚水湧出又很快被急流帶走。

“你放心,我不會死的。”聞慕陽微微一笑,他很少笑,笑起來卻燦若朝陽,“我只是有可能會穿越而已。”

路星辰感到緊扣着聞慕陽的手指越來越乏力,那一刻她反而不再絕望,只是平靜地說:“聞慕陽,我們……一起。”

是的,一起。

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他一個人在黑暗裏流浪,無論到哪裏,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聞慕陽的嘴角輕微顫動了一下,遠處傳來了人聲,盡管遙遠,路星辰還是能聽得出來是丁宇在大喊:“路星辰,聞慕陽。”

“在這裏!”路星辰幾乎用全身的力氣回應了這句喊聲。

當丁宇跟同事把他們救上來,路星辰幾乎是虛脫般靠在了聞慕陽的身上,她裹着丁宇脫下來的外套,全然感受不到山間早晨的那種寒意,反而迎着升起的朝陽感到全身溫暖。

那既是陽光,也是生命的溫度。

番外

丁宇那晚由于開案情會議而沒有開手機,後來雖有聞慕陽手機GPS的指引,可是山間的地勢複雜,最終讓路星辰與聞慕陽經歷了一次危機,也錯過了親手收拾聞慕庭的機會,這讓他頗有些耿耿于懷。

雖然沒有了錄音筆,但有路星辰的證詞,再加上雨家的各方周旋,雨隆蘭總算擺脫了嫌疑,但經此一事,她大病一場,被雨文州送去了國外修養。

顧亞南正式接任了策劃部部長一職,而虎婆宋春瑛則代理了總經理一職。

由于雨季河流湍急,再加上地形複雜,聞慕庭始終沒有找到。

丁宇認為他生還的可能性很低,找不着也許是已經被卷進個某個深潭又或者是地下洞穴,就像當年的許沛然,同樣也沒有找到遺體。

但路星辰卻經常因為夢見聞慕庭的微笑而從噩夢中醒來,因此她常跟聞慕陽提睡覺的問題,可是每次提了聞慕陽的神情都有點微妙的為難。

路星辰在納悶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的某段表白,頓時瞧向聞慕陽的臉色有點不好。

難道說……聞慕陽根本沒想跟她睡覺?難怪他遲遲沒有向她求婚,為此,董雅蘭已經明示暗示自己好幾次了。

她跟聞慕陽共患過不少難吧,加上鮑建民那兩次,他們大大小小也算是共患難三次了,再加上自己身體健康,個性活潑,路星辰在紙上羅列着自己的優點。

寫到個性活潑,路星辰咬着筆杆想了想,又在後面加上了個富有彈性的自尊,她嫌棄地瞥了一眼在對面打字的聞慕陽,心想,除了自己,其他女人在聞慕陽的毒舌下都要化成炮灰的吧。

那自己有什麽不足呢?路星辰給地板上躺着裝死的阿汪喂了幾塊小餅幹,謙虛地想着,阿汪自從重傷之後,裝死的本領就爐火純青了,不是高級的點心很難讓它死而複活。

路星辰喂了阿汪十幾塊小點心才想到了一件事情。

前幾天,她得到消息說虎婆要在許沛然的生辰日去墓園掃墓,為了緩和她與聞慕陽的關系,路星辰那天也拖着聞慕陽去了,還故意裝出一副跟宋春瑛偶遇的樣子。

她那天先将花擺放好,然後跟宋春瑛說,有些人哪怕只瞧照片都會讓人産生親切之感,好像跟他做了一輩子的朋友,能看見他微笑,聽見他的祝福。

宋春瑛淡淡地道:“哦,真沒想到你跟我侄子這麽有緣。”

“侄子?!”路星辰連忙仔細看向墓碑,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墓碑上赫然寫着許沛燃!

她頓時頭皮發麻,好在宋春瑛倒也沒有找他們的麻煩,只是很簡單地問聞慕陽最近怎麽樣,聞慕陽也只是簡單地說還活着,宋春瑛點了下頭:“活着就好,那就好好活着。”

然後她就這麽走了。

難道說聞慕陽就因為她拜錯墳這件事情不高興而不向她求婚?這還真像是他這樣性格龜毛的人能做的事情,路星辰不禁頭痛地啧了一聲。

對面的聞慕陽停了停動作,又敲了幾個號碼,然後戴上耳機,淡淡地問:“我訂的鑽戒好了嗎?嗯,那我明天來取。”

聽見“鑽戒”兩個字,路星辰的眼睛頓時亮了,聞慕陽一挂完電話,她就湊過去問:“是給我的嗎?”

她聽不懂暗語嗎,聞慕陽的嘴顫動了一下,但還是維持着淡然“嗯”了一聲,哪知路星辰又急着追問:“那幾時給?”

“哪有像你這樣的?”聞慕陽脫口而出,但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回答道,“明天取,那當然明天給。”

如果不問清楚,那豈不是要空歡喜一場?路星辰不以為然,聞慕陽則輕咳了一聲:“你明天有空嗎?”

“你知道我天天有空啊。”路星辰詫異地回了一句,她雖然還在聞思策劃部上班,但一切都剛開始從零學習中,沒有項目,不挑大梁,當然也不太忙。

聞慕陽抿了下唇,耐心地說:“我是想問,你明天有沒有空……跟我吃頓晚飯?”

這是要在吃飯的時候跟自己求婚吧,路星辰頓時眉開眼笑,連聲說:“有,當然有,就去上次的那家法國餐廳吧。”法國餐廳才足夠浪漫不是嗎?正好上次錯過了,這次彌補上。

聞慕陽想過路星辰會答應得很爽快,但沒想到她爽快到竟然自己把地址都定下來了,于是也只好咳嗽兩聲表示默認了。

鮮花,鑽戒,法式晚餐,路星辰覺得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去醫院探望母親的時候,路驕陽忍不住出聲提點她:“淡定點,姐。”

路星辰不以為意,開心地說:“明晚七點,來看聞慕陽向我求婚。”她說着就将地址丢給了路驕陽。

她通知了董雅蘭,通知了顧亞南,差不多能想到的親朋好友都被她通知了個遍,她恨不得讓天下所有認識的人都來見證自己最幸福的一刻。

第二天,路星辰請了半天的假,提早下班去打扮自己,雖然她知道聞慕陽不可能看得見,但她要在今天努力做個能配得上他的,值得他去求婚的人。

走出公司,她意外地看見顧伯在向她招手。

坐到他的車子裏,路星辰不确定顧伯今天是跳躍到了哪一段,上次他是規勸她不要跟聞慕陽早戀。

“這個該給你啦。”顧伯遞過來一個文件袋。

當她一打開,眼睛立時就圓了,裏面是各式各樣的證件,包括房産證、有價證券等等,都是路星辰平時喜愛的值錢東西,而且數額相當不菲。

“這算是聘禮嗎?”路星辰喜滋滋地問,不錯,聞慕陽很大方。

“不是。”顧伯搖頭,“這是慕陽的東西,不過今天交給你保管,我這兒可是有清單的。”

路星辰眨着眼表示沒聽懂,顧伯解釋道:“這是他爸爸臨死前寄放在我這兒的東西,規定是等慕陽有朝一日困難的時候才可以交給他。但是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所以我就交給你保管了。”

路星辰這次聽懂了,這大概是聞爸爸給聞慕陽準備的後路,難怪顧伯整天問聞慕陽破産了沒有。

只是,他早就預見到聞慕庭會對聞慕陽不利嗎?花.霏.雪.整.理

顧伯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嘆氣說:“慕庭做得再不留痕跡,可是做父母的總是要比別人更敏感一些,只是有很多時候,他們又不情願輕易相信那些殘酷的事情,心裏總保留着萬一的期待。”

他頓了頓才說:“嚴格來說,慕庭才是聞哥一手帶大的孩子。”

聞頌文把幾乎所有的財産都留給了聞慕陽,并不僅僅因為他是長子,而是他內心中充滿了不能為兒子複仇的愧疚,同時也是對他的一種變相的保護,從婚約到遺産都是層層的保護,即使如此,他依然不放心地給聞慕陽留下了其他的退路。

路星辰手拿着這厚厚的文件袋,好像從中可以看見聞頌文那種複雜又煎熬的情感,無論他做出怎樣的舉動,他都像是在選擇一個兒子而舍棄另一個兒子。

“狼與狗的區別在于兩點,開始與結局,注定了開始就注定了結局,當中只有時間的長短不同而已。”這是聞頌文的遺言。也許走到彌留的時候,他終于才看透了自己的迷局,只是已經沒有時間了。

路星辰收起文件袋,她不會過多苛責一個已經亡故的人,但她卻無法原諒他,他才是那個真正讓聞慕陽遭受痛苦,卻令他不得不繼續沉默着承受痛苦的人。

只是,這一切都過去了,從此,聞慕陽是她的聞慕陽,太陽沉下去了,當它再升起的時候,那已經是新的一天。

她踏進餐廳的時候,見董雅蘭站在外面,侍應生有些為難地說:“這間餐廳今天有人包下了。”

“我是路星辰,包餐廳的人是我們,她是我們的朋友,讓她進去好了。”路星辰連忙走上前。

侍應生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客氣地将她們請進了餐廳,貝爾納依舊笑容滿面地過來招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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