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遇見

????且不說汾國驸馬幾番掙紮,幾番權衡,最終又是如何私密避人去了朱宅,又是如何把玉佩交給了奉國夫人。如今直說這奉國夫人拿了羊脂玉佩,心頭亂跳,也是好一番糾結,最終才決定進宮一趟。

皇帝今年四十有餘,奉國夫人二十出頭做了他的乳母,現在已經年過花甲了。

因為進宮拜見,穿了一襲深紫色的國夫人隆重裝束。只見她鬓發染霜,金釵閃爍,手上還拿着一根皇帝禦賜的瑞獸拐杖,頗有幾分端莊氣勢。周遭的宮人們都紛紛低下了頭,臉上畢恭畢敬,沒人敢因為她是一個老妪而怠慢,那可是皇帝的乳母!

到了太極殿,皇帝先讓周進德上前攙扶乳母,笑道:“阿嬷不用行禮了。”然後指了旁邊的椅子,賜坐道:“坐下說話。”

奉國夫人還是欠了欠身,然後才坐下。

皇帝打量乳母,笑道:“瞧着阿嬷臉色不錯,比上次見着的時候更精神一些,想來今年入秋滋補調理的好。前些日子,太子孝敬了朕一對藍田玉枕,這是暖玉,阿嬷回去的時候帶走往後枕着睡罷。”

“多謝皇上恩典。”奉國夫人站起來謝了恩,然後把裝着羊脂玉佩的盒子遞了上去,什麽話都沒有說,臉色頗有幾分凝重。

皇帝心下詫異,不過還是打開了盒子,然後立馬便是臉色一驚,“這……”

周進德見狀,當即識趣的領着宮人們退了出去。

奉國夫人嘆道:“昨兒汾國驸馬拿着這塊玉佩來找我,說是當年妹妹給的,讓在外甥女有急難之事時,把這個交給我。”忍不住嗔怪的看了皇帝一眼,“皇上,雖說如今你是九五之尊,萬人之上,可行事也還是收斂一些的好。”

皇帝一直怔怔看着那塊玉佩,沒言語。

奉國夫人又道:“許氏是許氏,長孫氏是長孫氏,即便她們是母女長得相像,那也不是同一個人啊。皇上……”語重心長的語氣裏,透出關切、擔心,“這世上,哪有母女二人侍奉一人的道理?若是皇上對那長孫氏起了意,叫許氏……”

“奉國夫人,朕知道你的意思了。”皇帝忽然換了稱呼,臉色不複剛才的親近平和,而是透出隐隐帝王威儀,不容商榷的道:“不必再說。”

“奴婢妄言。”奉國夫人跪了下去。

皇帝眉頭微皺,上前親自攙扶她,“阿嬷,快起來,地上涼的很。”

奉國夫人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欲言又止,“皇上……”她看着眼前身穿明黃色龍袍的威儀天子,話在嘴邊盤旋,最終還是咽了下去。因為心裏清楚,皇上……,既不是那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也不是那個被人冷落的無助小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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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自己是他的乳母,剛才僭越無禮的話也只能說一次。

----君威不可冒犯。

皇帝扶着她讓坐下,緩和了下神色,然後解釋道:“原本朕以為,長孫氏在汾國長公主府養着,應該是不會受委屈的。沒想到,大皇姐居然把她親自送進了宮,偏生又有一些不知高低的人,處處為難她,所以朕才把她調到禦書房避一避。”

奉國夫人道:“既如此,何不給她賜婚?”

皇帝聞言一愕,繼而道:“她身份尴尬,沒有好人家願意娶她的。”

奉國夫人心下輕嘆,皇帝啊,難道你連自己都蒙騙過去了嗎?什麽叫沒有好人家願意娶她?禦賜的媳婦,任憑哪家豪門貴族不得當菩薩供着?就算丈夫不寵愛,也得敬着。就算婆婆不喜歡,也不敢難為。

大殿內靜默了一陣。

奉國夫人思量了一下,說道:“不如這樣,正好奴婢的小兒子該娶媳婦了。我們家小門小戶的,又是娶小兒子媳婦,不講究,不如讓那長孫氏給奴婢做小兒媳罷。”

皇帝皺眉道:“不合适。”又對乳母解釋了一番,“現如今,長孫家已經複了靖國公府的爵位,長孫氏又是靖國公府的千金小姐了。”

奉國夫人眼裏閃過一絲失望。

不是因為沒娶到小兒媳,也不是因為皇帝流露出朱家配不上長孫曦,而是對皇帝感到深深的失望,----說什麽靖國公府的千金小姐,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沒錯,長孫氏現在的确不是罪臣之女,但她沒有父親,沒有叔伯,沒有兄弟,靖國公府只是一個空架子啊。

皇帝不僅自欺欺人,還再三的為自己留下長孫氏找借口,說是為了保護長孫氏,其實不就是對許氏的容顏戀戀不忘嗎?把人留在禦書房,不就是為了時不時的看上一眼嗎?可惜許氏這根刺兒,從始至終都是皇帝的逆鱗!

現如今,皇帝又是龍威日盛、不容置疑,這天下已經沒有人能勸阻他了。

或許還有一個人可以勸解皇帝?太後……,不,劉太後管不住皇帝,要是趙太後活着還差不多。想象了一下劉太後那種目光短淺、愚鈍不堪,小門小戶的後宅婦人心思,----若是讓她摻和進來,只怕事情還會鬧得更亂。

奉國夫人只覺心口堵得慌,一陣嘆氣。

皇帝笑道:“阿嬷放心,朕心裏有數的。”

有數?有數才奇怪呢!

奉國夫人心中煎熬,卻只能順着皇帝的話道:“嗯,那就好。”到底不甘心,又換了話頭勸阻道:“奴婢聽說,楚王殿下一直對長孫司籍頗多糾纏,還有……,她和太子殿下也有往來,這在宮中早已經不是秘密。”

皇帝沒有反駁,點了點頭,“這些朕知道的。”

宮中有什麽事兒能夠瞞過皇帝?昨兒長孫曦和昭懷太子見面,楚王過去,早就有人向皇帝彙報,只是不知道具體的說話內容罷了。

奉國夫人道:“既如此,皇上就更應該避嫌才是。皇子們對一個女人糾纏不休,本來就夠鬧笑話的,若是再把皇上給攪和進去。父子兄弟同争一個女人,豈不是天下嘩然?別說是真的,就是傳出一些流言蜚語,也夠難聽的。”

皇帝不悅道:“若是有這種胡說八道的奴才,就一律拖出去打死。”

奉國夫人聞言怔住,這……,這叫什麽話?不說避諱着,反而把議論的人打死完事?皇帝現在已經入了魔怔,勸是勸不了了。只能等等,希望他過了這段熱乎勁兒,就能把那長孫氏丢開手,到時候自己再來勸罷。

“好了。”皇帝臉色有點不耐煩,“阿嬷,朕只是安排了長孫氏做了司籍,又不是冊封她做了後妃。不要這般杞人憂天的,越說越沒邊兒了。”

奉國夫人知道他這是不想再聽,那當然也不好再勸,不然惹得皇帝惱了,自己被斥責幾句沒關系,但……,那就更沒人可以勸解他了。因而轉了話題,說起一些家常閑篇的話,聊了小半晌,便要告辭。

總不好一直跟皇帝說個沒完,耽誤正事。

奉國夫人臨走之前,還是叮囑了一句,“皇上,她們終歸是母女啊。”

皇帝怔了怔,沒有對乳母的貿然言語生氣,但是也沒有回答。

“哎……”奉國夫人告辭而去。

只盼在皇帝心中,終究還留着一份三綱五常。

----不要亂了禮數大防。

皇帝獨自靜坐,輕輕撫摸着那塊光滑如水的羊脂玉佩。

那天……,自己終于得到了她。因而滿心歡喜,把随身佩戴多年的玉佩摘了下來,遞到她的手裏,“素漪,這塊玉佩陪伴朕已經二十多年,現在朕把她給你,往後你替朕收藏保管好不好?”

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時候無與倫比的美妙心情。

----好似全天下的幸福都圍着自己。

那樣的甜蜜,那樣的旖旎,往後的日子再也不曾有過了。

她當時是什麽樣的表情?好像……,臉上還帶着房事過後的潮紅,柔軟嬌嫩的,如同一朵沾滿露珠的花苞,讓人心生憐惜。自己當時太過歡喜滿足了,不自禁的摟住了她,并沒有仔細看她眼裏的表情,----到底是歡喜?還是不歡喜?

皇帝揉了揉發疼酸脹的額頭,叫了周進德,“起駕,去泛秀宮。”

******

長孫曦在禦書房裏,也在揉額頭,那塊玉佩到底怎麽樣了啊?要不……,找個機會問問汾國驸馬?反正自己得了“失魂症”,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這事兒,一時半會兒怕是實現不了。

汾國驸馬不能随便進宮,自己也不能想出去就出去,想見到他,估計得等到過年?再不就是汾國驸馬生辰?哎,那都猴年馬月去了。

長孫曦搖搖頭,把暫時實現不了的事丢開一邊。

倒是回避楚王留在禦書房過夜的事,該和倪司籍說說了。

要怎麽和那位面癱打開話頭呢?長孫曦想了想,找了一本厚厚的書拿下來,預備等下說話做鋪墊,然後出去找到人笑道:“倪司籍,這些天我背了一些書目,但是……”

“倪司籍。”外面跑進來一個小宮女,見了長孫曦,又道了一聲,“長孫司籍。”然後一臉興奮的說了起來,“出了一件大事。”

倪司籍問道:“何事?”

長孫曦只好先打住話頭,聽人先說。

小宮女笑着回道:“才剛皇上傳召了楚王殿下,說是最近南邊外省有什麽亂子,下了聖旨,讓他奉命去江南走一趟呢。”

“啊?!”長孫曦張大了嘴,手一滑,把那本又厚又沉的給掉落下去。

皇帝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嗎?自己不想見到楚王,他……,他就把楚王給調去外省了。

不,不不!怎麽可能,一定是碰巧了。

長孫曦低頭撿起那本厚厚的書,心下失笑,----哪有皇帝為了自己不再遇到楚王,就把皇子給調出京城的道理?自己算是哪個牌位上的,臉多大啊。

小宮女叽叽喳喳的,笑道:“聽說江南最出美人兒了。”壓低聲音,“再過幾個月,等開了春就是三年大選,大家都說,楚王這次多半是去江南選美人兒的,明年啊,只怕宮裏又要多幾位小主子了。”

後宮生活沉悶的很,禦書房尤其沉悶,有可能幾個月、半年都是一樣的日子,絲毫沒有任何變化。所以宮人們經常聽風便是雨的,逮着一點兒事,就興致勃勃的八卦起來,這也是宮中流言傳得快的原因。

人多、又閑,可不都私下耍嘴皮子了麽。

長孫曦聽得笑了會兒,倒是輕松,也不用再跟倪司籍說過夜的事。畢竟禦書房這邊的流雲榻,太過簡陋,還有點硬邦邦的,比起自己屋子裏的配置可差遠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她歡喜了,有人可卻是郁悶了。

玉 粹宮內,霍貴妃已經氣得花容變色,還在桌子上“咚咚”捶了幾下子,恨聲道:“本宮早就說了,叫你收斂一點兒,你不聽!”她說這話,全然忘了當初自己為虎作 伥,讓養子在宮中淫.亂,“那個長孫曦已經調到禦前行走了,你還去招惹她做什麽?這下好了,皇上居然把你發配江南了。”

倒不是舍不得養子出門一趟,而是……,皇帝明顯是在上火啊。

為了一個女人,得罪皇帝實在是太不劃算!

殷少昊一直沉默沒有言語。

其實自己也沒有料到,父皇……,會為了一個女官外派皇子出京!

說起來,從那天父皇傳召長孫曦過去說話,事情就一路開始變得詭異。當時有人彈劾太子讓宮中女官滞留,父皇居然傳召長孫曦問話,----這種事,根本就不值得父皇親自過問,更不值得找人當面聞訊。

說白了,父皇若是還認定昭懷太子這個儲君,那麽只要他不是謀反,別人彈劾什麽都是可大可小的,全看父皇的心情。高興呢,完全可以不當一回事兒,不高興了,把太子叫來訓斥一番便罷了。

何須親自傳了人到禦前問話?這不是把事情鬧大嗎?而且只是不鹹不淡問了幾句,既不對昭懷太子處罰,也不對長孫曦做處置。

----根本就不像是為了問話。

當時還想過,是不是自己最近行為太過張狂,父皇把自己順路叫過去,想警告自己一番了?找個由頭敲打敲打自己,可是也沒有啊。

其實說到底,自己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昭懷太子,挑釁汾國長公主的權威,并不是因為真的覺得霍貴妃可以依仗,而是因為父皇的态度。

小的時候,自己也曾經努力上進過,一心想要讨好父皇,做一個和太子哥哥同樣出色的皇子。可是後來自己漸漸發現,自己的努力、好強,父皇并不喜歡。因為……,皇子是注定不能比太子出色的,否則便有打算奪嫡之嫌了。

若是自己事事都比太子做的更好,只怕不等東宮一派出手,父皇就要先收拾自己。

但是,父皇又擔心儲君太過成器、太有人望,----哪有儲君蓋過帝王光芒的道理?畢竟父皇年歲還不算高,才得四十出頭,正當盛年,指不定還要再做幾十年的君王呢。所以昭懷太子蠢了,不行。過于能幹了,也不行。

想必他也知道,所以這些年一直都是中規中矩的,不敢稍有逾越。

即便如此,父皇仍然還是不放心。

于是培養了一個大将軍王,用越王牽制太子,又用自己偶爾給太子添點堵、找點麻煩。呵呵,皇子們若是沒有了争鬥,父皇又要怎麽表現慈愛和公平呢?再說了,父皇都沒有十全十美的舒心日子,別人自然更不能有了。

平日裏,太子受了兄弟們的委屈不僅要忍讓,顯出仁厚寬和,還得凡事不敢自專,一律請父皇聖裁決斷,這才能顯出君父威儀。

原本,這一切都平衡的好好兒的。

----如今卻似乎有變數了。

可是思來想去,都不知道這一切變數的緣由。

難道……,殷少昊想起最近宮中的傳言,說是長孫曦貌美,被皇帝看上了。哼!也就是那些長舌婦胡說八道,在這之前,父皇根本就沒有見過長孫曦,何以知道她貌美了?至于說是有人告訴父皇,然後父皇看上長孫曦,那也應該冊封一個嫔妃才對啊。

“你發什麽愣?”霍貴妃說了好半晌,都不見他出聲,越發着惱,“往後不要去招惹那個長孫曦了。”又是惱火,又是無奈,“皇上些年性子越來越擰,輕易不聽人勸,脾氣不好把握,為了一個小丫頭惹惱皇上不值得!”

殷少昊應道:“是,兒子會自省的。”

“哼!”霍貴妃一聲冷笑,“那長孫曦不過是長得年輕貌美一些,皇上看着新鮮,所以當個小貓小狗養着玩兒罷了。”心下憤憤詛咒,“一個沒爹沒娘的野丫頭,能成什麽氣候?且讓她先蹦跶幾天……”

“母妃。”殷少昊聽她話裏話外,都是皇帝看上長孫曦要納嫔妃的意思,只覺得好像吃了屎一樣惡心,不得不打斷,“江南那邊的确有一件大案子,不管父皇是生氣也好,還是有意歷練也罷,兒子都得仔細的把差事辦好了。”

----趁機去一趟外省立點功也好。

父皇雖然不希望自己有奪嫡之心,但也不能表現太蠢,最好是做一個能提未來天子效忠辦事的賢王,那就皆大歡喜了。

呵呵,明君與賢王?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兄友弟恭?更不用說,還是在皇室裏面了。

******

三天後,楚王殷少昊奉旨去了江南。

楚王不在宮裏,霍貴妃又暫時收斂,無憂公主禁足還沒有放出來,許嫱不敢來禦書房跟前晃蕩,----長孫曦頓時覺得天藍了,草綠了,就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

每天背背書目,編編順口溜,日子過得悠哉悠哉的。

這天中午,輪到換班回去吃飯。

剛出門,外面就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好似潔白的細小羽絨,給整個皇宮都籠罩上一層朦胧雪色。長孫曦伸出手,淘氣的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因為剛從暖融融的禦書房出來,身上暖和,小雪花頓時融化成了水珠兒。

梵音撐開了綠竹油紙傘,上前笑道:“司籍別玩了,風口裏,當心凍着可不好玩兒。”

“走罷。”長孫曦把兜帽罩在頭上,再從小宮女手裏接過手爐,雙手抱着,然後小心翼翼的下了臺階。她今兒穿了一件玫瑰色的鑲毛鬥篷,風毛出的很好,把她一張臉裹得越發嬌小,只露出一雙又大又漂亮的眼睛,波光潋滟。

一路回去,越走風雪越發大了。

長孫曦走到一處月洞門,停下轉身,與梵音說道:“風雪太大,弄得我睫毛上都是雪花,路都看不清了。到門後避一避,等我把睫毛上的雪花……”

話音未落,門後忽然一陣飛快的腳步聲響起。

“砰!”的一下,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太監忽然蹿了過來,正好撞在長孫曦身上!那小太監好似吓了一跳,連連往後退,竟然踩滑摔在雪地上了。

梵音喝斥道:“怎麽走路呢?好好的撞在長孫司籍身上了,還不趕緊賠罪?!”

那小太監低着頭沒吭聲,像是吓壞了。

長孫曦瞧着他身量頗為單薄,膚色又白,顯得有點弱不禁風的羸弱,看起來年紀也比較小,因而擺手道:“罷了,也沒把我怎麽撞着。”

那小太監忽地擡起頭來。

長孫曦不由輕呼,“啊!你……”

眼前的少年清雅俊美,一張雪白的臉龐不帶任何瑕疵,好似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又好似寒冰一般純潔無暇。在陽光的映襯之下,好似微微透明,仿佛一碰就有可能會破碎,叫人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了。

而此刻,他輕輕咬着嘴唇,像是剛才摔得疼了正在忍痛。

那雙墨玉一般的瞳仁烏黑明亮,襯得肌膚更白,微微上翹的睫毛還挂着細碎淚珠,像是打碎了的水晶,一閃一閃的透出晶瑩光輝。

如此俊美的少年,家裏人居然狠心送進宮做了太監?長孫曦覺得真是可惜,不自禁的放柔和了聲調,伸手拉他,“快起來罷,當心坐在雪地裏上凍壞了你。”

那小太監皺着眉頭站了起來。

長孫曦看着他睫毛上的細小淚珠,忍不住有點好笑,“不就是跌在地上麽?你怎麽跟姑娘似的就要掉金豆豆了。”

那小太監頓時漲紅了臉,惱道:“我才不是姑娘!”

聲音宛若黃鹂出谷一般清脆悅耳。

長孫曦不由又愣了愣,細細打量着他,忍不住問道:“你長這麽好,聲音也好,怎麽不去司樂司?真是可惜了一管好嗓子。”

小太監憤憤的瞪她,沒言語。

長孫曦瞧着好笑,只當他是年紀小,剛才被自己笑話的惱了。因而招手叫了身後的小宮女,正巧今兒上午,有個女史孝敬了一匣子點心。自己不愛吃那種幹巴巴的點心,順手遞給了小太監,“別哭了,這點心給你吃。”然後招手,叫上梵音等人走了。

那小太監在後面氣呼呼的,喊道:“喂!我真的沒有哭……”

風大雪大,把他的聲音淹沒在了風雪裏面。

那個溫柔袅娜的身影早已走遠了。

他心下有點生氣,低頭看着手裏的那盒子點心,想要扔了,最後又沒舍得扔。因為從小的就身子弱,很多東西都母親都不讓吃,這不讓吃、那不能吃,幾乎是清粥小菜長大的,所以才會長得如此單薄羸弱。

其實平時也想嘗嘗別的,可是沒有機會。

他低頭打開盒子,裏面躺着四個小巧玲珑的酥皮點心,掰開一個是玫瑰冰糖餡兒,紅豔豔的,聞起來就又香又甜。這種東西,母親知道一定會說自己克化不動,不讓吃,自己也就只能想一想了。

這個很甜吧?每天喝那麽多的藥,正想吃這種又甜又膩的東西呢。

他輕輕咬了一口,果然……,一直甜絲絲的落到了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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