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在學校裏适應的不錯，如果時光能夠倒退幾個月，過去的我收到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羅伊你以後會好好學習的！那我的第一反應估計是這個世界可能被外星人入侵了。

但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我真的在好好學習，甚至可以說，這輩子還從未有過這麽認真且專注的階段。

因為，我不想讓布萊恩失望，不想讓我自己失望。

吃完午餐，同學們有的去活動室放松一會兒，有的去操場上聊天。我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給布萊恩打電話，第一次打占線，隔了幾分鐘後才接通。我看着地面，一只黑色的螞蟻從我腳尖處快速通過，它伸長觸須，在空中試探。

“喂，羅伊？”布萊恩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還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慵懶感，“吃過飯了嗎？”

我回過神來，說道：“吃過了，你呢？”

布萊恩說：“我也吃過了，上午兩堂課，現在我覺得我快累垮了。”

“我也是。”我笑着說，“我做了一上午的題，我覺得我的眼睛好像都快要看不清了。”

“給你的眼藥水用了嗎？”布萊恩輕聲問道。

“用了。”我說，“但是好像不太管用。”

他笑了一下，有一會兒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說：“其實，寶貝，你也可以不要這麽拼命的，照顧好自己最關鍵。”

我的手心裏全是汗，我舔了下嘴唇，說道：“你也是，你要照顧好你自己。”

“我會的。”布萊恩毫不遲疑地說。

“再見。”我說，“晚上見，你能跟我說一句話嗎？”

“哪一句？”他問。

“我最想聽的那一句。”我說。

布萊恩笑了笑，說：“我喜歡你，我最喜歡你。”

“我也是。”我喃喃地說道。

挂了電話，我臉上的笑容又一下子消失了。我在牆角蹲了下來，看那只黑色的螞蟻正拖着比它身體還要大的葉子在緩慢移動。如果這時候我将它踩死了，會怎樣？不會怎樣，沒有人會關心一只螞蟻的死活。

我覺得布萊恩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所以我想好好照顧他。可我猜不出他到底對我隐瞞了什麽事，我只能窺見其中的一點點細節，比如，莫迪爾先生是誰？不管他是誰，他對布萊恩來說一定充當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但布萊恩卻從未對我說過這個人。

回到教室裏後，我看見伊麗莎白在和別人聊天，我回到座位上，伊麗莎若有所思地對我說：“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我愣了幾秒鐘，随即努力放松了一下自己，說道：“沒什麽事。”

伊麗莎白說：“你的表情可不像沒什麽事的樣子。”

我翻開課本，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其實是關于昨天下午講的這一部分，我還沒有完全弄明白。”

伊麗莎白笑了笑，她接受了我的說法，轉過身，熱情地對我說道：“哪裏？也許我可以教你。”

“這裏。”我随手指了指，伊麗莎白甩了甩頭發，竟然真的給我講了起來。

不得不說，她講的還不錯。

“啊。”我說，“我懂了，謝謝你。”

伊麗莎白對我露出一個微笑，她看着我的眼睛，說：“不客氣。”

她似乎還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可是卻有一點不好意思，我直接問道：“什麽？”

“那天來接你的人是你哥哥嗎？”伊麗莎白的耳朵有點泛紅。

我不自覺地挑了挑眉，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她在說誰。

“嗯……”我賣了個關子，很有深意地看着她，“不是。”

快上課了，同學陸陸續續地回到教室，鈴聲響起，我在伊麗莎白耳邊說道：“那是我男朋友。”

伊麗莎白碰翻了她的文具盒，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

放學後她對我說：“你可以不用這麽驚吓我的。”

我說：“只是想看看你的反應是什麽樣。”

伊麗莎白有些懊惱地看着我，笑道：“我怎麽才發現，原來你根本不是一個書呆子。”

“我本來就不是。”我回道。

中午的時候我對布萊恩說再見，晚上見。他通常會早一點就開車過來，我一出門，就能看見他的車在等我。可今天我走出去的時候，卻什麽都沒看見。我沒在學校門口停留，也沒準備打布萊恩的電話。我走到對面那條街，去第一次來學校時布萊恩和我一起吃飯的餐廳。

我點了一杯奶昔，坐在靠窗的位置，從這裏，我一擡起頭就能看見布萊恩的車。我從包裏拿出今天的作業，嘗試着去解幾道題，但我發現，我的腦袋裏是一片空白。

我靜不下心。

我的确是有點害怕了。

我不知道如果布萊恩現在說他要離開我，我會變成什麽樣？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已經是個身患絕症的病人，而布萊恩是我救命的藥。他們要把他從我身邊帶走，我不知道他們是誰。

餐廳裏在放歌，居然又是那個嗓音像貓一樣的女人。我認得她，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布萊恩的車裏。等到我現在回過頭去想，我發現能夠和布萊恩共同聽完一首歌的時間都是這麽寶貴。

打斷我回憶的是一個男人。

瘦高個，戴着黑色的鴨舌帽，左手背上有圖騰刺青，那是一個兇惡的狼頭。

我沒反應過來，他徑直在我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不好意思，你……”我的話說到一半，剩下的全部卡在了喉嚨深處。

男人摘下了他的帽子，對我露出一個痞痞的笑來，他說：“好久不見，羅伊。”

我有點兒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感覺自己的手在顫抖：“尼克？”

“對。”尼克聳聳肩，“是我。”

“該死的你跑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尼克握住我的手，他輕聲道：“嘿，放輕松，你不是想讓這間餐廳的所有人都注意到我們吧。”

他說的對，我不想。

我冷靜了一會兒，說道：“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

“我已經不用那個號碼了，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聯絡我的。”他說。

我看着尼克，他瘦了不少，臉頰凹陷了一點，但人還算精神。

“你賣的……你賣的那種東西……”我皺起眉頭，“害死了很多人，你知道嗎？”

尼克朝我笑了笑，道：“我知道，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我去你住的地方找過你，但沒有人。”我說。

尼克說：“在當時，我回不去，我也差一點就死了。”

“所以該死的你為什麽要賣那種危險的毒品？”我差點控制不住我的情緒，“你可以賣別的！随便你！但是你不能因為追求那種虛無缥缈的快感而把別人的命給搭進去！”

尼克看着我的眼睛，露出一個苦笑，他說：“羅伊，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這玩意兒根本和別的不一樣，我是不會碰它的。你說的對，就算是我為了尋開心，找刺激，我也不至于去害別人，甚至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

“關鍵的地方就在這裏。”尼克說，“我們誰都不知道這種毒品還是半成品。”

“半成品？”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兩種小藥丸，我們吃下的是藍色的，會給你帶來巨大的快樂。但是除此之外還需要吃下一顆粉色的，這樣你才能保全性命。”尼克壓低聲音，解釋道，“我之前跟你說過，這是鯊魚從一個男人那裏偷來的，這種新型毒品是走私來的，我們誰也沒見過。而悲劇就在于鯊魚只偷到了藍色的那一半，他沒有得到所有！”

我和他對視了幾秒，餘光處卻瞥見了布萊恩的車。我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他遲到了将近二十分鐘。

“我得走了。”我站起來，“抱歉，你可以給我發短信，我的號碼沒有變。”

尼克擡起頭看我，說道：“羅伊，你不一樣了。”

“什麽？”我有點急，因為我看見布萊恩走下了車，他在打電話，而我口袋裏的手機已經開始震動了。

“我很高興你的生活變得更好。”尼克對我笑道，“你知道嗎？還是這種樣子适合你，穿漂亮的衣服，上學，在餐廳裏喝奶昔，做作業。你天生就該是這樣，衣食無憂的小少爺，而不是那種在貧民窟裏跟着我鬼混的青少年。”

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麽，尼克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無比認真地對我說：“但你恐怕找錯了對象，別輕易相信任何人，羅伊，尤其是布萊恩·凱斯……這個男人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