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今日的早朝,和平時并無兩樣,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皇上聽了幾個有關江北古城河堤長年失修的奏折,而前陣子大雨不斷,河水泛濫成災。

共計沖垮了十數棟民宅,淹沒了千餘畝稻田,需要朝廷出手相助。

愛卿沉吟片刻,就下旨讓戶部執掌負責捐納事宜,工部的水簿主事則要拟定堤壩維修的折子。

這件事還交由宰相賈鵬督導,愛卿特別叮囑,此事幹系重大,一定要盡快辦成。

剩下的奏折,有關吏部、刑部新官員的升遷與任命,這本就是批好了的,現在只是在朝上公示下罷了。

愛卿下了朝,這“……萬萬歲”聲還沒停呢,他就風風火火地往長春宮趕。誰都看得出來,今日的皇帝有點精神不濟,雖說他在政務上并無錯處,但聲音聽起來總有些疲乏。

就像是昨夜徹夜未眠那樣,衆臣倍感納悶,最近并無十萬火急的軍政要務呀?怎會驚擾得皇上夜不能寐?

但既然皇帝不說,其他人自然也不能提起,全都悻悻地打道回府。

大臣們不知道的是,景将軍也是這般萎靡,他從出宮辦事到回到青銅院,都是悶聲不出的。

他的副将們,明顯感受到那非同尋常的“黑暗”氣息,一個個想問又不敢問,這氣氛真是緊張得很,只能悶頭做事,以免觸動景将軍的怒氣。

要知道,他的一個眼神,都能叫人膽寒三日啊!

景霆瑞坐在酸枝木的圈椅上,一直在閱讀兵書,凝神看了幾頁,到底是看不進去,無言起身,撇開旁人,只身奔赴太醫院。

老太醫正在給皇上配一些安神的補藥,但見到景霆瑞到來,立刻放下小秤,給将軍請安。

“将軍身上若有不适,大可讓老夫上門診斷。”老太醫看着景霆瑞的臉色,确實有那麽幾分氣弱的樣子,莫不是得了風寒?

“太醫,能否借一步說話。”景霆瑞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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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邊請。”老太醫望了望各忙各的同僚,便帶着景霆瑞往裏屋去了。

“這件事說來有些難以啓齒。”景霆瑞罕見地會避開老太醫的目光,而是望着屋內的紅木桌,“我自認并無問題,可是……唔,莫不是當真不對勁。”

“您說的話,老夫聽不明白。”老太醫一臉不解,進而問道,“還請将軍明示。”

景霆瑞轉過身去關了門,這才嘆氣道,“實不相瞞,我……我……”

“将軍請說。”

“我的那根似有不妥之處。”景霆瑞覺得,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因為這種問題,來煩擾太醫。

可是他想了一整夜,都想不出,會讓愛卿如此厭惡的原因?

在行軍打仗之時,他也曾和将士們一起跳入河中沐浴,彼此裸身相對,怎麽都會瞄到幾眼。

景霆瑞不認為自己的“那根”,和別的男人有多大的出入,又不是多長了些什麽,能讓愛卿如此冷漠,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就只能來問太醫了。

順着景霆瑞的目光,太醫恍然大悟,還善解人意地說,“将軍莫要害臊,這種事是人之常情,您要老夫幫忙看看,老夫也絕不會告知別人。”

“那就麻煩太醫了。”景霆瑞作揖道。

太醫在水盆子裏淨了手,便仔細檢查起景霆瑞的私物。只見他查診得非常認真,還啧啧地感嘆道,“将軍,老夫不知您為何煩憂?這器物不但形态、重量,都是人中之龍啊,真真讓人羨慕不已。”

老太醫接着道,“只要是男人,沒人不希望自己能擁有如此金槍,您将來的夫人妾室,可都是有福之人哪。”

“還是……”老太醫想起什麽似的問,“您無法勃發?”

“沒有的事。”景霆瑞拉起外褲,穿好了,“它正常得很。”

“既然如此,将軍也沒必要擔心了。”老太醫又去洗淨了手,“它好得不能再好,您就放千百個心吧。”

“可是,那個人不喜歡。”

“呵呵,老夫這裏倒有幾本書。”老太醫撫須笑道,“将軍不妨拿去瞧瞧,相信對你們的和好,大有裨益。”

景霆瑞知道老太醫要拿給他的是春宮圖,倒也沒婉拒,只是眼下是絕對用不上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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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卿雖然急急火火地回到長春宮,卻也是睡不着,吃不下,索性起身,在花園裏亂逛蕩。

炎來找皇兄下棋,正好在禦花園裏遇到了,便笑着說,“可巧,臣弟正要去找您呢。”接着炎就打算下跪行禮。

“炎!這裏又沒旁人,別講這些虛禮了。”愛卿也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地,伸手拖住炎的手腕,“你來得正好,朕快要煩悶死了。”

“皇上,大好的天氣,說什麽死?”炎皺着眉頭,滿是心疼,“您覺得悶,臣弟陪您下棋聊天,或者騎馬、打獵都行。”

“朕想聊聊天。”愛卿想了想,說道。

“那就去亭子裏吧。”炎順勢反手握住愛卿的手,兩人就像兒時那樣,親密地走在彎曲的鵝卵石路上。

“嗯,邊走邊說。”愛卿擡頭道,“朕那個……”

“是?”

“看到小雞……”愛卿想了半天,終于找到合适的詞兒,他想說,“小雞雞。”只是他太害羞了,這第二個雞字,在風呼呼吹着的花園裏,樹葉沙沙地響,炎根本沒聽到。

“它怎麽了?”炎權當是黃毛小雞了。

““小雞”很大個,而且……那裏……不少的毛……”愛卿通紅着臉,他也看過自己的私處,完全沒有那樣誇張,底下的毛發也稀疏了許多。

實在是不好意思說,愛卿嘴裏嘟囔着的詞兒,就只剩下小雞了。

“小雞不長毛怎麽成?它會冷死的呀!況且,小雞是要個大的才好啊。”炎回答着愛卿的疑問,在他的腦子裏,是一只個頭頗壯的,覆滿黃色絨羽的小雞。

“哦,也就是說,就算是大的小雞(雞),也是很正常的了?”而愛卿的腦袋裏,想的都是景霆瑞的那根小雞雞。

或者說,大雞雞。

“當然,臣弟還以為皇上您在煩惱什麽呢,這在鄉間是很常見的,您久居宮中,才會覺得奇怪。”

“這樣啊,原來民間都是這般,那是朕大驚小怪了。”愛卿笑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您不會連這個都怕吧?哈哈,把它抱在手心裏暖暖的,它也是很舒服的啊。”炎曾經玩過禦膳房裏養的雞仔。

“什麽,你也玩過了?和誰?!”愛卿很是驚訝。

“沒和誰,就自己玩的。”

“唔,你真是叫朕刮目相看哪……不過,連你都這麽做,那确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吧。”愛卿點頭道。

“本來就是,是皇上您太過單純,才會連它都怕。”

“我沒說怕它啊,只是沒見過這麽大的,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注視着愛卿那羞答答的模樣,炎心想,等下出宮後,就給皇上抓幾只小雞回來玩玩。

不過,看着皇上還是這般童心未泯,他才真是放了心。

這繁冗的政務,都讓愛卿瘦了一圈兒,他看着都覺得心疼。

“小德子。”愛卿似乎變得開心起來,他宣道,“找景将軍觐見。”

“是,奴才這就去。”

“好好地,找他作甚?”炎十分不爽地問。

“找他有事要談。”愛卿笑着,“弟弟你先走吧。”

“什麽?臣弟才來不久。”炎顯然舍不得。

“朕一會兒再來尋你下棋。”愛卿笑咪咪地說完,就撇下有些糊塗的炎,往禦書房去了。

+++++

禦書房內,愛卿裝作研讀古籍《諸子傳》,實則引頸盼着景霆瑞快點來。

小德子在一旁伺候筆墨,瞅着皇帝不時擡眼望向殿門的樣子,偷偷一笑。

“你笑什麽?”愛卿卻瞥見了,遂問道。

“看到您和将軍快要和好了,奴才替你們高興。”小德子滿臉喜悅地說。自昨夜裏,皇上和景将軍一聚後,整個人就變得郁郁寡歡,怎麽看都是皇上和景将軍又鬧矛盾了。

小德子都沒敢問皇上,那神仙露用了到底有沒有效?

而景将軍除了嚴厲地叮囑他,不準讓其他人再服侍皇帝沐浴更衣後,也沒別的話了。小德子正納悶着呢。

一會兒景将軍來了,所有的謎底都會揭開吧。

“我們又沒有吵架,哪來的和好之說。”愛卿嘴硬地道。

“是,是奴才不好,亂說的。”小德子嬉笑着應道。這時,一黃門入內禀報道,“皇上,景将軍到!”

“快請。”愛卿的急切是顯而易見的。

景霆瑞邁入大殿,和往日看起來沒什麽不同,低頭認真地叩拜皇帝。

“免禮,你起來說話。”愛卿笑着,“今早在朝堂上,你都沒有進言。”

雖然修築堤壩是戶部和工部的事情,而他負責皇城的安全和宮內的侍衛調遣,但身為朝臣一員,對天下萬事,也該有所關心。

“末将受宰相之令,去提督府辦差,故而缺席早朝。”景霆瑞說道。

賈鵬是宰相,也是太上皇欽點的正一品大臣,他有權要求景霆瑞外出辦事。

而愛卿今早壓根不敢往武将那一列瞧,也就不知道景霆瑞根本沒有來的事。

小德子這麽一看,心裏直犯嘀咕,連人家有沒有上朝都不曉得,皇上這不是存心讓景将軍難過嗎?

“是嗎?今天的太陽怪刺眼的,朕是不小心才看走眼的,呵呵……”愛卿尴尬地笑了笑,“言歸正傳,朕已經懂得了。”

“末将敢問皇上,您懂得了什麽?”景霆瑞疑惑地問。

“懂得朕是多麽地大驚小怪、少見多怪啊!”愛卿挺直了腰板,擺出一副再也沒什麽可以驚吓到他的模樣,說道,“不管是它的大,還是有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天下的男人都是那樣,朕無需介懷這個。”

小德子聽不懂皇帝在說什麽,只覺得景将軍的臉色怎麽越來越難看了,簡直黑得跟鍋底一般!

“您這是什麽意思?”景霆瑞沉聲問,“誰給您說的這些事?”

“沒誰,朕自己出去見識過了。”愛卿為顯出自己厲害的一面,還點頭道,“所以,朕以後即使再見到你的那個,也不會覺得有多驚訝了,所以,你也……”

“所謂非禮勿聽,皇上,恕臣告退!”景霆瑞就這麽一作揖,便摔袖離去。

被突然撂下的愛卿愣愣地看着,好半天才難過至極地拉着小德子的衣袖,“你、你看看他!竟敢這麽對朕!大過分了!”

“可不是嗎?這景将軍的脾氣也太硬了!……不過皇上,您說的那個是什麽啊?”小德子連忙撫慰皇帝。

“就是……唉,罷了!”愛卿氣得不行,沒有回答小德子,轉而拿起古書,埋首看了起來。

而他這一看書,簡直就像跟自己過不去一樣,不休息,不吃飯,一連讀完五本古籍,直到滿頭熱汗、天色微亮才甘休。

景霆瑞也是栽身于公務當中,一連三日,兩人互不理睬,各忙各的,炎倒喜見他們的關系變得如此冷硬,還托人從農莊逮了好幾只黃毛小雞送給愛卿。

這不,他拎着裝有八只小黃雞的竹籠,喜氣洋洋地往長春宮去,卻不巧碰到景霆瑞,他本想裝作沒看見,偏偏景霆瑞還湊上前,施禮問道,“敢問王爺,您可是去找皇上?”

“是又怎樣?”炎擺起架子,傲然道,“我和你不同,不會惹皇上生氣。”

“末将只是好奇,前幾日,在皇上身邊都是何許人也?”景霆瑞自從禦書房退出來後,就去查了查,到底是誰那麽大膽子,敢在皇上面前脫褲子,露屁股。

讓愛卿說出,”朕是多麽地少見多怪!”這樣的話來。

炎一愣,頗為不明,“什麽何許人?皇上身邊不都是那幾號人物。”

太監小德子、宮女萱兒、宰相賈鵬,以及幾個暫時代理後宮事務的內廷官員、近身侍衛罷了。

而無論內廷官員(太監),還是近身侍衛,都是景霆瑞舉薦的。

景霆瑞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他的面子太大,連總管太監鐘廣海,都沒辦法幹涉呢。

“皇上未有召見其他人?”景霆瑞依然執拗地追問。

“沒有。”炎覺得今日的景霆瑞很奇怪,竟然會抓着他問話,在平日裏,兩人總是冷眼相對。

“我不知你吃錯了什麽藥,懷疑起皇上身邊的人來。”炎蹙眉道,“這幾日,都是我陪着皇上。前些天,皇上還說想要小雞,我就給他弄了幾只。瞧,都是皇上想要的,個大且長毛的小雞。”

“還有不長毛的雞?”景霆瑞往那竹籠內看了看。

“就是說啊,我的皇兄就是這麽有趣。我就和他說了,雞都是那樣,皇上見得少,自然覺得稀奇。”炎笑着說完,便不再理睬景霆瑞,提着籠子往前去了。

景霆瑞立在原地,都無需深思,心下就清楚了這是怎麽回事。

看着炎腳不沾地走得飛快,心想,”這還真是親兄弟,都是一樣的遲鈍。”

顯然愛卿說的“雞”,和炎理解的雞,相差甚遠!

而就因為這事,景霆瑞真是郁悶了好幾日,只要想到愛卿去看了別的男人,就覺得心裏堵得慌。

景霆瑞向來不會嫉妒旁人,可是對于愛卿,他就是沒辦法處之泰然。

只希望愛卿那雙溫潤的美眸,只停留在自己身上。

可是,他是皇帝。不談炎鬧的鳥籠,就算愛卿當真去看了其他男人的小雞,他又能怎樣?他永遠都只是愛卿的臣子。

景霆瑞喟嘆着。眼下,他該向皇帝請罪,畢竟是他誤會了皇上的意思。還有,剛才炎說的那句,“我的皇兄”也着實刺耳!

可他身上還有差事,賈鵬自從統管修築河堤之事,就常常借着各種由頭,讓他東奔西跑,在工部和戶部,還有兵部之間相互調度。

換而言之,他俨然就成為一個跑腿将軍。

但是,只要能把皇上交待的事情辦好,景霆瑞并不在意賈鵬對自己的刻意眨低,在凝神靜氣之後,他就忙公務去了。

愛卿下了朝後,就一直在禦花園裏看史書。炎來了,還拎着一籠毛茸茸的小黃雞。愛卿見了很是歡喜,追着小雞們玩了好一會兒,滿身是汗。

炎見皇上需要沐浴更衣,雖然不舍,但只能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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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一瓢熱水迎頭澆下,愛卿低着頭,雙手緊捂着眼睛,水花在他的肩頭飛濺開來,左臂上那仿佛彼岸花盛開般的胎紋,就跟塗了胭脂似的,更加紅豔。

“皇上,您還要水嗎?”小德子站在半人高的浴桶外,卷着袖子,手裏拿着一個很大的葫蘆水瓢,問坐在桐木浴桶內的愛卿道。

“再來一次,這樣洗澡感覺還真惬意!”

雖說現下的氣候更适合泡溫泉,可當愛卿提議去溫泉宮泡澡時,小德子連忙阻攔住。說景将軍事先吩咐過,以後皇上沐浴只能由兩個人伺候,一個是将軍,一個便是小德子自己。

愛卿對于小德子的話頗覺納悶,以前還有嬷嬷幫他搓背呢,也不見瑞瑞說什麽,現在為何不行?

但是,想到自己和瑞瑞正鬧着矛盾呢,沒必要再惹事端,便也不再深究。

只是言語間仍忍不住道,”話雖如此,憋在木桶裏洗澡,多難受啊!浴池那邊有個石造的龍頭能噴水……沖着別提多爽了。”

“這個,奴才自有妙計!”小德子不敢違背景将軍的話,但也不能讓皇上不暢快,于是就想出這麽一招,讓皇帝坐大浴桶裏,自己不停地舀水潑上去。

盡管他累得滿頭大汗,但也和皇上一樣,玩得很開心,拿着水瓢,一會兒按皇上的吩咐,“往左邊沖”,一會兒“在頭上沖”,弄得滿屋子水霧蒸騰,如同置身白雲之巅。

“小德子。”愛卿撥弄着在水面上飄蕩的杜鵑花瓣,看着它不停地打轉兒。

“奴才在。”小德子笑咪咪地應道,拿起鑲嵌着寶石的象牙梳,仔細地梳理愛卿烏黑光滑的長發。

“朕這個……到底要不要緊啊?”愛卿沒有明說,只是側頭看了看濕漉漉的左臂。

“不打緊的。”小德子爽快地答道,“景将軍說了,只要是巫雀族人長大了都會有,沒什麽出奇的。只是,這種胎紋很聖潔,不宜給旁人看了去,會招致厄運的,所以才要您避人耳目的沐浴更衣。”

“原來是這樣啊,所以瑞瑞才不讓朕在衆人底下沐浴。”愛卿恍然大悟,他也不想惹厄運上身,光是處理各部的奏折就夠讓他頭疼的了。

“瑞瑞對朕真好,事事為朕考慮。”愛卿顯然已經不再生景霆瑞的氣了,他們兩人也不會當真鬧翻。

“而且,依奴才來看,這胎紋真是好看,讓奴才想起畫上的仙女。”

“你別亂說了,這哪裏是仙女。”愛卿不禁笑道。

“感覺上像啊,這舒卷的紋理,不就像極了仙女手裏持着的盛開的花?且是越看越美!讓人驚豔呢!這文人都愛說“花仙”,“花仙”,花兒就等同于仙女,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嗎?”

小德子說到興頭上,還道,“奴才可不是胡說的,改明兒就去找《十二花仙圖》出來,給您過目,您就會明白了。”

“《十二花仙圖》,朕也是知道的。”愛卿尋思着道,“牡丹、蘭花、杜鵑、水仙等十二位捧花的仙女,出自朕的叔父穆仁親王之手,畫得那叫精彩絕倫。聽聞外國使節出了萬兩黃金,外加萬兩白銀,父皇都沒有舍得割愛,一直收在南宮天王塔的寶庫中。”

“原來皇上也瞧見過啊。”小德子笑着道,“奴才以前替寶庫清掃積塵,才有幸見過一次。”

“嘿嘿,朕是以前逃,唔……是放學後,溜進去玩過。那座石砌寶塔裏面除了叔父的字畫,還收藏了許多朕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東西……”

說到這兒時,愛卿的表情忽然一怔,腦袋裏浮現出某些個東西,讓他眼睛瞪得像夜裏的貓兒一樣地圓!

“哇——啊啊啊啊!”他騰地從水中站起,還慘叫了起來,吓得小德子把手裏的水瓢都扔了出去,發出”咚!”的一聲響。

“皇上?!”小德子見皇上渾身發抖,連忙取了一條披肩給他圍上,可是近看皇上的臉色,是紅到耳根的,怎麽看都不像是因為冷而發抖。

“小、小德子,朕、朕朕……想起來了!”愛卿就像是受了巨大的驚吓似的,不但結結巴巴,還滿臉窘迫地望着小德子。

“您、您您別……慌,到、到底想起什麽了?”小德子雖然安慰着皇帝,但看起來更要慌亂,他一副絕望的樣子說道,“您莫不是把那張天價的花仙圖給糟蹋了?!”

愛卿在太子時期,沒少在名畫上塗塗寫寫、畫蛇添足,他說是想效仿父皇在上頭題字,因此毀了好些名貴的古董字畫,還被皇後罰站呢!

“才不是!”愛卿忍不住瞪了小德子一眼,“你不知道就別亂打岔!朕好不容易才想起來的!”

“是、是!”小德子拱手,“奴才洗耳恭聽!”

愛卿本來不想說的,可是他怎麽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因為心裏可真是翻江倒海——景霆瑞這個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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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的南宮殿內有四座寶塔,最大的就屬天王塔,一共有十二層高,每層都設有一道帶鎖的包鐵木門,用于存放不同種類的皇室珍寶。

石塔防走水、防蟲害,雖然歷史悠久,卻牢不可摧,每一層的門前都有帶刀侍衛看守,可以說是防衛森嚴。

只是對于愛卿來說,這些防守都是形同虛設,因為寶塔下方有一個排雨水的入口,剛好夠一個小孩子彎腰爬過。愛卿那時,也不過七歲。

“什麽?您還爬過溝渠?”小德子驚訝地道。

“沒水!也不臭!”愛卿敲了他的頭一下,“你再啰嗦,朕就不說了!”

“是……”

那時,愛卿頑皮得很,躲過守衛溜進寶塔後,就一路往上爬,直爬到頂樓。

那裏放着七、八只大可裝人的紫檀木衣箱,打開一看,裏頭都是一床床折疊整齊的,上好的絹絲、蠶絲被,還有繡工精致的衣裙,紅綢包裹着的金銀、珠釵等等。

簡直就是個百寶箱,裏頭還混着一些玉石做的玩偶,有寶葫蘆、花生、蓮藕等。

愛卿打開其中一個玉葫蘆,它是上下分為兩半的,上半截的葫蘆是蓋,下半截的葫蘆底座內有一對衣不蔽體的小人,下肢緊緊相纏地坐在一起。

愛卿不明白那是什麽,便打開了另外一個“花生殼”的內部,同樣是玉雕的精致小人,只是他們這回是躺着的,一個小人壓在另一個小人的身上,表情奇怪。

“他們是在摔跤嗎?”在他好奇地擺弄這些物件時,發出了叮叮當當一陣響,引來了巡邏的侍衛進來探查,吓得他趕緊關上箱子,爬出窗戶,按原路返回,不久之後,便忘了這件事。

“皇上,那到底是什麽啊?”愛卿的故事講完了,小德子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就是——唉!”愛卿是欲言又止,他以為小德子聽到這裏,是可以明白的。

該怎麽說呢,經歷了那夜的事情之後,加上那些體态詭異的小人,愛卿無法不想到,“床第之歡”這四個字!

這簡直就是靈光突現于腦海,讓腦袋猛地開竅一樣,愛卿終于明白到,景霆瑞那日所說的“您長大了”是什麽意思了。

“快,給朕更衣!”愛卿沒法再耽擱下去,嘴裏吩咐着小德子,卻自行跨出浴桶,這水也涼了。

“皇、皇上,慢點兒!”小德子手忙腳亂地給愛卿擦拭頭發、抹幹身子,還要去捧亵衣、還有夾襖、外袍、腰帶等。

“別費事了,就這件吧!”愛卿哪裏等得及,就扯下挂在衣架的,那一件杏黃的單薄錦衣,就這麽腰帶一束,穿上木屐,啪嗒啪嗒地,就跟火燒屁股似的,往外走去了。

“皇上!披風!”小德子抓起一襲帶貂絨的披風要給他穿上。這天還有些冷呢,可他一急就絆倒了裝熱水的木桶,頃刻間是水漫金山,他焦頭爛額,一邊大叫着,“皇上!等等奴才啊!”,一邊彎腰收拾殘局。

愛卿怎麽可能等他呢?氣呼呼地一頓猛走。此時,快到正午,景霆瑞在宮外辦完了差事,正想去長春宮觐見愛卿。

所以,愛卿在花園的長廊上,遇見了一身黑金铠甲、腰配長劍,肩挂紅色絨披風的景霆瑞,二話不說,就蹿到他的面前。

“景霆瑞!”愛卿那雙烏黑的眼睛在閃光,面孔則漲得通紅,嚷道,“——你蒙朕!”

“皇上?”景霆瑞顯得有些愕然,因為愛卿的頭發是濕的,沒有束起,就跟黑色的瀑布似的傾瀉而下。

而他身上的單衣也太薄了,勾勒出纖細的肩頭,衣襟也過于寬松,裸露出他白皙漂亮的鎖骨,腰帶卻紮得太緊,腰部、圓臀的曲線完全暴露出來。

愛卿顯然是剛沐浴完,身上還有花瓣的香氣,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不引人遐想的,連自認定性十足的景霆瑞也都看呆了神,都沒聽清愛卿在說什麽。

“你別以為裝傻,朕就可以算了。”愛卿抱着胳膊,狐疑地瞪着突然一言不發的景霆瑞。

“請問皇上,微臣做了何事,惹得您這般動怒?”景霆瑞暗暗吸了口氣,平複那過于激烈的心跳,問道。

“你那日對朕做的事……!”說到這裏,愛卿的臉又紅了幾分,咬牙切齒地道,“就是世人所說的床笫之歡吧?”

“朕以前在書上看到過,只是那時還不理解其意,直到經過那一夜。不對,是方才想起那壓箱之物,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朕長大了”或者“雞雞大小”那麽簡單的事,而是很親密的……動、動作!景霆瑞,你在唬弄朕,你、你你……!”

接下去的話,愛卿說不出,因為羞于啓齒。

盡管愛卿氣得不輕,說得有些七零八落,但景霆瑞還是聽明白了,不知愛卿在哪裏看到過壓箱寶,也即是春宮圖,所以想明白了一些事吧。

景霆瑞本想慢慢地教會他的,而不是通過旁人之口,這下,愛卿算是“無師自通”嗎?食色果然是人之本性啊。

對此,景霆瑞的心裏感到小小的缺憾。不過想必愛卿知曉的也就那些皮毛,他根本不懂何謂真正的床笫之歡。

“微臣敢問皇上。”景霆瑞一臉肅然,沒有絲毫被皇上質問後的慌張。

“問什麽?”愛卿是吃一塹長一智,小心地防備着。

“可是微臣讓您喝的神仙露?”

“呃,不是……”想起自己下藥失敗一事,愛卿心虛地嗫嚅着。

“那微臣做的事,可讓您感覺不舒服?”

“啊!也沒有……”愛卿的臉紅紅的,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說實話,他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那種“欲仙欲死”的感受呢。

“既然以上皆無不對,皇上您還對微臣生什麽氣呢?”景霆瑞躬身,“微臣忠于皇上,一切行動自當以皇上為中心。只是那時情況比較特殊,微臣沒有仔細解釋這一行為,還請皇上明察。”

“唉……罷了。”愛卿氣消了,因為景霆瑞說的一點都沒錯,他不但無過還有功勞,是自己笨,怎麽可以拿他出氣呢?

“還有,皇上,恕臣直言,您是九五至尊,行走殿間卻衣衫不整,可真是有失禮儀。”景霆瑞的話就跟利箭似的射中愛卿的胸瞠,讓他臉色變得慘白。

“啊,那個,朕是一時情急……!”愛卿抓攏衣襟,卻是百口莫辯。

“再怎麽着急,您也是皇帝。您若有事,傳召微臣就是了。”景霆瑞這麽嚴厲地說完,又緩和語氣道,“雖是春季,天還冷着,微臣送您回去吧。”

爾後,他解下紅色披風,密實地裹在愛卿身上,護送自知不對,而垂頭喪氣的愛卿,回去了長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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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皇上稀裏糊塗地喝了春藥,還衣不蔽體地在宮裏行走,小德子被景霆瑞重罰了一頓,不但半年的俸祿沒了,還閉門思過三天。

期間,有老太監去給他講述皇室宮闱之事,小德子終于明白神仙露是什麽東西了,悔不當初,對天發誓說,再也不敢亂拿東西給皇帝了。

這事已至此,理應是風平浪靜了,可是愛卿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讓他怎麽也平靜不下來,非要小德子再去偷那神仙露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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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暖風把禦花園裏的濃郁花香,都吹進了禦書房。這陽春的季節,就是容易讓人犯困,門前的太監、宮女,都低垂着頭,在偷偷地打盹兒呢。

小德子提着一只彩繪鶴紋食盒來到禦書房前,以往看到那些廊下的太監開小差時,他必定會出聲提醒,可這一次,他自個兒都跟做賊似的,腳下抹油,一溜煙地摸進了禦書房。

“奴才給皇上請安!”小德子先是規規矩矩地磕了個頭,愛卿正坐在雕龍刻鳳的書案後頭,看着奏事處呈上來的折子。

禦書房裏很安靜,龍椅後頭是紫檀嵌鎏金山水擺屏,屏風前立着兩只景泰藍寶象,象鼻托着一只大金圓盤,盤子裏放着禦膳房送來的時鮮果脯,還有各色糕點。

“嗯,起來吧。”愛卿頭也不擡,沙沙作響地翻着手裏的折子。

“皇上,奴才……”小德子想要說什麽,看了看立在殿內,手持着雀金寶扇的宮女,便朝她倆努努嘴,示意她們出去。

兩位宮女朝皇上一個欠身,便退下去了。

“皇上,您要的東西,奴才拿來了,可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弄到手的。”小德子才上前邀功,“奴才被景将軍罰扣的半年俸祿,可以拿回來了吧?”

“當然,“愛卿刷地擡頭,兩眼放光地道,“不過,你當真是拿到神仙露了?”

“是啊,銅鎖扣得再牢,只要把櫥櫃的後門板鑽個洞,不也一樣得手,這妙招還是皇上您教給奴才的。”小德子笑嘻嘻地說。

“唔……這個,其實是以前天宇為了拿到溫太師出的試題,才想出來的……罷了,快把神仙露拿來。”愛卿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精致的食盒打開,裏面放着那只熟悉的白玉做的寶葫蘆。

愛卿擰開瓶蓋,眯眼往裏頭一看,眉飛色舞地說,“嘿!裏頭還剩不少呢。”

爾後,他扭頭看了看寶象,對小德子道,“去,拿些白霜糖餅來。”

“奴才遵旨。”小德子很快捧來一碟白霜糖餅,上頭撒着細碎的金箔,看起來就像雪地裏盛開着金花,還有一股濃濃的奶香。

愛卿拿起一塊餅,往上頭倒了兩滴神仙露,很快就融進了酥軟的餅皮裏,怎麽都看不出來被下了春藥。

“奴才送去給景将軍?”小德子很機靈地問。

“嗯,說是朕特別賞賜給他的,要讓他全部吃完才好。”

“奴才這就去。”小德子把餅小心地放回食盒內,正要蓋上食盒,愛卿突然阻止道。

“等等!”

“怎麽了,皇上?”

“總覺得一兩滴還不夠。”愛卿皺起秀眉嘀咕着,景霆瑞的定性好,內力又深厚,怕是吃了兩滴神仙露,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這藥都拿來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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