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把艾米麗的號碼存進手機,給她回了短信。
-教授?
-是的,我簡直無法想象!他居然會來參加我們的舞會,而且他本人看起來居然這麽帥!你都跟他聊了什麽親愛的,快點告訴我!
艾米麗的短信很快又進來了。
我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麽回複,我居然跟一個教授聊天,并且一聊就是一晚上?
-沒說什麽,他很厲害嗎?
我遲疑地給艾米麗發短信道。
-當然!他本人就是一個傳奇,凱斯教授的簡歷簡直堪稱完美……
艾米麗又絮絮叨叨地發了一長串,最後還附上了一則網址。我在車上愣了半天,猶豫一下,沒有點開那個頁面。
布萊恩·凱斯。
回去的路上我在心裏默念了一次那個男人的名字。的士司機是個十分健談的男人,一邊開車一邊锲而不舍地試圖和我搭話,但車內的暖氣卻讓我有點兒昏昏欲睡,我跟他說了沒兩句就覺得眼皮好像被膠水黏上了似的。但我又無法真的睡着,整個人覺得既興奮又疲憊,矛盾極了。
我讓司機先生打開了電臺,午夜女主播溫柔的聲音在密閉的車廂內響起的時候有一種特別的空靈感。她在讀信。先是讀了一封男人寫給女人的情書,又讀了一封兒子寫給母親的家信。我分別不出這兩封信寫的到底好不好,只是對如今這個年頭還有人寫信而感到驚訝。女主播讀完信,電臺開始放歌,司機小聲地跟着哼唱着,我把頭靠在車窗上一動不動。
下車前,他對我說:“想必今晚你度過了一個美妙的夜晚,小夥子。”
“是的。”我朝他點點頭,我這才意識到我仍然戴着艾米麗給我的面具。
布萊恩·凱斯。
我坐在房東太太家門口的臺階前,這個名字又一次在我的腦海裏響了起來。房東太太的房間已經熄燈了,整個街區也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窗戶還亮着。我很少在這個點回來,因為不想撞見夜裏喝酒發瘋的房東太太。如果是夏天,我會拿着我的滑板在大街上亂轉。但冬天裏我不敢這麽做,陰冷潮濕的地下室總是要好過寒冷刺骨的室外。
我把面具摘了下來,拿在手中把玩,接着站起身來,盡量不發出聲音,準備悄悄地溜進去,但是我剛一走進去,那個大胡子男人就出現了,他“啪”地一下打開了客廳的燈,我條件反射性地閉了閉眼睛。
他穿了一件深紫色的珊瑚絨睡袍,手裏拿着咖啡杯,樣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羅伊,你這麽晚才回來!”他發出一聲驚嘆。
“不關你的事。”我說,“讓開。”
“我說,嘿,你應該懂點禮貌。你要吃點東西嗎……”我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一頭鑽進了我的地下室。
老實說,我覺得這個大胡子男人似乎搞錯了什麽,他該不會真的把我當成他兒子了吧?
我脫掉了衣服,在鑽進冰冷的被窩前,我拉開了扔在牆角的背包。背包裏面躺着幾本破破爛爛的課本,我随便拿了一本書,翻到了某處空白的頁面。
布萊恩·凱斯。
這是今晚我最後一次想起這個名字,我把它寫在了我的書上。
整個假期我都和尼克待在一起。
他住在貧民窟靠近外圍的地方,一幢自建的三層小樓,小樓裏滿滿當當地塞了将近快二十個人,大多數都是一些失業者、小偷、妓女。尼克住在頂層的閣樓,他一個人住,沒人敢上來招惹他。這些人不太願意提起尼克,因為他們都知道,尼克是“鯊魚”巴澤爾的手下,而巴澤爾則是這片地區最難纏的地頭蛇。
尼克靠在窗戶邊抽煙,我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告訴了他,包括安娜的舞會、對我進行騷擾的愛德華,還有那個布萊恩·凱斯教授。
尼克很感興趣,他是個瘦削的青年,比我大三歲,有一半黑人的血統。他念完小學就沒再讀書了,一直生活在貧民窟裏,有時候會跟着巴澤爾做事,但大部分的時間裏他都很閑。
他一直在聽我說話,不時笑上幾句,尤其是當我講到愛德華那部分的時候。
“我早就對你說過,羅伊。”他的嗓音有些啞,“你遲早會被這些同性戀給盯上。”
我不以為然,“他打不過我。”
“哈。”尼克低聲笑了一下,“你得小心一點兒親愛的,下作的人總是會找到辦法的。”
我聳了聳肩,尼克給我扔了一支煙。
“所以呢,你現在覺得你也變成同性戀了嗎?”尼克漫不經心地問我。
“我不知道。”我說,我真的不知道。
“換一種說法吧。”他壞笑道,“你想操我嗎?嗯?還是想被我操?”
“去你的吧!”我朝他扔了個枕頭。
“回答我,羅伊。”他說。
“不想!”
尼克把枕頭朝我扔了回來,說:“很好——那麽,女人呢?”
“也不想。”我說。
尼克做出一副受不了我的樣子,對我道:“哥們,如果性滿足不了你,也許你需要來點更強烈的刺激。”
“比如?”
他朝我眨眨眼睛,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透明的小塑料袋,裏面裝了些白色粉末,這次他沒有丢給我,而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
“哦,不。”我立馬就知道那是什麽了,“尼克,我不碰這玩意兒。”
“不是你想的那種,根本不會上瘾。”他解釋道,“它只讓你快樂。這玩意兒只有一點點,沒有量産。”
“叫什麽?”我問。
尼克坐到我的身邊,道:“沒有名字,鯊魚從一個男人那兒偷來的。”
“效果很好?”
尼克笑了笑,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我很難形容的滿足感,他說:“羅伊,如果你沒試過,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它能給你另外一個世界。”
我婉拒了尼克的好意,尼克并沒有強迫我,他只是覺得遺憾。在他的觀點裏,他也只是想和我分享一樣他覺得很棒的東西,僅此而已。我們叫了披薩吃,剛一入夜,樓下就傳來令人面紅耳赤的叫床聲。尼克起先還能冷靜地吃披薩,但沒過多久他就小聲地說了句:“該死的。”
我一邊吃披薩一邊問他:“你要去解決一下嗎?”
尼克躺在床上,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道:“不了。反倒是你,你還真的就沒感覺?”
我點點頭,說:“恐怕是的。”
吃完披薩,尼克和我去上網。網吧裏烏煙瘴氣,顯然這一帶那些十幾歲的孩子都集中在了這裏。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幾乎每個人都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腦,游戲畫面很血腥,但是他們卻異常亢奮。
尼克對這裏很熟,所以我們找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我和尼克玩了一會兒槍戰游戲,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随後尼克就一直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
“你玩游戲還挺厲害的嘛。”旁邊一個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小男孩兒跟我搭讪道。
“還行吧。”我說。
“能帶我一起玩兒嗎?”他問。
“哦,恐怕不能。”我拒絕了他。
我本以為尼克會很快回來,結果他對我做了一個離開的手勢,竟然出去了。我等了他一會兒,他還是沒回來。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了艾米麗發給我的那個網址。等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在浏覽器裏輸入了那個網址,頁面刷新了一會兒,跳到了萊克斯大學的官方網站。我眯起眼睛,一眼就認出了頁面中央的那個男人。
布萊恩·凱斯。
我上下浏覽了一遍,明白了過來——這是他的簡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