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抉擇】小九+老大的抉擇

東宮一時間成為了各個皇子的常駐地點,奇妙的是,每個皇子來的時間點都恰好錯開,又好似約定了一般。

在東宮正殿附近,層疊而上的岩石上有有兩座小閣樓,因一座小閣樓雕刻着一株幽蘭,另外一座閣樓雕刻一徑木蘭花,而被子黎分別命名為幽蘭閣和木蘭閣,雖然充斥着文氣,卻因為坐落極高,可以望見波波蕩漾,頗有氣勢,有一種極具反差的萌感。

九皇子正坐在幽蘭閣,身側橫卧着古琴,然而他并未去談,而是執筆潑墨宣紙,對着遠處,畫着畫。

子黎處理完政務,昌順太監就過來禀告說,九皇子尚未離開。

子黎點頭,便尋人而來。

霧氣缭繞的山岚,兩岸線條模糊,淡抹的河流,灰色的木蘭雕刻在閣樓上,呈現在子黎眼前的是這樣一幅畫卷。

從畫識人,子黎稍稍蹙眉,小九年齡不大,卻是心裏暗藏許多心事的樣子。

“你心有郁結?”子黎觀望的畫半刻鐘,開口問道。

九皇子似乎被吓到了一下子似的,腳朝後挪了半分,然後站定。手裏的畫筆仍舊沾上墨水,悄無聲息地滴落在他的鞋子上。

“我……沒有。”九皇子遲疑地說道。

“不過是彈琴彈的有點乏了,便想着不辜負這湖光山色,作作畫。”九皇子解釋道。

子黎看着這強行掩飾的樣子,心中雖有不解,卻未再繼續追問下去。

老九是父皇膝下最小的皇子,現在還是宮中讀書,而他處理政事多年,兩人之間沒有多少交際,過多隐私而親密的話并不适合說。

有事情他自然會去找父皇和他的母妃去解決。

只不過父皇對他似乎并不怎麽看中,也是,父皇一向重視軍務,很少将精力投在皇子身上,而他的母妃文美人,在宮裏沒什麽權勢,為人低調,難道說兩人都受到了欺負。

這些想法雖然在子黎的腦海裏過了一遍,卻了無痕跡。

子黎只是說道:“那孤就不打擾你了。”

子黎說着就要離開,而九皇子卻突然開口阻止道:“太子請留步。”

子黎換上疑惑的表情。

九皇子略帶羞澀地說道,“請太子哥哥指點一二。”将毛筆擱在筆架上,坐在古琴前,擡起一臉真摯的表情。

子黎淡淡一笑:“指點算不上,只不過是互相切磋一二,你且奏來。”

九皇子卻未立即彈奏起來,反而問道:“可否請太子賜詞一首?”

子黎挑眉,看起來老九的意思是說讓他來寫詞,而他來配合奏樂了,怪不得說指點。不直接說索詩詞,而好似是先請他留步聽音。

等他留下來之後,再繼續說自己的本來心思。

小九的小心思小計謀倒是不少,不過他可沒打算順他的心意,子黎只是淡淡地說道:“似乎并無必要。”

九皇子理解地笑笑,而後反問道:“太子不喜我嗎?”他問得異常直白,令子黎感到了微微詫異。

似乎小九沒打算在他面前隐藏下去,而是要顯現自己的面目嗎?

“為何得出如此結論?”子黎并未順着他的話音問道,而是以另外一個角度問。

“那看來太子并非不喜我,也并非歡喜我,不過是漠然而已。”九皇子直接這般說道。

這下,子黎倒是感到十分詫異了。

沒想到小九的理解別出一格。

“既然太子不願意賦詞,可否介意我用太子昔日之詞作曲?”九皇子又道。

看來是有備而來。一剎那,九皇子從天真無辜的小皇子瞬間變化了形象。

子黎沒有說話,而是坐了下來,子黎的姿态表明了他的态度。

九皇子低頭,微微一笑。

手輕輕掃過琴尾,铮铮之聲頓時響起。

子黎挑眉,看來小九不僅是有備而來,還是深藏不露。

在子黎這般想着的時候,九皇子施展開來他的琴藝。

先是各種繁雜的技藝,眼花缭亂般的施展一遍,而後突然一轉,頓時,若洗淨鉛華一般,再無任何華麗的技藝,反倒是能感受到那充沛的感情。

一曲終了,子黎不問琴藝,反而是問道:“你從何處得來這首詞?”

這首詞是他昔日舊作,從未傳揚出去,他是從何出得到?

“老師那裏。”九皇子的答案非常簡單,完美地堵住了所有的漏洞。

想起來了,這首詞是他偶然的一次習作,看來是被老師收集了起來。“你為何偏偏選了此首?”

習作那麽多,有名氣的更多,卻選擇這首異常簡單的詞,他倒是想聽聽理由。

“無他,唯動心而已。”九皇子低聲答道。

“動心?”子黎輕笑,反問道。笑意裏帶着不解。此首詞講的是田園牧歌,晨鐘暮鼓之事,一個未曾經歷人生的少年,居然是動心,不僅不解,反倒是有些可笑。

“太子是譏諷我嗎?”九皇子看到子黎的笑意,反問道。

子黎搖頭。

“現在可否為我賦詞一首。”九皇子繼續道。

到了此時,子黎對九皇子的執意如此,倒是不排斥了。他走到桌前,面對着湖光山色,卻寫了一首歸隐田園、禪意十足的詞。

宣紙晾幹。

九皇子沉思的時間也結束了。

他繼續俯首,撥動琴弦。

子黎側耳傾聽,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居然真的在琴聲袅袅之中,恍惚置身在蕩漾的碧波之中,一尾輕舟,随後繞水而上,随波隐去。

琴聲終,子黎不由得看向九皇子,拍了拍手。

但子黎的話卻和他的拍掌,有着完全相反的意味,“你是特意彈給孤聽的?”

子黎的話裏透着質問。

九皇子不答話,只是分外執拗地問道,“我琴藝如何?”

他的那幅姿态,分明是子黎不回答,他便不罷休的樣子。

子黎不以為忤,不偏不倚地客觀回答道:“琴藝超群,合乎情理。”

九皇子似乎對子黎地答案感到滿意。他起身,走到桌前,研墨,執筆,将子黎剛剛寫過的詞,重新下了一遍。

寫完,說道,“請太子一觀。”

他讓開了地方,引子黎過來。

子黎的詫異較之前更上一層樓。同樣的詩詞,不是臨摹,卻明顯看着是同出一宗的筆韻。

“太子覺得我的字寫得如何?”緊接着,九皇子就開口問道。

“好。”實際看來,九皇子的筆鋒更加銳利。

今日,小九一點一點的展示,讓子黎愈發的吃驚。看來,這個小皇子并非是衆人看來的那般,低調無争,而是早慧銳利。

“太子覺得我是模仿你的字嗎?”世人皆知,太子獨創一字體,而臨摹着諸多。所有人看到他的字,都是一個評價:“像,太像太子的字了,盡得太子真韻。”

子黎搖頭,“不,你的字體和我的字體并不一樣,你自成筆法。”

聽完子黎的話,九皇子的臉上綻放了一個如同昙花一現的笑容,剎那間,如同山中一個靈動的少年一般。

生前,太子死後,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的字畫落在了衆人眼前,說他像太子的字體,父皇從此将他視若珍寶,十分恩寵。

說他的聰慧剔透和太子一樣,說他的風姿和太子一樣。

突然間,他就從一個無人理睬的小皇子變成了衆人環繞,衆星捧月,獨得帝寵的皇子。

這種備受關注的日子他并不覺得多麽開心,在所有人的眼裏,包括父皇,他都是以太子的替身而出名,受到青睐。

可是他本身的聰慧呢,無人理睬。他即便是天才,卻一直被沉沒,頂着像太子的名頭,卻被衆人豔羨或者追随。

半年之後,他便死于重病。

得天之幸,他居然重生而來。

他并不想去找兇手是誰,也不想去找是哪一個看不慣他的人将他害死的,這些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只是心有郁結而無法纾解。

終于,借着太子提議所有皇子合奏獻壽的名義,他以此為機會,一步一步将最終目的展示,他不想問旁人,只想問太子一句,他是不是模仿?

因為是太子,因為是他模仿的人,所以太子的一句話比哪些人加起來的話的分量都要來得重要。

子黎不知道九皇子百轉千回的想法。他只是按照出乎本心的回答。

九皇子的臉上露出若早晨露珠一般的笑容,朦胧而恍惚,少年的燦爛與璀璨。

九皇子似乎不可置信,他加重了語氣重新問道:“真的嗎?”

子黎點頭。

子黎并不知道,假若他武斷地說“像”會導致多麽慘烈的後果;也不會知道,他說的這句不像,又給了九皇子多大的安慰。

九皇子感到自己的心似乎就像是被暖風吹拂過之後,被暖暖地燙平了。

生前按照母妃的願望而成為太子的模仿者,很快,他便将太子的書法臨摹,學習,學得越來越好,也越來越像。然而随之學習,他卻自創了類似而不同的書法,沒有人認同,也包括他自己。

早慧是他的本性,藏起自己,低調地活着,而學太子,卻落得早死的下。重生之後,無法和母妃言說,也不願和最終導致他走向末路的母妃繼續說些什麽。

在他那看似沒什麽特別的事的皇宮裏,他度過的每一天都像在戰鬥一樣,艱難而辛苦。

幾乎就要完全自我放棄的時候,他聽到太子說的這句話,讓他心生安慰。

太子的這次安慰,足以慰藉他那不甘心的前生。

他想成為太子的同伴,而不是繼續自我放逐,毫無價值地度過餘生。

但他不想現在就說,他是自傲的人,等太子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會出現。九皇子在心中暗下決心。這算是為他今日設計太子的報酬。

從今日始,九皇子開始奮力奔跑前行。不再為了尋找一些什麽,而獨自孤軍奮戰。一盞明燈,就是指引。

九皇子抱琴告辭,子黎目送他離開。

子黎并不知道小九心中那些千回百轉,波瀾叢生。也不知道,小九兀自下了決心在未來的時候願意伸出援手。

雖然仍然少年,但子黎覺得九皇子在他面前演的這一出的水準,便知道無須他出手,他自己便足以抵擋宮中風霜。

也看出來他的性格,自傲,清高,不屑于宵小之事。他的這一出,也足以表明他不會插手做其他的事情。

子黎将他從懷疑地名單上劃去。

這雖然不是九皇子的目的,卻暗含了某種默契。

次日,是大皇子到了東宮。

在東宮的西南角,背靠着城牆處,有巧若天工般的一個土坡,在上面遍植了各種樹木,春有桃花,秋有野菊,冬有梅花綻放,夏日唯獨竹林幽幽,野樹繁花,茂盛草木,備有野趣。附近是一個亭子,曰闕夏亭。大皇子喜歡拿着埙,來此吹奏。

子黎笑着說他,完全沒必要特來東宮練習吧,大皇子卻說,他才不是因為子黎而來,他是為了這個充滿野趣的地方。

子黎哈哈一笑。旁人都說秦春水天生貴族典範,是京都潮流的引導者,從者無數。他獨獨知道秦蕃本身的傲嬌自戀的屬性。

子黎仍舊和秦蕃說着哪些他們之間才會說的話,氣氛一如從前。

此前子黎不再出宮,和祭足書信來往,自從知道了祭足本身的力量之後,他便委托祭足調查大皇子最近出入的情況,然而昨晚子黎接到祭足傳來的書信,子黎不由得地開始對大皇子産生了懷疑。

長時間出入門閥之家,參與貴族之間的宴會,和從前的秦春水有着截然不同。

從前的秦春水憎惡公孫家,而從祭足的書信中得知,不久前,秦春水居然專程去了公孫家,而且是隐蔽着去的,這反而比公明正大的去更令他側目。

從前的秦春水樂意去做清流名士,而現在的秦春水卻日日出入貴族之家,樂意享受着追捧,和日夜笙歌的日子。

子黎不由得地再次問道:“聽說黎郡的白鄂花開了,漫山遍野,豔麗無雙。我記得幾年前你曾經繪過一幅畫,牆角樹枝白鄂花,還說過有生之間要去黎郡看看真正地漫山的白鄂花。待這次父皇的壽辰之後,大哥你要去黎郡嗎?”

秦蕃微微遲疑的一下,最後還是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去了。”

他注視着子黎,看着他的目光漸漸地染上了懷疑,強忍住想要去解釋的欲望,什麽也沒說。

“天色晚了,等下要去赴崔府的宴會,我回去了。”大皇子說道。

子黎點頭,目送他離去。

大皇子知道子黎就注視着他的背影,但是他無法選擇回頭,既然下了決心,就不能生出後悔之意。

今日子黎的那番話,讓他知道子黎已經懷疑了他,還給了他離開京都的理由,可是他已經不願回頭。

以後,再也不能随自己的心意東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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