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追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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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阿雲去世之後，這個原本歡聲笑語的家庭開始了長達兩個多月的沉寂，連那兩條通人性的黑狗也不再哼哼了，只是靜靜地窩在竹籬的一角，成日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兒。
收養紅衣的慈祥的老婆婆也不再到梯田上去幹活，竹林邊上的菜地裏也長出了一尺高的荒草，她只是每天搬着一條竹椅，望着洞口的方向，默默流淚。
從阿雲出事後，紅衣常常望着她們曾經一起玩耍的地方，回想起當初他們在一起幹活、玩耍的三年短暫又美好的時光。苗寨裏到處鳥語花香，沁人心脾的苗家米酒沿着彎彎曲曲的石子小徑從村寨的這頭飄到那頭，風中除了有濃濃的酒香，還夾雜着吊腳樓上挂着的臘肉淡淡的香味。
把紅衣救回來的阿靈姑娘卻常常不在寨子裏住，紅衣聽寨子裏的老人說，她之前違反了苗寨的族規，被老族長逐了出去，每個月只能回家一天。
阿靈是在阿雲死後的第十三天才回的家，她看着阿雲那空蕩蕩的房間，眼中翻滾着紅色的憤怒和仇恨，從頭到尾，她始終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只是她看紅衣的眼神從之前的冰冷無情變成了滿腹仇恨，紅衣心裏整整害怕了三個月。
三個月後的一天，紅衣跟着寨子裏的人一同到梯田上幫忙，日落時分才背着滿框新鮮的蔬菜回了家。可誰也沒料到，她一到家門口的時候，發現老婆婆直挺挺地躺在門前的竹椅上斷了氣！她像發狂的狼一樣，往村頭的老族長家裏跑，一路上哭着喊着，好幾次都摔進小路旁邊的泥坑裏。
老族長一聽說了老婆婆的死訊，立馬帶着苗寨裏的男女老少，舉着高高的火把一同前往。紅衣并不知道老婆婆是苗寨裏最德高望重的老巫師，她今天才知道，當初老婆婆正是用精湛的巫術救了她的命。原本老婆婆以為就此能還清女兒阿靈的罪孽，不想神靈竟然還是沒有放過她們，最後竟讓懂事的阿雲替她還了罪！
老巫師的葬禮是繁雜而風光的，而紅衣作為一個外來的女子是沒有資格送老婆婆最後一程的。他們來老婆婆家的路上便已差人給阿靈送了信，讓她連夜把紅衣接走。阿靈作為背叛族規的女人，她同樣也沒有資格送她的老母親最後一程。
紅衣被衆人擋在了吊腳樓外，只見四個身強力壯的男子把躺倒在椅子上，全身已經冰涼僵硬的老婆婆擡進了屋內，
屋內的正堂上早已擡進去了一口杉木做成的黑色大口棺，門外頭的泥地上也插上了一根長長直直的竹子，竹子邊上擺上了一個金燦燦的大銅盆，有幾個年長的婦女開始抱出一捆捆紙錢，用火燭打了火，邊哭邊燒起了“落氣錢”。
豬圈邊上的大鍋不知什麽時候也架好了，有個駝了背的盤髻的老女人正一勺一勺往井口大的鍋裏添水，她一邊添着一邊嘴裏念念有詞。她旁邊站着另外一個看起來還很健朗的老婦女，她手裏拿着剛摘下來的桃樹葉，一片一片洗幹淨了，麻利地丢進燒水的大鍋裏，頓時空氣中飄揚着桃葉淡淡的芬芳。
這些忙忙碌碌的男人女人們身上全部戴着孝帕，他們神情肅穆，彼此之間不言不語。每個人嘴裏兀自都在念叨着，仿佛是跟屋裏的死者做最後的告別。
紅衣隔着一片竹籬遠遠地看着他們忙碌的身影，想着那個躺在正堂裏慈祥的婆婆，她不禁淚流滿面。
從此她又要變成一個沒人疼的孤兒了！
然而她錯了！從此以後她連一個孤兒都不是！她只是阿靈手裏的一個殺人工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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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阿靈匆匆從山外趕來，她苦苦掙紮想進去看老母親一眼，被族人狠狠攔下了。老族長用苗語厲聲厲氣地跟她說：“你是一個破了族規的人，你沒有資格見你的母親，如果你非要硬闖進來，那你母親的靈魂就得罪了神靈，她的靈魂就永世也翻不了身！難道你希望她這樣嗎？”
老族長的話一出，阿靈瞬間像個大理石雕那樣僵在原地。她不再掙紮了，她也不再難過了，她知道一切都真正結束了，而造成這一切痛苦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躲在竹籬後面的小女孩——紅衣！
她要報仇！她要報仇！她要向這個不公的世道讨一個說法！
她什麽也不留戀了，她狠狠的抹了把臉，一轉頭奔向那個藏在竹籬裏的紅衣！
紅衣從竹籬裏真真切切地看見阿靈那似乎要噴出火來的雙眼，那雙把悲痛都藏進心裏，不流一滴眼淚的滿是仇恨的眼睛。
“我要你血債血償！”阿靈一把抓過紅衣的頭發，生拉硬拽地把她從竹籬裏扯了出來，沿着彎彎曲曲的石子小徑，一路往寨口方向走。
紅衣貓着腰，雙手狠狠抓撓着阿靈那緊緊不放的雙手，紅衣一路上的鬼哭狼嚎，那撕心裂肺的聲音仿佛一把利刃，刺破了苗寨寧靜祥和的夜空。
紅衣被這撕扯的疼痛折磨的癫狂起來，她不顧一切地狠狠地抓撓着阿靈的手，阿靈的手上到處血跡斑斑，皮肉盡顯。她仿佛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一般，任憑雙手血肉模糊，她也依然緊緊不放手。
紅衣只感覺她那薄薄的頭皮都快要被阿靈給撕扯下來了，她頭上一大片的頭發已經被扯了，剩下的幾撮死死拽在阿靈的手裏，她疼的滿頭大汗，一道道鮮紅的血順着她的臉頰快速地淌下來，不一會兒便滴進這腳下的泥土裏，瞬間就不見了。
紅衣完全被阿靈拽着頭走，她完全沒有一點點反抗的力氣了，阿靈的血溫熱地流過她的額頭，順着臉頰滑進她的嘴裏，從那腥甜中，她嘗到了火一樣的深深的仇恨。
路旁的塵土像旱煙一樣飛進紅衣的眼睛裏，一路上只留下了她們身上挂着的小鈴铛叮叮當當地聲音，在這無邊的黑夜裏，這孤零零的聲音擴散在這空氣中，聽起來既寂寥又詭異。
她們兩人就以這樣奇怪又別扭的樣子出了苗寨，一轉彎拐進了另一條村道。突然間前面傳來了一陣陣扣人心弦的銅鑼聲，不一會兒，便從不遠處走出了兩個身穿道袍，胸前貼着一道黃符的法師。走在前邊的高個子的法師手中搖着一個攝魂鈴，口中念念有詞，個子矮些的跟在後頭，一面走一面敲着手上的鑼。阿靈看着這黑夜中不打燈籠的兩個法師，心中便明白了幾分。
果然！這兩個法師的身後是十幾個帶着高筒氈帽，額上壓着幾張畫着符的黃紙的死屍！他們穿着寬大的白色衣袍，身上每個屍體身上都用一根粗粗的草繩頭尾相連，每隔六七尺便有一個死屍。
阿靈隔着那張黃紙看不清他們的臉，不過如此近的距離，竟然聞不到這些死屍身上一丁點的腐爛的味道！
小時候阿靈聽母親說過苗寨裏趕屍的傳說，不曾想今日竟然讓她遇見了！從這裏往前走，隔着一座山頭便有一個“死屍客店”，客店的大門一年到頭都開着的，那些趕屍匠趕着屍體，天亮之前到達了“死屍店”，夜晚時分再悄然離去。一進到這“死屍客店”，成排的屍體都在門板後面整齊地倚牆而立，除非遇上大雨天，路不好走，趕屍人才會在店裏停上幾天幾夜。
怪不得今夜從苗寨出來的這條路上，連狗叫聲都不曾聽見，大家必定是聽見這夜裏的銅鑼聲，早已關好自家的大門，一家人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苗寨裏每次一提到這可怕的場景，大家心裏不由得都捏了一把汗。而眼前的阿靈已經完全讓仇恨霸占了雙眼，她在這些詭異的死屍面前散發處比死屍更可怕的邪惡來。
此時紅衣已經吓暈癱倒在了阿靈的身上。(我的小說《宜蘭香魂》将在官方微信平臺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啓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衆號“qdread”并關注，速度抓緊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