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陰謀(3)
心蘭本就只是傷風感冒而已,這兩日連着吃藥,精神已經恢複了。這次有人故意借着她生病的事情,小題大做,只為了能夠暗度陳倉,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心蘭差一點就成了這些陰謀無辜的犧牲品,雖然她知道這王府中絕對是有人精心設計了這個陷阱,但是背後的主謀她仍然無從得知。想要查出這個陰謀幕後真正的操盤手,她和翠兒就更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打草驚蛇。
心蘭決定按老管家向翠兒說的藥效,先蒙混過關,再看看他們接下去的行動。現在敵在暗我在明,自己處于被動的狀态,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等揪到了狐貍尾巴再把狐貍窩端了也不遲。
心蘭把目前危險的處境跟翠兒說清楚了,從今天起,她們兩人的飲食全部必須由翠兒全程把關,不許任何人接觸。心蘭心想,她們這次下的毒劑量有限,如果不從飲食上動手腳,恐怕很難讓藥丸的毒性發揮到置人于死地的程度。
心蘭用過晚膳喝了藥,特意傅粉施朱之後才出門的。在老管家的精心布置下,內庭果然是一片歡騰的場面。殿宇前方一整溜的八角美女宮燈襯得心蘭的面色紅潤晶瑩,就像一顆剛摘下的蜜桃似的。
“見過老管家!”心蘭看着老管家遠遠地就行李了。
“不必拘禮!心蘭姑娘用了李大夫秘制的藥丸,這氣色果然是大好啊!”老管家看着心蘭容光煥發的樣子,心裏甚是滿意。
“前些天,心蘭病中有勞老管家費心了,心蘭感激不盡!”心蘭微微一颔首,微笑着說。
“你我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氣呢。現在沒事了就好。來,你趕緊準備一下,一會兒王爺和那些客人們就要從前門進來了。”老管家一邊說,一邊接過心蘭手中的古筝,一路往殿內走。
晚宴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心蘭整晚撫了三首曲子,那些胡商個個拍手叫好,王爺更是喜笑顏開,當場賞了好多東西給心蘭。
心蘭畢竟剛剛痊愈,這樣連續兩個時辰的表演,對她來說體力早就透支了,但是她強忍着,謝了恩之後,她才讓翠兒扶着自己回了西苑。一路上,為了削弱敵人的防備,心蘭還是裝作和翠兒談笑風生的樣子。心蘭心裏知道,只要她從屋內出來,這外頭的每一個角落必定到處布滿了眼線,她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敵人密切的關注之中。
一回到西苑,剛進了門,心蘭一下子便癱倒在地上。翠兒本來正想叫,這嘴剛張開,她就意識到了危險,立馬收住了喉嚨。翠兒繞過心裏呢,在黑暗中摸索着,好不容易才點亮了桌上的那盞小宮燈。翠兒就着燈光,看清了心蘭的臉,還好沒摔着。她轉身走到心蘭身後,一點點輕輕地抱起心蘭,一步一步艱難地把她抱上床去。
心蘭實在太疲倦了,一回到她自己的營地,她心中的防備霎時一松懈,跟着立馬就暈倒了。翠兒看着心蘭瘦削的臉龐,心裏一點也不好過。這個時候自己也幫不上忙,只能替公子好好照顧她了。
翠兒就着跳躍的燭光,走到雕花的窗臺上,輕輕地關上了窗戶。月色幽幽,翠兒一擡手便看見了衣袖滑落時裸露出來的吓人的肌膚,她輕輕撫摸着手腕上彎曲粗壯的疤痕,心中有些落寞。她的手順着脖頸往下,一觸碰到左臉上那塊三角形的大疤,她的手不禁往回一縮。要是王府裏不發生這些事情,翠兒願意跟着心蘭一輩子住在這王府裏,她突然間忍不住懷念起在王府這三年單純快樂的時光。
翠兒從小被哥哥嫂子賣到醉雲樓當粗使丫鬟,好幾次曹媽媽逼迫她出去接客,翠兒哭喊着不願意,曹媽媽每每都令人拿着牛皮鞭子狠命地抽打她,打到她全身皮開肉綻後才罷手。幾次之後,曹媽媽沒有了耐心,直接派了幾個彪形大漢來,想對翠兒施暴,不想翠兒生性倔強,她一把抓起手邊打碎的瓷碗,往手腕上奮力一割,瞬間鮮血如注,那幾個大漢都吓壞了,連忙從屋裏撤了出來,到院子裏四處喊人。曹媽媽得知了這個情況,氣不打一處來,叫了大夫給翠兒處理了傷口,還讓人在翠兒的臉上烙了一個三角印。曹媽媽說了,在這個世界上,誰敢讓她賺不到錢,她就要讓誰生不如死。
曹媽媽知道容貌對一個女人的重要性,尤其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身份低賤的女人。她用毀容這種殘酷的方式,告誡醉雲樓裏所有的女人,如果誰敢忤逆她,下場就跟翠兒一樣。一個青春美貌的姑娘,瞬間成為一個爛臉妖怪,任何一個女人都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尤其像翠兒這種只剩下美貌,其他什麽都沒有的女子。曹媽媽從那以後,把醉雲樓裏最髒最累的活兒都派給翠兒,她想用女人的虛榮與尊嚴,把這顆不聽話的棋子徹底淹沒在嘲笑和欺辱之中。
可惜曹媽媽沒想到的是,一個連生命都可以不要的女人,她又何懼失去那花兒一樣的容貌呢?現在這樣另類地活着對于翠兒來說,是另外一種新生。她從不在意那些異樣的目光,譏笑的臉龐,這些正是上天送給她最好的禮物,讓她能倍感自己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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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兒對着窗邊挂立的銅鏡笑了笑,那個揪成一團的傷疤就像一朵要綻開的花骨朵似的,襯着她那顆火一般紅豔的眉心痣,顯得既詭異又凄涼。
翠兒轉身走向門外,古老的銅鏡裏只留下她細細的身影。
翠兒端着一盆熱水從角房過來,她明顯地感覺到身後的絲帳裏有一雙盯着她冒光的眼睛,她毫不介意的揚了揚嘴角,從容地端着水往心蘭的房裏去了。
心蘭已經沉沉地睡着了,她的呼吸細微而均勻,那張粉撲撲的小臉在昏黃的燈光下,簡直像夏荷一樣美。翠兒總是容易被她這張勾人心魄的臉迷的神魂颠倒,她向來只喜歡這種幹淨純粹的美。
翠兒輕輕放下手中的銅盆,把白毛巾完全浸入水中,輕輕一擰,水沿着毛巾的邊緣滴滴答答滴下來,仿佛遠古的鐘磬那般動聽。翠兒拿着熱氣騰騰的毛巾,在心蘭熟睡的臉上輕輕地擦拭這着,她的動作麻利而輕微,仿佛擦拭着一件絕世珍品那般小心翼翼。
翠兒本只是一個失憶的孤女,四歲那年流落宜蘭時被自己的養父柳氏收養,後因家中貧寒交迫,養父不幸病逝,僅剩哥哥和嫂子。嫂子為了那一百兩的銀子,逼迫自己嫁給當地一個七十多歲,即将歸西的老財主“沖喜”,翠兒愣是不答應。嫂子眼裏只有錢財,沒有一絲親情,她逼迫她哥哥,兩人狠心将她賣進青樓,拿了曹媽媽的一百兩銀子後便遠走高飛了。從那以後,翠兒便再也沒有任何親人,只有一直随身攜帶的這一塊羊脂佩環。這個佩環是翠兒失憶之前所佩戴的,這個也是她能找到自己親生父母的唯一的身份标識了,因而翠兒對這塊佩環珍愛有加,用一塊手絹細細包着,藏在自己的床下。
外頭傳來“咚!——咚!咚!”打更的聲音,不知不覺竟已到了三更。翠兒打了個長長的呵欠,便伸了個懶腰,幫心蘭重新掖了掖被子,轉身進了裏屋,準備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