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誕辰】終其一生,再無人得見這番奇景

到了皇帝誕辰的這天,整個京都都是一片繁華而向榮的模樣。

京都裏的每條街道都鋪設的簇新,每戶人家的門口都放着一盆紅檀花,耀眼的燦爛。從皇宮的望京臺上看下去,每家每戶的紅檀花連綿到一起,如同一片紅色雲錦在京都流瀉着,和漸漸升起的太陽朦胧出一片華彩。

天色已明。

勤政殿前早就在前一日完成了鋪設,朝臣們換上了簇新的官服,俨然列席,殿外依仗羅列。皇帝乘坐轎禦辇而來,視瞻不凡,令人不敢直視,只把目光落在皇帝身上莊重的龍袍上。

韶樂《盛平辭章》奏響,銮駕到了勤政殿,皇帝升上寶座。

在禮部官員的唱喏下,百官恭念賀詞。

然後就到了典禮的重頭戲,百官和皇子們進獻賀禮。

百官們進獻的中規中矩而又不功不過,毫無新意,也不敢特別出挑。要知道去年有一個地方官員進獻了祥瑞,就被皇帝查了個底朝天,原來是官員自己找巧匠做的,并在事後将巧匠滅口,被皇帝直接發配了。

而前年京都一個官員則是送了一幅名畫,衆人豔羨,皇帝卻查出來那名畫是京官翹巧取豪奪的,惹得皇帝大為光火,将官員貶斥了。

導致現在百官進獻不出新,只求普普通通,那是把進獻裏檢閱一邊又一邊,将進獻品的來源和經手過程調查的一清二楚,生怕會被牽扯出什麽什麽事端的。

待禮部唱完百官賀禮之後,皇帝說了幾句話之後,百官們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可算是沒出什麽幺蛾子了。

六部也分別獻上了賀禮,尤以工部的最為矚目,避暑別苑的燙樣,以恰當的比例,十分寫實的描繪了避暑別苑的模樣,令人心馳神往。

皇帝也贊美了幾句。

接下來他們就整暇以待諸位皇子們的進獻了,皇子們年紀都大了,也差不多得入官場了,這賀禮可就不能像他們似的這般“敷衍”了。

這邊廂,皇帝目光裏也透着好奇,期待地看着子黎。

子黎微微一笑,“兒臣獻的乃《山河說》,請呈上來。”

子黎說罷,有兩個太監将禮盒擡了進來,放在殿裏。子黎走了過來,吩咐道:“将盒子打開。”

這次不僅是百官們都伸長了脖子去看,就連皇子們都不自覺地墊了墊腳,或者斜斜身子,亦或者撇撇頭,雖然整個身子仍然是挺拔着,極具皇子儀态。然而整個人都透露出忍不住好奇的姿态。

盒子起開,子黎俯身去取。

大家愈發的好奇了,是什麽東西呢?太子居然要自己去拿?

咦,太子手裏拿着一個敞口玉瓶。

這是何意?衆人紛紛猜測。

子黎将玉瓶拿在手裏,面對衆人不解,只是含笑,并未解釋。

子黎接着吩咐,讓兩個太監将圖軸取出。

一個碩大無比的圖軸,看似挺重,需要兩個太監才能捧着。

“拉開。”子黎吩咐道。

兩個太監點頭,一左一右,将圖軸打開。

居然是三丈見長的……白紙?

衆人驚詫,一卷白紙?再仔細去看,的确是一卷白紙。就連一直漠不關心的六皇子也探了探身子。

他才一點都不關心其他人進獻什麽賀禮呢,反正都一定是比不上他獻的賀禮的。他的賀禮可是從公孫家挑來的。

門閥之首公孫家裏,精挑細選的賀禮,又是誰能比得上的呢!

然而沒想到,論驚豔這方面沒看到了得的,倒是在吃驚這方面看到了。

六皇子在心裏暗自揶揄,五皇子已經将擔心寫在臉上了,而三皇子卻是氣定神閑。

他狀若無意的撇了眼子黎手上的玉瓶,嘴角微微扯動,露出一個輕快的笑意。

恰好被五皇子瞥到三皇子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笑意,心裏頓時生出怒火,沖老三狠狠地瞪了一眼,兀自在心裏加深對老三的恨意。

大皇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對這些都是無動于衷。

九皇子雖然和子黎相見時短,卻有着莫名的信任,他一點都不擔心太子會只是獻上一卷白紙。一定是大有玄機。

幾個瞬息,大家已經流轉了許多思路。

皇帝臉上并未某些官員心裏所猜測地那般,将要發火的模樣,而是繼續微笑着看着太子,如同一個慈祥的長輩。

真是偏心。六皇子在心裏冷冷地罵道,哼,再偏心又有什麽用呢?想到太子還有不到兩個月的壽命,他就開心得不得了。

怨氣滿滿的六皇子轉瞬間,臉上就變成了一副溫順馴良的表情。

“父皇請看。”子黎并未賣關子,拿一杆毛筆蘸了玉瓶,在那寬約一尺半,長約三尺的的大幅白卷上揮斥。

神奇,實在是神奇。

衆人嗟嘆。

只見那本來是空無一物的白紙上,随着太子揮毫之後,白紙顯出了圖畫。

子黎揮毫結束,一幅千山萬水,藍綠相間的圖畫出現了。

衆人驚豔的看着圖畫。

随之子黎将卷軸令兩個太監一抖動之後,令人驚豔的書法,一首小令,出現了。

真是太神奇了,明明沒用畫筆,只是蘸了那玉瓶而已,那裏面難道有什麽玄機不成。百官們又是忙着互相詢問,又是忙着去看那千山萬水圖,又是忙着去看詩句,去鑒別太子的書法,又是忙着去探究玉瓶……

四皇子總是繃着的一張冷面悄無聲息地逸出一絲微笑。

太子哥哥的玄機,豈是他們能輕易窺伺得。

這圖畫是早就畫好的,用特殊的塗料,初畫時會呈現出來,第二天就會消失。用另外一種顯性塗料重新塗抹,就是立即顯現。

那玉瓶裏的汁是特殊塗料。

如果是平平淡淡的一幅《山河說》又有何令人驚豔的資本?只有白紙作畫,才是令人驚豔的。

這兩種塗料是他和太子兩個人偶然間發現了。這些人當然是不知道的。

四皇子為這獨屬于他和太子兩個人的秘密,而感到喜悅和驕傲。

“好,好,好!”皇帝連說三生好字。

六皇子心裏默念,就是太子送一桶姜,也能誇出花來,更何況太子又用了機巧。哼~

旁人都以為皇帝只是喜歡這幅圖畫而已,大皇子的目光在圖畫上停留了許久,他的眼睛有些危險性的眯起,他分明在圖畫上注視到一個地方。

哪裏本不是穆朝的邊界,分明是子黎當年命喪之地,子黎卻分明無誤的畫上,是無心還是有意?

大皇子注視着子黎,然而此時皇帝已經吩咐令圖畫收上來了。而子黎也退到一旁,安安靜靜。

“深得朕心。”皇帝兀自感嘆。将那塊本來就屬于穆國的領土拿回來,這是他和子黎心靈相通的地方。

皇帝和子黎交換了目光。

別人都說他寵信太子,可是哪一個比得上太子懂得他心意?

大皇子獻了《壽圖》,令京都的刺繡娘子繡成,以書冊的方式,并将歷年來皇帝做的詩詞以寶藍色字繡成,周邊以祥雲繡成。

最後繡成冊。

非常符合他秦春水的詩詞公子形象,也符合他和皇帝不遠不近,不尴不尬的距離。

皇帝點頭說了句,“不錯”就此翻過。

接着三皇子獻的玉器,四皇子獻的古玩,五皇子獻得弓箭,七皇子獻得制詩,八皇子獻得古書三套,九皇子獻得繪畫……

唯獨六皇子的獻禮奪得衆人目光。

一樽青玉,拳頭大小的雕刻成壽形的銅器,将它放置在燈罩裏,方才看到神奇之處。

有百只蝴蝶圍繞壽字翩翩若飛,好一個奇珍!

諸官看到目不轉睛,皇帝的目光卻落在六皇子身上,幽深而洞明。

皇帝并未對立皇子盡心呈現的賀禮報之青眼,而是點點頭,一筆帶過。

朝會之後,皇帝起駕,諸官跟随,出宮在京都的朱雀街街巡,賜食,而後京都百姓們将聚集于朱雀街上,觀瞻典禮。

這般之後,才算儀式的完成。

朱雀大街上,彩棚無數,當禦辇到了時候,早就翹首等待的百姓們,相互擁簇着,人頭攢動,紛紛等待一觀皇帝龍顏。

禦辇從朱雀街到崇德門,再到皇宮,已經是黃昏時刻了。

嚴肅的儀式這才算是結束了,每個人都緊繃着的神經暫時得到了放松。因為接下來算是難得的娛樂時間。

待各位宮妃和皇後都出席之後,皇宮裏筵席開始,百官們按照官吏大小列坐之後,開始賞美景,喝美酒,品美食,間或看一看宮廷舞姬的舞蹈。

此時月上樹梢,幾乎是宮筵尾聲,子黎低頭詢問昌順,昌順點點頭,示意已經準備妥當。

子黎和幾個皇子交換目光後,子黎起身,朝皇帝道:“孤與皇子們合奏一曲,為父皇拜壽。”

皇帝笑着應道,“且奏來。”

皇後目光溫柔地看着子黎。

所有皇子一同起身,紛紛從身側的太監手裏取來樂器。

子黎取蕭,大皇子取埙,三皇子取笛,四皇子取瑟,五皇子取築,六皇子取箜篌,七皇子取牙笙,八皇子取鈴钹,九皇子取琴。

而後坐在方才舞姬歌舞的地方,風吹花落,飄蕩在顫顫巍巍地燈籠裏,映着紅花一片,悠悠揚揚地飄落下來。

九皇子撫琴,泠泠作響。

讓人耳朵頓入空靈之中。

而後蕭聲起,瑟聲和,漸漸歇,天地之間,只餘袅袅。

笛聲嗚咽婉轉,将衆人從沉醉之中喚醒,又入沉醉。

敲築之聲突起,衆人猛然從沉醉中醒來,方才發覺手裏正拿着酒壺,而酒分明已經流了出來而不自知。嘴裏的菜夾起來半天,卻分明忘記放到嘴裏,各種窘态不一而足。

箜篌聲又起,在夜晚的星空下,動人心魄。

埙之聲響起,天如同暗鴉一般,令心情也沉悶起來,一聲清脆的鈴钹聲響起,霎時,衆人紛紛回神。

笛聲又起,牙笙起,箜篌聲歇……蕭瑟和,最終彙成一曲。

月光如水,照在九人之上,如披着一層月華,如斯溫柔,落在每一個冷硬的官員心中,也不禁柔化的許多。

這幅九子合奏之景,就這樣印在每一個人心頭。

終其一生,再無人得見這番奇景。

第33章 【親征】不是門閥權勢的走狗,就是為己謀利的謀私之人。哪一個可用,哪一個能用?

不是門閥權勢的走狗,就是為己謀利的謀私之人。哪一個可用,哪一個能用?

夜涼,筵席結束,人也散去。皇帝卻召子黎去勤政殿議事。

三皇子沒動,他的目光緊随着子黎而去,最終落在他手上的笛子上。他的這幅樣子,恰好全都落在四皇子眼裏。

“三哥?”四皇子也沒有立即離開,叫了三皇子一聲。

看着平素并無來往,也不親密的老四叫他,子琅冷冷地的問道:“有事?”

“三哥怎麽一直看二哥手裏拿着的笛子?”四皇子反問道。

子琅撇了一眼一向冷面的老四,那目光的意味頗似,你怎麽突然這麽具有好奇心這個意思。

四皇子似乎立即領悟了他的目光的含義,解釋道:“笛子是我送給二哥的,所以想知道三哥好奇什麽?”

四皇子的理由師出有名,子琅聽到這言之灼灼的話,臉色愈發的黑暗和冷淡。

“是嗎?”說完他就冷酷地轉身離開了,一副完全不像繼續繼續搭理的模樣。

被無視的四皇子并未如何,倒是五皇子在一旁氣憤不過,替他叫屈。“真是眼高于頂,目中無人!”

“喂,你怎麽要走,也太沒義氣了吧。”看着四皇子扭頭要離開的架勢,五皇子立即開始指責他了。

四皇子輕拍拍手,以資鼓勵,然後給了他一個你請繼續的手勢,然後……就毫不留情的走了。

五皇子也無趣地離開了。

月皎,路明。

大皇子在宮殿外和一個個達官貴人點頭打過招呼之後,看着那長長地,無邊無際的,沒有縫隙的轎子一點點變成影子,遠去。

他的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閉着眼,深深地呼吸一口,望着腳下的路,卻有着不知要抵達何處的彷徨。

“大哥,不走嗎?”四皇子也出了宮殿,看着幾乎凝成一道影子的大皇子說道。

“走。”大皇子輕輕地回答,也坐上了轎子。

兩輛轎子并行,遠去。

三天後,朝會。

京都上下都尚未從皇帝的誕辰的狂喜中緩過神來,就連百官這幾日都借此良機,趁機休息,泡壺茶聊聊天,聽聽曲,看看閑書……不亦樂乎。

對突然而來的早朝還未來得及調整心态和狀态。

然後直接就被皇帝接下來的這個告知,給炸蒙圈了。

什麽?百官們左右交換眼神。

沒聽錯吧,皇帝陛下剛剛過了誕辰,就要搞事。

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道,“列位,朕欲禦駕親征,爾等可有話說?”

尚未來得及反應,從未接到皇帝要親征的消息,都沒準備應對之策,有話說,說什麽,勸阻,理由呢?

根本就沒來得及整理反對理由。

等等,禦駕親征?他們為什麽要反對呢。門閥貴族們又沒指示讓他們阻攔。

終于有一個明白人問起皇帝禦駕親征的理由了。

子黎暗忖,在這群交頭接耳的官員之中,這個人僅憑這點就十分出衆。然而這僅能如此而已。

“潘達死了,餘孽不絕,餘黨逃逸到邊疆,和部落勾連,朕打算禦駕親征,一舉平定。”皇帝将理由和決心都表明了,其餘人也沒什麽理由勸阻了。

本來皇帝就是那種一意孤行,哦不,決心很強的人,一句話就是不聽勸。

他們也習慣了,未建國之前,都是皇帝征伐沙場,太子在後方根據維穩,不過建國之後,這四年皇帝未曾去過戰場,倒是三皇子經常被派往戰場,以至于他們有些驚呆的。

這樣理清楚之後,倒是沒什麽說話了。

皇帝目光巡視了一圈,面帶微笑,将子黎喚了上去,“衆卿聽旨,從今天起,朕不在京都的時候,國家大事全付交予太子。”

百官們有的詫異,陛下全然信任太子,其餘皇子還有可争之力嗎?

有的沉默,不站太子,不站其餘皇子,只是聽憑皇帝和門閥的意見。

子黎鄭重地向皇帝承諾。

三天前,也就是誕辰筵席結束之後,父皇就将他召入勤政殿,将所有事情全盤交托給他。

二人坦誠布公。

父皇将征伐的事情說了,子黎起初是阻止的,父皇的年齡,父皇因為在戰場上而落下的救疾……每一點都是他所擔憂的。

但是父皇的打算和遠見,子黎心知肚明。在皇帝一再保證下,子黎也只能點頭答應了。

“放手去做,不要怕。”皇帝鼓勵子黎道。

然而皇帝的本心卻是打算說:“慢慢來,不要急。”

可是看着子黎将他即将開展的計劃展示之後,他無論如何都不想開口去阻止自己的太子。

沒事,戰事不會拖很久的,只要他速戰速決,無論子黎做下多大的事情,惹了多大的禍,他都能回來解決。

子黎站在皇帝的左側,和皇帝一起,目光巡視着下面的百官。

不是門閥權勢的走狗,就是為己謀利的謀私之人。哪一個可用,哪一個能用?子黎心中已經籌謀許久,即将給這些享樂主義者們以痛擊。

作者有話要說: 祭足:快把我放出來!!!!

只有孤沒重生真是對不起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26章 【誕辰】終其一生,再無人得見這番奇景

60%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