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勤政殿,已是掌燈時分。
愛卿結束了一日的政務,此時已經頗覺疲憊,好在炎來了,還帶來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名為“銅樂盒”。
它主要是用銅制成,底座是一個雕花的木盒,上面有一個小人拿着錘子,敲打面前的“木琴”,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個音,可是小人來回地敲,就形成了一首流水般的曲子。
“真好玩!”愛卿從沒見過這麽精巧的東西,簡直是愛不釋手,便問,“這是從哪裏來的?”
“是臣弟的一個門客送的,他是西涼人,臣弟覺得很是不錯,就借花獻佛,拿來博您一笑了。”炎也很高興,興致勃勃地說。
“西涼國?”愛卿想了想,道,“好像是在極遠的西北一帶,爹爹年輕時,似乎有去那邊游歷過。”
“嗯,是有這麽回事。”炎點頭道。
“所謂男兒志在四方,想爹爹當年不到二十歲,就已經雲游四海,歷經磨煉,而朕卻只能待在皇宮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唉!什麽時候,朕也能像爹爹這樣游歷天下呢?”
“呵,看您,又說些貶損自己的話,”炎微笑着道,“您是皇帝,爹爹那時不過是一個侍衛,怎麽可以相提并論?而且,您也沒多惬意吧?看您每日禦批的折子,都有小山這麽高,累壞了吧?”
“朕不累,朕只是覺得…”愛卿并不想只通過奏折,去了解國家和百姓?
“沒有只是,您是天子,自然要住在宮裏,而且,”炎打斷道,“比起讓您去那些遙不可及的國家探訪,臣弟更想您留在這裏。”
“只有這樣,我才可以随時随地地看到你。”
炎的心裏話并沒有全盤托出,愛卿則低頭擺弄着銅樂盒,嘟哝着,“朕知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嘛。”
正當愛卿玩得興起時,小德子慌慌張張地小跑着進殿。
“皇上!”小德子噗通一跪,也朝炎行禮,“親王殿下。”
“起來吧。”愛卿撥弄着小銅人,是頭也不擡,自顧答道,“朕知道了,一會兒就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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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看到外人來了,就适時地站遠一點,剛才他可是一直緊挨着愛卿,低頭,便能聞到他頭發上的幽香了。
“不是的,皇上!宰相大人!兵部、吏部等諸位大人都到了!”小德子吞了口唾沫道,“外頭出大事了!”
“什麽大事?!”愛卿聞言擡頭,悚然地問,“瘟疫、地震?”在白天的折子裏,他還看到說,近日天象有異變,要防範天災之類。
“比這還糟——是景将軍他出事了!”小德子是跪在地上都不敢起身。
“什麽?瑞瑞?!他怎麽了?”愛卿手裏的銅樂盒砰地掉落在地,臉上血色全無,因為小德子的話,就如同匕首突然地紮進他的心窩,讓他痛不可當!
“皇兄,您先別急,聽這奴才把話講完。”炎趕緊說道,上前扶了愛卿一把。
“聽說,景将軍打了提督府的護衛軍,還有禮親王府的人,現在被收押進兵部大牢裏了!”
“瑞瑞他……”打人?愛卿的話還沒問完,那以宰相賈鵬為首,二十餘位大臣就湧了進來。
“臣等給皇上請安!”
說起來,愛卿登基至今,都沒碰到這種陣仗,這些人的臉色都極難看,就跟吃了苦瓜似的,還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都起來吧。”愛卿強迫自己定下神,盡管他的面色還是慘白的。
瑞瑞被捕進牢內,就說明他的性命暫時無虞,只是不知他身上是否有傷?愛卿的滿腦子都想着景霆瑞血肉模糊的樣子,眼前就又開始發暈了。
“臣等給親王殿下請安。”
見永和親王就站在皇帝身旁,衆人也規規矩矩地向炎行禮。炎微微點頭,沒多說什麽。
“皇上,想必小德子公公,已經把臣等請求觐見的原因告知您了。”
賈鵬的上奏總是從容有度,或者說是綿裏藏針,讓人不知不覺就中了他的招,卻還要賠笑着說是。
“嗯!朕聽說了。”愛卿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景将軍是回府拜見母親,怎麽會和提督府的人起沖突?還有禮親王府又為何參在其中?”
提督府,全稱是“九門提督巡捕府門”,負責皇城睢陽九座城門的守衛和門禁,還有巡夜、救火、緝捕、審案等等。
九門提督大人是五十四歲的李朝,官從一品,為人嚴謹,作風磊落,是太上皇挑選的人。
禮親王府,是太祖皇帝的表舅禮樂,年老時,把封屬之地重新貢獻給了朝廷,帶着孫兒孫媳來到皇城頤養天年,頗受太祖皇帝的寵愛和推崇,住在舊王府大街一帶。
他活到九十歲時,還獲賜“壽仙”的匾額,如今這匾額還挂在舊王府大街的牌坊上,受人景仰。
在禮親王仙逝後,由他兒子繼承爵位,依然在皇城生活,其他的事情,愛卿就不曉得了。
“事情是這樣的,”賈鵬看了李朝一眼,對愛卿奏明道,“禮親王府的世子禮紹買下虎眼巷一家名為‘青花閣’的瓷器鋪,但是收鋪子時,那位老板反悔了,不但撕毀了契約,還出口傷人,禮世子便與店家起了沖突。”
“爾後,景将軍路過,他見到禮世子的護衛在青花閣裏與人争執,便上前勸阻,不知為何就交起手來。店鋪被毀,惹來提督府的官兵,這景将軍并沒有收手,還打上了瘾,足足放倒了一個營的兵!”
“這怎麽可能?!”愛卿難以置信地道,“景将軍不是會胡亂出手之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皇上,景将軍有沒有出手打人,您可以問李大人嘛,他可是當事人。”賈鵬是手一拱,就把問題的核心抛給了李朝。
“回皇上。”李朝略一停頓,他似乎忌憚着景霆瑞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講話留有餘地,“由于微臣趕到之時,虎眼街巷內,已經躺滿了士兵,所以這具體情況,微臣也還在調查之中,請容微臣日後再禀。”
“既然什麽都還不清楚,為何要緝拿景将軍?!”愛卿着急地問。
“因為景将軍傷人是事實,”賈鵬插話進來,且憤憤不平地道,“他打了士兵,還傷了禮世子,微臣來之前,就已經去禮親王府探視過,世子他是鼻青臉腫,身上多處骨折,難以下床,可見景将軍下手之重。”
“來人,傳禦醫去禮親王府!”愛卿即刻下令道。
“遵旨!”小德子立刻出去辦了。
“正如賈大人所說,”李朝又道,“景将軍出手傷人已是事實,至于此事的起因、經過就還需調查,方可判定将軍是否屬于正當防衛。”
“如果是呢?”愛卿問,他絕對不信景霆瑞會無故打傷人。
“那自然是立即釋放景将軍。”李朝答道。
“倘若不是的話。”賈鵬再度強勢地插話進來,“那麽請皇上一定要按照大燕律法,嚴懲景将軍,才能平複兵怨民恨。”
“事情還不到那個地步,朕知道該怎麽做。”看到賈鵬一度地指責景霆瑞,還牽扯到兵怨民恨上去了,愛卿雖然感到氣憤,但也無可奈何。
“朕現在要去兵部大牢,親自問一問景将軍。”愛卿起身道。
“皇上!萬萬不可!”沒想到,賈鵬不但無視皇上的口谕,還一把攔在前頭,“這有失您的身份!”
“什麽?”愛卿一愣。
“大牢裏押着的是疑犯,除非召開禦前大審,才需皇上您去露面。”賈鵬義正言辭地道“否則,您這是假公濟私地去探望景将軍,有失公平。”
“你說朕假公濟私?!”愛卿咬着牙,“那麽,朕這就召開禦前大審,總行了吧?”
“這也不可!”賈鵬正色道,“禦前大審,審的都是謀反叛逆之罪,皇上您這麽做,可是會讓景将軍的處境更為糟糕。”
“這……”愛卿氣得摔袖,“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也就是說,朕是看不到景霆瑞了?”
愛卿覺得難以置信,他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還能被不準去?!
“正是如此!”賈鵬一行禮,所有的大臣都跟着行禮,異口同聲地說,“臣等墾請皇上三思!”
“你們……”
“皇兄!”看到愛卿氣得發抖,卻又不能強行突破這衆臣的阻撓,炎發話道,“現在案情還不明了,您去探望景将軍,确實會招人話柄,讓您攤上‘有失公允’之名,這事還是交給提督府和宰相大人處理吧。我相信,他們一定會還給景将軍一個清白的。”
“怎麽連你也……!?”愛卿還以為炎會同意他去。
炎向愛卿輕輕地搖頭。
愛卿長嘆一口氣,頹然地坐下,“你們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賈鵬就像是鬥勝的公雞,帶着衆人昂首離去了。
“炎,你為何幫他們說話?”愛卿一臉不解地問。
“臣弟不是幫他們,而是為了您和景将軍考慮。”炎說。
他雖然很讨厭景霆瑞,但和愛卿一樣,不認為他會無緣無故的打人,這件事必有蹊跷。
“您現在去了大牢探視,別人只會說景将軍是仰仗了皇恩,才這般目無法紀,敢在皇城裏鬧事。這造謠的人,再煽風點火一下,就能弄得滿城風雨。到時候,不但景将軍的名譽難保,就連皇上您也會被謠言中傷,這案子反倒是不好判了。”
炎的一席話,倒是點醒了正心緒混亂的愛卿。
正所謂“流言猛于虎。”它能夠颠倒是非黑白,提督府的士兵,會不會因謠言而公開反對景霆瑞,導致他即使無罪也要被判有罪呢?這種民間輿論引導案件宣判的事情,并不是沒有過,為的就是平息民怨。
所以,愛卿握緊着雙拳,沉思着,最後只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案子有提督府審理,還牽涉皇親國戚,是不會這麽快了結的。”炎勸說道,“臣弟知道您很擔心景将軍,但也要顧着身體。”
炎說着,就讓小德子端來晚膳,好說歹說地勸愛卿用膳。
“朕現在什麽胃口都沒有。”愛卿撫着額頭,“朕是皇帝,瑞瑞現在被關在牢裏,朕卻連去探望一下都不行。”這種事即便是明白個中道理,心裏也還是很不好受。
“正因為您是皇帝,所以有那麽多雙眼睛都盯着您呢。”炎感同身受地說,“這天下最至高無上的人是皇帝,而最最身不由己的人,也是皇帝。”
他不過是皇帝的弟弟,就受了不少的“側目”,所以失平時很注重舉止行為,而皇上要顧忌的,就更加的多。
愛卿擡起頭,眼底泛着淚花,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眼淚,堅決地道,“朕是不會讓霆瑞有事的!絕對不會讓宰相處決他!”
以前,愛卿從未覺得宰相大人有何可怕之處,頂多就是說的話不中聽,以及有些守舊罷了。直到現在才發現,賈鵬有着左右朝廷衆臣言論的力量,竟能令他無可奈何。
炎想要勸說幾句,可是他心裏更在意的,倒是愛卿說的那句,“霆瑞”。
怎麽不是“瑞瑞”了,聽起來,他們就像有了極為親密的關系,從兒時的玩伴,變成了正經朋友似的。
不過,愛卿正急在心頭,說不定一時口誤才叫了“霆瑞”吧。
炎這天晚上一直陪着愛卿,直到他用了晚膳,回長春宮歇下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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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如鏡,高懸在碧空之中。月色如水銀般浸潤着皇城萬物,不管是縱橫交錯、商肆林立的街道,還是處在宮牆角落裏的,成排低矮的石砌牢房,都被抹上了一層淡淡的,清冷的銀光。
兵部大牢關押的大多是違禁的士兵,還有戰場上的逃兵,現在并無戰事,也沒什麽人犯事,所以,整座牢獄裏都是空落落的。只有七、八個巡夜的士兵,手持兵器,不時地來回走動。
牢房共有二十八間,分為地上一層,地下一層,景霆瑞所在的牢房,就是最北邊的地下,兩面為潮濕、發黴的石牆。有一個靠近天花板的朝東的窗洞,封着鐵欄杆,同樣是鏽跡斑斑。
透過它,勉強可以看到地面上來回巡視着的士兵們的靴子。
而月光也是通過這窗洞,照亮一張簡易的木板床,上頭鋪了一些幹草,放着一個塞滿碎草的破布枕頭。
地上也散落着一些幹草,看得出這些草甸都是新搬來的,都沒有發黴,為的就是能讓景将軍盡可能地住得舒适一些。
景霆瑞正坐在簡陋的床上,屏息調着內力,在牢裏他不能練劍,只能練功。
再好的刀不磨也會鈍,景霆瑞即使處在再糟糕的環境,也不忘磨練武藝,這也是身為武将的根本吧。
突然,寂靜的牢房裏,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以及牢頭左一聲“公公”,右一聲“公公”的熱情叫喚,景霆瑞睜開眼睛,就看到有人領着小德子來了。
“景将軍!”看到景霆瑞,小德子立刻露出了笑容,随後又板着臉,轉頭對牢頭道,“快去把牢門打開!”
“馬上,公公。”牢頭急忙掏出腰上的鑰匙,将纏繞在牢門與木栅欄之間的鎖鏈解開,“嘎吱”地一聲推開牢門!自己則站在一旁,恭候小德子進去。
小德子快步地走入,雖然知道牢房不是什麽好地方,但是身處如此簡陋、陰暗的小屋子裏,讓他的眉頭皺起,很不滿地道,“這裏怎麽這麽暗,還有一股子黴味,真的是最好的一間了?”
“當然,景将軍屈尊在這兒短住,小的們自然得好好伺候着。”牢頭連忙道,“這裏有窗洞,自然是通風一些的,若是換做別的地方,還有一股尿躁臭呢。”
“小德子。”景霆瑞開口了,“你來做什麽?”
“景将軍……”小德子想要說什麽,但可能是顧慮到牢頭在吧,欲言又止。
“小的出去把風。”牢頭醒目地道,不過他出去後又回頭提醒了一句,“公公,請抓緊些,小的一會兒就要換崗了。”
“知道了。”小德子應聲道,牢頭離開之後,他才放下了手裏的東西,一個三層高的紅漆食盒。
但是這裏沒有桌子,他只能将就地放在地上,一邊打開膳食的盒蓋,一邊道,“這是皇上托奴才送來的,牢裏頭的夥食不好,皇上可惦記着您呢。有您喜歡吃的牛肉、羊肉,還有暖身的梨花酒,将軍,請趁熱用吧。”
“皇上近來可好?”景霆瑞問,并不在乎那些冒着熱氣的美食。自從被關入大牢內,他已經有十三日沒有見到愛卿了。
“……好。”小德子本想說“不好”,皇上不放心只讓提督府、宰相府去查案,自己除了處理日常政務之外,整個人都撲在這樁青花閣的案子上,如此操心之下,皇上根本是“食不知味,夜不成寐”。
這人都瘦了一大圈,可是皇上又不準他多嘴,還說如果瑞瑞知道了什麽,就一定是他洩露出去的,會賞他一頓板子!
如此這般,小德子就不敢說實話了。
“皇上可有按時用膳?按時歇息?”景霆瑞更細致地問道。其實,就算不這麽問,心裏也知道愛卿現在的處境有多麽艱難!
他一定是很想來牢裏探視,卻受到各方的阻撓吧?而愛卿又是一個直脾氣,他越是和賈鵬對立,日子也就越難過。
“有,皇上吃得好,睡得也好。”小德子撒謊的本事很差,這樣講話時,眼睛裏竟然還泛着淚花。
這主仆二人倒是一樣的性子,心事根本藏不住。
景霆瑞也不點破,只是皺眉道,“是微臣害皇上受苦,真是罪該萬死。”
“沒有的事,景将軍,”小德子連忙說,“皇上私下都說,是他沒用,讓您在牢裏受累,卻毫無解救的辦法。”
“這件事本就與皇上無關,他何需自責?”景霆瑞依然擰着眉頭,說道,“麻煩你去和皇上說一聲,微臣在這裏好吃好住,無需他牽挂。你也看到了,牢頭他不敢拿我怎樣。”
“是。”小德子點點頭,心裏卻是思緒萬千,景将軍看起來完全沒有食欲的樣子,這裏也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皇上是在宮裏頭不思飲食,景将軍則是在牢裏受苦受累,他們二人說的,關心的都是彼此,沒有自身。
小德子還注意到,自打他進來開始,景将軍的話就一直圍繞在皇上好不好上,根本就不關心自己的處境。
“景将軍,奴才知道這麽問實屬多嘴,可是,奴才實在是心裏納悶,依照您的地位與本事,何苦要遭受這份罪?”小德子十分疑惑地說,“在當時,您只要拿出将軍權杖,他們不就沒轍了?”
小德子想過,如果禮世子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景大将軍,皇上跟前的大紅人,他就一定會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絕對不會想要告狀的,那根本是自找麻煩。
所以,景将軍到底是為了什麽才自投羅網,非要下獄受苦的呢?
“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景霆瑞嘆道,“不過,連你都覺得奇怪,想必皇上也是那樣想的吧。”
“正是。”小德子說道,“皇上對此,也很納悶。”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景霆瑞看着小德子,“你回去,就這麽對皇上說,我想,他會明白的。”
“虎穴、虎子?”小德子是完全沒聽懂,但還是認真地點頭,“奴才會把這話原原本本地帶給皇上的。”
“公公!”外頭,牢頭來催促了,小聲地問,“事情辦好了沒?”
“好了。”小德子雖然還想多關照景霆瑞幾句,但他畢竟是買通了牢頭,偷偷摸摸進來的,被人撞見可不好。
“你要好好照看将軍!”小德子不忘叮囑牢頭,還塞了幾錠銀子給他。
“當然!您不說,小的們也會照做的,景将軍威望極高,誰敢怠慢。”牢頭說的也是實話,在這滿朝的武将當中,若景霆瑞稱第二,沒人敢居第一。
但牢頭還是收下了錢,說會給将軍買好吃的。
小德子離去前,再三扭頭回望着牢裏,靜靜坐着的景将軍,想着他到底何時才能和皇上重聚呢?
現在這般情形,可真是叫人于心不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