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的面龐,臉色青白,半張臉都是青色的胡渣,整個人沒精打采,渾渾噩噩像那宿醉的酒徒。

「明年你就三十了,祖母也管不了你。先把自己收拾了,到靖寧那裏去說一聲,免得她擔心。」王太夫人見他神色松動,也軟和了幾分,「出去走走吧,散過心後回來再想也不遲。」

「孫兒明白,謝祖母提點。」蕭雲旌拱手對她拜道。

王太夫人嘆着氣離開外書房,回宣德堂的路上還嘀咕唠叨着不省心的孫子。成靖寧一直躲在暗處看情況,看樣子是解決了。準備追上去問情況之時,蕭雲旌從內裏出來,她只在不遠之處看了一眼,就去追太夫人。

蕭雲旌看着成靖寧快步走遠的背影,再回想自己剛才的模樣,也甚覺嫌棄,這麽逃避不是辦法,上一世已經過去,這輩子還得往前,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定,不能被他毀了。

去過蕭祖父那裏後才回嘉祉院,刮了胡子洗了澡,換了一身輕便的夏衣,站在樹蔭底下等成靖寧回來,感嘆着天果然熱起來了。

成靖寧追上王太夫人的步子,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問道:「祖母,雲旌怎樣了?」

「邋遢得要死,慘不忍睹。」王太夫人才驚覺劍未歸鞘,忙把劍收了,說:「我勸他出門走走散心,有什麽想不明白的事就說出來,興許會好起來。至于結果會如何,還得看他自個兒。」

「我也等他好起來。」成靖寧現在不貿然去打擾他,繼續給他獨處的空間,讓他從禁锢裏真正走出來。

成靖寧回來過後,蕭雲旌陪她說了會兒話,說要去大覺寺一趟。他埋藏在心裏的秘密,還得由了然大師來解答。

「你不會要出家做和尚吧?」成靖寧笑問道。

蕭雲旌一愣,随即也笑道:「怎麽會?我舍不得啊。」他現在有妻有子,身上又有功名和那麽大的家業,哪能說抛棄就抛棄。

成靖寧松口氣般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我去給母親上一柱香,順便和了然大師談談心,明天就回來。」蕭雲旌捏了捏她的手,讓她放心。

玩笑一陣後,成靖寧陪他到馬房牽馬,又親自将人送出侯府。她只盼着蕭雲旌這陣突然的抽風趕緊過去,再不好轉她也吃不消了。

在書房內憋悶了許久,出京城後騎着馬在官道上馳騁,快跑一陣後,從黑色夢境裏遺留下來的陰霾和郁氣頓時少了不少。已是下午的光景,左右要在大覺寺住上一晚,便勒住缰繩,騎馬緩步前行,繞了遠路,路過一片稻田、苗木場等地後,才緊趕慢趕的去大覺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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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山前時,寺裏正好敲響戌時的鐘,祭拜過蕭夫人後,蕭雲旌才向了然大師說明了來意。「今夜不是長談的時候,蕭施主憋悶了幾日,又趕了兩個時辰的路,歇一晚過後,再到長生亭品茶細說。」

「多謝大師。」蕭雲旌辭別了然方丈,跟随小沙彌去廂房。

寺裏的青銅燈是佛教神話裏的妖魔鬼怪,在此佛門淨地裏卻顯得柔和可愛,并無張牙舞爪的兇狠之感。

半山的雅築清幽幹淨,用過素齋後,站在房前的空地俯瞰山下的光景。夏夜天空明亮,此時是五月上旬的天,月亮只有彎彎的一角,山下燈光點點,空氣裏有淡淡的檀香香氣,聞着莫名的心安。

附近有昙花,臨近子夜,相繼盛開,純白聖潔,不負月下美人之名,如果她在這裏的話,定會和他探讨昙花的數十種吃法。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不自覺的把身邊的所有和成靖寧分享,這是上一世面對她時,從未有過的感覺。

對過去的成靜寧,也許當真是憐憫多一些。

又回到那個轉不出去的圈裏,今晚夜色好,便不再繼續想。到附近的昙花叢裏轉了一圈,到醜時才回房歇息。山裏蚊蟲多,點上驅蚊的檀香,在神佛的護佑下,一夜好眠。重複四日的夢境,今日少了狂躁和血腥,仿若今晚可以平靜對待,可以看清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早晨,寺裏的第一聲鐘敲響,蕭雲旌便從夢裏醒了,終于沒有了重複的不安和困惑。打開廂房的大門,邊見底下霧氣缭繞,寺廟的青瓦黃牆升起袅袅塵煙。

寺裏僧人起得早, 這時已過了早課, 用了早點。了然大師今日未到清蓮宮講經, 早早的侯在長生亭內等着蕭雲旌。

在寺裏歇息一夜,蕭雲旌臉上終于褪去難看的青白色, 變回從前的人樣。見到了然大師, 雙手合十執禮道:「讓大師久等了。」

「老衲泡了一壺清茶招待蕭施主,請坐吧。」了然大師單手執禮說道,為他倒了一杯茶。蕭雲旌道過謝後,在了然大師對面坐了下來。

「蕭施主有什麽疑惑, 盡管說與老衲聽便是。」了然大師說道。

「的确有一件很難解的事,不知與何人訴說,只好來請大師解惑。」蕭雲旌客氣道, 把自己的離奇經歷和重複了五日的夢境說了出來, 末了道:「此事太過虛幻,還請大師為我保密。」

了然大師眯着眼,微笑着仔細聆聽,等他不再說話後道:「這是自然,施主不用擔心。今生的一切皆是天意,蕭施主不必因上一世的事介懷。前生悲苦, 那麽今世就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可遺憾已經鑄成,我不知該如何彌補。對她, 我愧疚得很。她提的問題, 我思考數日雖有頭緒,可仍覺混亂。」對現在的成靖寧, 他無疑是喜歡的,但其他的,他還沒想明白。

「一個夢重複了五次,蕭施主還沒看清自己的心?」了然大師雖在塵世之外,但于紅塵之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答疑解惑,更是信手拈來。

反複思考五日,每回稍有一點頭緒,但進一步思考後,又不斷的推翻,接着不斷的猜想,再得出結果,然後再推翻,如此往複,便陷入死循環裏走不出來。

「往事不可追,珍惜當下。既然無緣,何必執着?分清愛和憐憫,喜歡和同情并不難,難的是承認自己的錯誤,放下不該有的執着。」了然大師勸解道。

蕭雲旌摩挲着茶杯,思考着了然大師的話。錯了嗎?從他擅自帶她回大祁開始,他就錯了。

「若是上一世的成靜寧,你們不會有任何結果,無論世俗非議,還是她的拒絕和逃避,都不是你一己之力能夠化解的。她已看清,施主為何還執着着不放棄?她走之前來找過老衲,說要放下一切重新開始,蕭施主也該放下了。」了然大師說道。

她很幹脆果決的走了嗎?夢裏,她的确如此。「現在的成靖寧呢?她又是誰?」

「當然是永寧侯之女,蕭施主的妻子。一道驚雷帶來的變故,改變了很多,前世的成靜寧不屬于你,今生伴在你身邊的,才是你相守一生的人。」了然大師說,又指着葉子進入衰敗期的曼珠沙華,說:「為了徹底解開你的心結,老衲今日贈你一朵彼岸之花。」

很快的,曼珠沙華的葉子迅速枯萎,所有的剎那間融進泥土之中,其中一株的花苞破土而出,靈蛇般的屹立于泥土之中。蕭雲旌眼見着此花一朵一朵的盛開,鮮豔欲滴,紅豔似血,和夢裏開在黃泉路上的花一模一樣。

「這是?」

「蕭施主應該聽過此花的傳說,其一便是它的香氣能喚起人前世所有的記憶。若想知道上一世那位成施主前生的所有一切,在此花花瓣上寫下她的名字,滴三滴血養在花瓶中三日即可。只有看清她的一生,蕭施主才能完全放下。不過現在的蕭夫人,此法并不可用。」了然大師摘下曼珠沙華,交給蕭雲旌說。

蕭雲旌拿着,聞不到此花的香氣,說:「為何?」

「有些事無需打破砂鍋問到底。」

聰明人無需多言,蕭雲旌很快想清楚,道:「我明白了。」

「老衲也知曉,施主想知道現在的蕭夫人是誰。數年前,老衲從一位西域來的高僧那裏得到一樣能催眠的器物,人一旦被它催眠,便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施主但可一試。」了然大師說,這也是蕭雲旌心裏的結之一,解開了才能重新開始,但又提醒道:「不過最好別讓蕭夫人知道。」

「我省得,多謝大師。」

「但此物對同一個人只能用一次,且對本人有傷害,蕭施主慎用。」了然大師說道。

蕭雲旌和了然大師談到申時才離開大覺寺,趕回鎮北侯府已是掌燈時分。到太夫人那裏點過卯後,到外書房把曼珠沙華暫時養在水裏。成靖寧在嘉祉院內等消息,聽聞人在外書房,便換了衣裳趕過去。大門已修好,想敲門又退縮着把手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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