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進入立夏,經歷幾場雷雨之後,是花稀而綠暗,到處都是層層疊疊的濃綠,無邊無際,似乎連天空都能染成深綠色。
愛卿站在一個高聳的宮閣之上,他的心情也這般地深沉,看不到一點點的花紅。
青允垂手立在他的身後,這裏原本是登高望遠的觀景閣,名為朝鳳樓,現在是他們密會的場所。
從這兒能望見關押景霆瑞的兵部大牢,那裏有一座高聳的北塔樓,有重兵把守。
“什麽,青花閣的老板竟懸梁自盡?!在這種時候?!”
正在遠眺的愛卿,猛地轉回頭來,是一臉的驚愕!而帶來此噩耗的青允,則是愁眉深鎖,神色凝重。
“回皇上,是真的。”青允抱拳道,“不過,仵作說他是自盡。屬下以為,應當是禮親王那邊下的毒手,事已至此,我們要另尋證人,才能為景将軍翻案了。”
“這、這究竟為何會弄成這樣?竟還鬧出了人命?!”愛卿不但氣急、還很愕然,愣愣地道,“明明這兩日裏就可結案了。”
青花閣的老板雖然膽小怕事,但也知道若不是景将軍出手相助,不但他祖傳的鋪子沒了,連家中的寶貝獨子也要慘遭禮紹的淩辱。
景将軍對他們家有着大恩,于是,他思前想後,加上家人的支持,他還是決定站出來翻供。
他并沒有把青花閣低價賣給禮紹,更沒有說把兒子送給他當奴。這一切都是禮親王府的人對他威逼後的謊言。
當然,青允一直秘密來往于皇上以及青花閣老板之間,老板願意改口供,也是因為皇上願意支持他,并保證會重建被砸毀的青花閣。
既然如此,這位老板就更沒有後顧之憂,放開了膽子說實話。
最近兩次庭審的結果都讓全朝嘩然,而輿論明顯偏向景霆瑞,認為禮紹是一個仗勢欺人的惡徒。
景霆瑞揍了他,那是大快人心!
只要再一次庭審,就可以釋放景霆瑞,然後,有關禮紹霸占青花閣的産業,會繼續深入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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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老板一死,之前的口供也沒了用處,正所謂死無對證!
而且,禮親王府會借機倒打一耙,說那是老板畏罪自盡,因為他污蔑了禮紹的清白。
這樣一來,別說景霆瑞可以獲釋,他會不會被判下故意傷害皇族的罪名都很難說。
“他們這是謀殺!罪犯滔天!”大燕的《刑律》中,早就寫明“人命關天”,是不可以濫殺無辜的,更不能謀財害命!
愛卿握緊着拳頭,憤然地捶向窗欄,“朕定不會輕饒了禮親王府!”
“皇上,他們作惡多端,是一定要捉拿。不過,屬下以為,您還得小心宰相大人。”
“賈鵬?”
“是,這案情其實很清楚,就是禮紹仗勢欺人,而景将軍路見不平,出手相救。這人證、物證俱全,可是卻遲遲不開堂,就是因為宰相大人總是推遲審判的日子,直到老板被殺害。”
“他這麽做,到底是圖些什麽?!朕從未虧待過他啊!”說到這個,愛卿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氣。
因為他會多次催請賈鵬結案,但是賈鵬卻推托說,“有句話叫無商不奸,這老板三番兩次地改口供,是不可信的。所以此案,還是待微臣細審了再說。”
愛卿是皇帝,去插手一個不需要他出面的案子,會被人說妨礙公正。而有《刑律》在前,任何事都會依法辦理,他只能獲知此案的審理結果。
所以,愛卿除了催請賈鵬盡快審案,以及讓青允去暗中調查,暫時也想不到別的辦法。
本來,這案子是由提督府審理的,倒也很快就能知道結果,可李朝為表公正嚴明,偏偏請了賈鵬當參謀,兩人共同審查此案。
李朝還時常遷就公務繁忙的宰相大人,所以這案子才會一拖再拖,案情也由簡單明了變成了曲折複雜。
而景霆瑞已經被兵部關押了近三十天,愛卿真是心急如焚。
“他的圖謀,只有他自己知道。”青允看着這個他曾經的小徒弟,語氣裏充滿着擔心,“只要皇上您心裏設個防備就好。”
愛卿的為人天真善良,又久住在深宮,處理着盡是挑好話說的折子,他太單純了,這世上有很多陰暗、殘忍的一面,他都不知道。
青允也不想說太多,以免愛卿那張可愛,卻清瘦的臉蛋上,又平添幾分憂愁,有些事情,還是慢慢來吧。
若是景霆瑞在就好了,青允也會想,只有他才能讓皇上重拾笑顏。為此,青允也很想早日幫景霆瑞洗清冤屈。
“朕是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你專心去搜集禮親王府的罪證就好。”不過,令青允意外的是,愛卿沒有像以前那樣,遇到難過的事情,就紅着眼圈,就跟受傷的小兔子似的,現在的他,反倒是很鎮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景霆瑞托小德子轉告他的話。
起初,愛卿也沒想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于是,他讓青允去暗中調查禮親王府,結果知道他們是無惡不作。
年近七十的禮親王一向寵溺兒子,久卧病榻之後,就更加放任他了。禮紹好色又貪財,已經弄出了好幾條人命,但因為是皇族,很多人不敢得罪他,就這麽掩蓋了過去。
判案講究的是證據,如果貿然去禮親王府搜證,肯定會遭致反對。
但如果以“青花閣案”去調查,律法面前,禮親王府只能配合提督府衙了,而這個調查來得這麽突然,想必禮紹也來不及銷毀一些曾經霸占別家店鋪的證據。
只是,愛卿沒想過會弄出人命來,那位可憐又無辜的青花閣老板的死,提醒了他,萬一他們也敢對景霆瑞下毒手呢?
愛卿是秀眉緊鎖,低聲說道,“此事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算賈鵬再怎麽阻撓,朕也要這案子有一個定論!要讓惡人受到應得的懲罰!”
“屬下遵旨!”青允領命去了。愛卿卻依然望着北塔的方向,壓抑着那快要滿溢出來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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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允在外出探案前,先回了一趟家裏。他身為鐵鷹騎士的首領,家不過是一個換衣裳的地方。
鐵鷹騎士,也有人稱之為“黑影”,是由太上皇淳于煌夜創下的特殊府衙。因為他們的人數不定,行蹤不明,主要負責暗中保護皇上的安全,以及搜集各種情報,包括敵國軍情在內。
因此,對于大燕的皇帝來說,他們就像影子一般的存在,忠誠、低調,不可或缺。
但對于敵國而言,他們就是最為可恨的細作,一旦被抓住,就會對其施以重刑,最後才是殺之滅口!
他們或許是不想累及妻兒,又或許是整日的東奔西跑,居無定所,所以鐵鷹騎士極少有成家的,更無子女牽挂,他們發誓終其一生,為皇帝效力,做着幕後的無名英雄。
但同時,皇上給予他們的特權也很多,比如可自由出入皇宮內寝,可先斬後奏,一切花銷皆有皇室金庫擔負等等。
青允身為首領,自然買得起豪宅與良田,但他覺得一個人住着大屋子,太過鋪張浪費,且還要買丫環、小厮,得請管家打理,種田還得雇農,這些事情都大繁複,于是,這麽多年來,他都是蹭住在同胞兄長,青缶的大宅子裏。
反正他們都是鐵鷹騎士,彼此之間還能有個照應。而他們的父母已經去世,倒也是無牽無挂了。
青允回到自己那存放着多把佩劍、暗器,簡直是器械庫一般的房間時,意外看到青缶也在,便問道,“怎麽,你沒有事情要忙嗎?竟然來我的房裏。”
青缶與他一樣,都是奔波勞碌的命,且多年潛行于國外,兄弟二人不常碰面。
“青花閣的案子鬧得這麽大,想着你可能需要幫手,我就暫且留在皇城。”青缶說,兄弟二人有着極為相似的面龐,只是哥哥的臉上有着一道短短的疤痕,是匕首劃傷的,有些年頭了。
不過即使沒有這道傷疤,下人們也能分辨出他們二人。神情穩重一些,舉止沒有那麽毛躁的,就一定是大爺,而臉上總是帶着笑,步履輕快的,就是二爺了。
也許,這和他們肩負的職責不同有關,青缶慣于隐藏自己,他可以在茶館裏坐上一整日,都沒人記得他是否出現過。
而青允是陪着小皇帝的,他又打心底喜歡這個可愛的徒兒,自然嚴肅不起來。
“沒想到你也這麽惦記這案子。”青允點點頭,就去到衣櫃那兒,取出衣衫要換。
青缶看着他赤裸着上身,脊背上的肌肉和年輕時一樣,很結實,一點都不像已經年過四十的人。
“那個禮世子的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禮老親王很受人尊重,沒想到後輩的行為如此不堪。”青缶說,他也是看不過去才想要幫景霆瑞翻案。
“所以說啊,養兒未必就能防老!有時候,一個不孝子孫,就能把祖輩的家業、名聲都給敗光了。”青允系着皮革護腕,但是一只手不太好弄。
青缶走了過去,伸手替他綁繩結,還微微笑道,“你不是因為這個,才不想結婚生子的吧?”
“當然不是!敗家子也是少見的!”青允說,還斜着眼看着兄長,“話說回來,你要是平日裏多點笑容,也不至于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
“你知道我不适合的。”青缶嘆了一口氣,看着唯一的家人,也是他最疼愛的弟弟,“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兄弟兩相依為命嗎?”青允也跟着嘆氣道,“好在我們還有皇上,不至于這般寂寞。”
“說的是,還有太上皇、太後。”青缶點頭,“都是我們喜歡的人。”
“你這個人,平時不愛說話,一說起來就怪肉麻的。”青允誇張地摸了摸手臂,“我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可能這次回來,跟你住太久了,難免沾染了一些壞習氣。”青缶一臉認真地找尋着原因。
“住嘴吧!你這家夥!”青允卻不買賬,把換下來的外衣,丢在了哥哥的頭上。
青缶拉下遮住眼睛的藍布衫,可是屋子裏哪還有青允的影子,他從來都不曉得道別,也許是同胞兄弟之間是心有靈犀的,無需多此一舉吧。
又或者,每次任務都很難,留着還沒說完的話,到下次再講,也是一種必須要活下去信念呢。
“弟弟,行事要加倍小心啊。”青缶握着那件衣衫,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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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鵬坐在望梅茶館的二樓雅座,望着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眼下這條不怎麽寬闊,離皇宮也很遙遠的青石板路,就是舊王府大街。
他的一盞梅香茶都還沒喝完,就有一肥胖的男子,戴着鬥笠,低着頭,神神秘秘地尋上樓來,只是他步履遲鈍,手裏還拄着拐杖。
小二見狀要去扶他,反被那人拿拐杖狠抽了幾下,吓得趕緊躲了開去。
賈鵬起身,替男子倒了一盞熱茶,男人摘下鬥笠,臉上的淤青未散,一笑起來,就跟戴了惡鬼面具似的猙獰。
“這怎麽可以,竟然讓宰相大人您給晚輩沏茶。”男人躬身行禮,但可能牽扯到受傷的肋骨,臉上的表情就更扭曲了。
“哎,世子你有傷在身,老夫本不該勉強你出來的。”賈鵬也不免移開視線,嘴上卻依然熱絡地道,“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老夫實在不便再去禮親王府探視,以免招惹口舌是非,找人傳話,又怕節外生枝。”
賈鵬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因為掌櫃進來,端上賈鵬之前叫好的酒菜。
“兩位,請慢用。”掌櫃極客氣地招呼完,便退出,關上了門。
“大人您說的極是!”禮紹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都是山珍海味,便不客氣地吃了起來,“來,大人,先幹一杯。”
“嗯。”賈鵬也舉起杯子,象征性地喝了點後,說道,“雖然青花閣的掌櫃死了,可是禮世子您的案子,一點都不容樂觀啊。”
“怎麽會?”禮紹放下筷子!抹了一把油嘴,有點不置信地說,“不是說,可以判那武将死罪嗎?”
他還以為賈鵬秘密地找他來,就是為了報這個喜訊呢!
“皇上還是個孩子,可景霆瑞不是。”賈鵬看了禮紹一眼,暗想,“他是當真的豬腦子,還是在裝傻充愣?”
“我知道皇帝是年少無知,才會受那武将擺布。”禮紹有些憤憤不平地說,“按照輩分,小皇帝還得叫我一聲姨父呢!他竟然幫着那武将,審問起長輩來了!”
“大燕講究的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一點,你不會不懂吧?”賈鵬道。
“我犯什麽法了?!買賣房屋、奴才都是正當交易!”
“如果裏面牽扯到人命,還叫正當嗎?”賈鵬花白的眉頭一挑,“既然是查案,那些個事情終究是藏不住的。除了青花閣外,還有文淵閣,霓裳居,他們的掌櫃,都是死于非命,而巧合的是,他們死前都把店鋪低價轉讓給了你。”
“這個嘛……”禮紹撓了撓發癢的臉孔,他果然是在假扮無辜,把事情推了個幹淨,“這些事,都是有管家去辦的,具體情況晚輩當真不知。”
“有句話,老夫先講在前頭,今日來這裏,老夫不是以陪審官的身份,而是禮親王府的友人身份,”賈鵬極為體貼地道,“所以才會喬裝,一個侍從都不帶,你也不必對老夫有所戒備,大可暢所欲言。”
“賈大人……”禮紹看起來很是動容,可也有着不解,“您為何如此擔待着晚輩?”
“老夫也是看不過眼啊。”明明只是想借刀殺人罷了,賈鵬的言語之間卻充滿了對禮紹的同情,“你是皇親國戚,本可以享受着封地,良田,當着一方之王,可是因為禮老親王把這些都歸還給了朝廷,導致你們這些後輩,都居住在這麽老舊的街上,除了每月固定的俸祿,就無其他的收入了。這麽點錢,如何支撐着王府的門面,又如何蓄奴養婢?這些人都很現實,有錢的就是爺,沒錢的,管他什麽親王郡王,還得看下人的臉色過日子。”
這番話可真真是說到了禮紹的心坎兒上,他渾濁的眼裏竟然閃出了淚花,還哽塞着說?“知我者,宰相大人也!”
爾後,禮紹就喋喋不休地說着兒時那些事,講富人家的孩子還瞧不起他們,就因為過年沒有金子做壓歲錢,還說連貼身的小厮都跑到對門的少爺那裏,就為了兩個錢,去做人家的小官。
這些污言穢語中夾雜着不少禮紹的憤怒情緒,且足足說了一籮筐,賈鵬倒也耐着性子,聽他大吐苦水,等末了,賈鵬問道、“所以,你才想要強買下虎眼巷的鋪子,好做生意嗎?”
“當然,我本來就該有世襲的封地,哪怕是豆腐幹大小的,我也要。更何況虎眼巷得天獨厚,有時候從宮裏運了些好東西出來,能夠直接轉手賣了,賺上一大票!”禮紹太過得意忘形,把真正的計謀都說了出來。
虎眼巷是他打算從宮裏偷盜財寶後,銷贓的場所。
只是,這事兒還沒開始,就被景霆瑞給攪黃了。
而這和賈鵬料想的也差不多,禮紹就是心裏不平自己沒有封地,才大鬧特鬧,在皇城裏橫行霸道的。
“等日後賺了錢,晚輩自然會孝敬賈大人您的!”話說到這裏了,禮紹當然不忘拉賈鵬下水。
“老夫是想等你孝順,只是擔心你都過不了眼前這個坎。”賈鵬的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麽堂堂的衛将軍,非要去坐牢嗎?”
“為什麽?”
“他要不是坐牢,老夫又怎會查得到其他店鋪的事?”賈鵬的言外之意,讓禮紹當即變了臉色!
“他是想讓提督府查我的老底?!”
“可不就是這麽回事。”賈鵬頻頻點頭,“他知道對有着世襲爵位的你,不可以硬碰硬,所以才用了自願坐牢的苦肉計,好引提督府,還有皇上,去調查你到底做了些什麽事。他這個人,表面一聲不吭,其實城府極深,用心則險惡得很!”
“幹他老母!”禮紹氣得是把面前的酒杯都摔爛了,“我竟着了他的道!還想着讓他在牢裏多坐坐,享受被蛇鼠咬的滋味呢!”
“你再想想,皇上是極看重他的。這滿朝文武是無人不知,你讓景霆瑞坐牢,皇上又豈會袖手旁觀?弄到最後,皇上也成了他手裏的一枚棋子,一個他用來鏟除你的利器!”賈鵬煽風點火地道。
“這、這樣說來!那皇上也是知道我……”
“怎麽會不知道?只是皇上現在忙着搭救景霆瑞出來,無閑暇審你罷了。”賈鵬點名說,“說得難聽點,你這個人頭遲早是要不保的。”
“等等,他不是還打了士兵嗎?!”禮紹連忙道,“就算皇上要包庇他打我的罪名,可他也确實對提督府的士兵動手了啊!這都能算是謀反了!就算老子死了,也能拖他當墊背!”
“哼,你想得倒好,那些個士兵對景霆瑞是感恩戴德都來不及!”賈鵬冷笑一聲道,“當日,你也在場,具體什麽情形你也很清楚吧?”
一開始,确實是景霆瑞挨了幾個為虎作伥的士兵,但後來的提督府士兵,他們都認得景将軍,有些人在騎射上,還是受過他指教的。
對他的為人是極敬重的,他們就調轉方向,全都幫着景将軍,而禮親王府的下人們也聞訊而至,彼此就打在了一起。
景霆瑞坐牢,一人擔下了所有罪名,以免那些士兵也要被告,說他們傷了禮親王府的人。
因此,別說沒有士兵願意出來作證說,“景霆瑞打了他們”,反倒說“景将軍那是為民除害”,結果都立不了案子。
這案情還是集中在景霆瑞是不是故意出手傷了禮世子,這上頭。
“照你這麽講,在皇上那裏,我是怎麽都躲不過去了!”禮紹渾身哆嗦着,吓得不輕,“要不,我去向皇上負荊請罪,主動撤了案子,再向景霆瑞賠個不是?想皇上惦記着皇室的顏面,總會給我一條活路走的!”
“事已至此,皇上怎麽會饒了你?”賈鵬瞪着這已然吓破膽的禮紹,厲聲教訓道,“你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示弱是救不了你的!”
“大人的意思是……?”
“一切禍事皆由景霆瑞而起,他放着好好的将軍不做,偏要攪惹是非,當然也該給他點顏色瞧瞧。”賈鵬撂下話道。
“你是說……幹脆喀嚓?!”禮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叫他和青花閣老板一個去路?”
“老夫可什麽都沒說。”賈鵬就像個狡猾的狐貍,明明是他授意的,卻裝模作樣地道,“景霆瑞的本事,你是見識過的,一般人可奈何不了他。”
“哼!反正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為了日後的大好前程,晚輩一定會做得幹淨漂亮,絕對不會讓皇上生疑的!”禮紹端起酒杯,敬了賈鵬一杯。
賈鵬欣然舉杯對飲,心裏卻在想,“就算他死了,你也活不了。皇上是容不下你這樣的人。”
不過,他同情禮紹的心情是真的,也許是同病相憐吧?
賈鵬身為兩朝宰相,本來是位高權重的人,以前因為有柯衛卿在,讓他毫無施展抱負的機會。這也就罷了,柯衛卿身為皇後,輔佐皇帝理所當然。如今小皇帝登基,理應該由他來主持大局、受萬人景仰才是。
沒想到中途殺出景霆瑞這一匹黑馬來,小皇帝對他是笑臉相迎,言聽計從。想着景霆瑞把皇帝玩弄于鼓掌之中,賈鵬就氣得不行,認為這是大不敬的事!
他雖然沒有景霆瑞這般年輕力壯,但當年也是文科狀元出身,沉浮官場三十載,才坐穩宰相的位置。想着如今都一把年紀了,竟然要和一個毛頭青年争權,就覺得十分不甘!
如果不除掉景霆瑞,他這個宰相以後在朝中說的話,哪裏還有分量?
他雖然也看不慣禮紹的為人,但這何嘗不是一個鏟除異己的好時機?小皇帝還是小孩子心性,死了一個弄臣,也就哭鬧個幾天罷了。
在與禮紹杯盞交錯之際,賈鵬還認真地思量着,該找哪個親信去頂替景霆瑞的位置,好好地寬慰一下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