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今天這桌宴席, 林清眠本來準備了十道菜, 但是現在白司寒一來,菜數兩人平分,一人只需要做五道。剩下的五道菜,林清眠相當于白準備了。
不過林清眠也不介意, 把提前做好的金錢蝦餅投喂給了中午還沒吃飯的趙文星, 開始做其他的。
蝦泥混合豬肉, 添了荸荠, 被炸至酥黃, 吃的時候蘸上花椒鹽, 外酥裏嫩,鮮而不膩。
趙文星依舊是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 可林清眠卻敏銳地發現,平時看見吃的,狼吞虎咽吃的比誰都快的趙文星, 今天面對滿滿一盤金錢蝦餅,竟然沒有了胃口, 半天了才吃了幾個。
是林清眠做的不好吃?
自然不是,只怕原因出在他的堂哥趙文天身上。
趙文星吃了沒兩口,煩躁地起身,把金錢蝦餅裝進飯盒裏, 然後對林清眠笑着說了句:“我去訓練場了。這個我一會訓練完了吃。”
這副心情低落, 卻硬要用笑容掩飾的樣子看的林清眠莫名心疼。
趙文星離開了, 林清眠也收了心開始做菜肴。
佛跳牆還要一會才能炖好, 開水白菜的湯也已經炖好了,林清眠就準備先做一道開水白菜。
開水白菜,這道菜,聽名字平凡普通,實際上無論是做法還是味道,都極為不凡,是國宴上的一道四川名菜。
大部分人一聽這道菜的名字,會覺得這道菜的主料是白菜,實則不然,這道菜的主角是“開水”,也就是評判開水白菜是否成功的湯汁。
想要湯汁鮮美香濃,必須用雞、鴨、火腿、肘子炖湯,炖上兩三個小時,湯汁變得微黃,但是此時的湯還有些渾濁,達不到開水白菜湯清如水的标準。
第二步是清湯,清掉湯中的雜質,讓其顏色更加剔透澄淨。用純紅肉,剁成碎蓉,放進水中徹底攪拌開來,然後倒進炖好的渾濁湯汁裏面,用小火吊湯,逐漸把肉的鮮味熬進湯裏。同時,在這樣的熬煮下,肉蓉會吸收掉湯裏面的雜質,讓湯色由渾濁,轉為清亮。
反複三次清湯,最後渾濁的湯汁會變成清亮如水的狀态,就像開水一樣剔透,“開水”一名由此而來。
因為炖湯的時候裏面加了火腿,所以湯汁的顏色并不是真的和白開水一樣透明,而是透明中帶着點微微的淡茶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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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水白菜最重要的一步這才完成,接着開始做白菜。
選用長白菜,切成四瓣,選用最嫩的白菜芯,用手撕掉白菜上面的一層筋膜,然後用熱水汆一下,熟了之後立刻放進加了冰塊的水裏面浸一下,防止有異味。
然後取出白菜,放進碗裏,倒入剛才做好的湯,蓋上保鮮膜上鍋蒸幾分鐘,讓湯的鮮美完全注入到白菜裏面。
取出來之後,把湯倒掉,重新倒入心裏的湯汁,開水白菜這就做好了。
這道菜端上桌的時候,正巧白司寒的菜也做好了,只不過他的菜被蓋子遮地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出他做了什麽。
林清眠先把自己的菜端了上去,瓷白的餐具裏面,清透的湯汁浸泡着白菜,不懂這道菜的人看見這賣相,一會覺得……
“你是在糊弄人呢?白菜幫子倒點水就給我們端上來了?你怎麽不直接上一顆生白菜呢?而且菜不行也就算了,擺盤你也不不會擺那?這幾顆白菜你怎麽着不擺點花樣出來?就這麽摞一塊是辣誰的眼睛呢?”趙文天一連串的話語把林清眠的菜給貶低地一文不值。
這是白司寒的菜也端了過來。
蓋子掀開,裏面赫然是一道形狀精美的佛手觀音蓮。
佛手觀音蓮,其主要食材還是用的白菜,把白菜葉去掉只留梗,每一片白菜都切成花瓣的形狀,然後用水一煮,花梗軟化,形狀就變成了一朵盛開的白蓮,裏面嫩黃色的菜心恰巧形似花蕊。在把白菜梗切成手的形狀,裏面塞上幾根火腿,形狀就勉強像是佛手了。由此得名佛手觀音蓮。
這道菜無論是制作工藝,還是難度,都遠遠比不上開水白菜。
但外觀上,不懂的人自然是覺得這樣精致的菜肴更加優秀。
尤其是白司寒的擺盤……
“這道菜名為佛手觀音蓮,用翡翠雕刻的玉盤盛菜,好比蓮花的荷葉。再說這朵蓮花,雖然是白菜,但是我用了兩天兩夜的功夫把他雕刻成了蓮花的形狀,每一片白菜,雕刻工藝都精細到每一條紋路。最後成菜之後,我又在上面撒上了可食用金箔,兼具美觀與價值的同時,也讓味道有了更多的層次。”
具林清眠所知,可食用金箔輕薄異常,吃進嘴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感覺,更別說有什麽味道了,金箔唯一的用處就是妝點外觀好了。
綜上所述,白司寒剛才吹的那麽一通,都是在告訴別人他的心思都用在怎麽讓菜更精致,更昂貴,唯獨沒把心思用在怎麽讓菜更好吃上。
可趙文天卻自以為白司寒給他長了臉,大肆誇贊:“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名廚,只用看一眼,就已經高下立現了。”
“好了,餐桌上不說這些,先品嘗品嘗兩位大廚的手藝吧。”三皇子突然笑着開口打岔。
衆人先開始品嘗林清眠的開水白菜。
本來幾人是沖着提升精神力來的,對味道的要求沒多大。尤其見到這麽一道簡單平凡的菜肴之後,更是把預期值降到了最低。
可清透地沒有一絲雜質湯汁一入口,幾人都被口中濃厚鮮美的味道驚到了。
五皇子忍不住驚到:“清眠,你這是怎麽做到的?據我所知,越味淳鮮美的湯汁,就越濃稠渾濁,你是怎麽做到這麽清透的湯汁,味道卻如此濃郁鮮美的?”
林清眠笑了笑沒說話。對方只是想表達一下驚嘆而已,并不是真的要聽他講解做法的。
唯獨趙文天,根本沒動手吃林清眠的菜肴,反而獨自在品嘗白司寒的菜。
看到林清眠被如此稱贊,自以為是為了給他面子而已,并沒有當回事。
品嘗完林清眠的開水白菜,衆人又把筷子移到了白司寒的佛手觀音蓮上面。
夾了一片白菜葉,咬了一口……這個味道,嗯,就是非常純正的白菜味。
白司寒為了維持蓮花的形狀,用高湯煮白菜,卻也不敢煮地太過,所以高湯的味道只是在表面浮了一層,根本沒有滲進裏面。
和林清眠吸飽了醇厚湯汁的嫩白菜相比……算了,不比了,欺負人。
趙文天還等着這些人給出評價,可吃完的幾個人神色如常,只是互相假笑地說了句:“不錯。”
“味道很純。”白菜的味道是真的純。
等不來想要的評價,趙文天有些憤怒,白司寒有些尴尬。
但他們不知道,更尴尬的還在後面,所有人,除了趙文天之外,吃了一口白司寒的菜肴之後就沒有再碰,反而是一邊喝着林清眠湯汁,一邊對他贊不絕口。
虛僞。趙文天和白司寒心裏同時浮起這兩個字。
兩人都不相信兩道菜的差距能這麽大,都覺得桌上的人是故意偏向林清眠。
下一道菜,林清眠上的是紅燒獅子頭,白司寒上的是東坡肉。
這時林清眠已經反應過來了,白司寒定是提前知道了他的菜單,故意選用相似的菜色一同上桌,企圖壓林清眠一頭。
可桌上的狀況,貌似沒有如他所願。
紅燒獅子頭是用三肥七瘦的豬肉剁成末,加入調料,團成拳頭大的肉丸子,之後用紅燒的做法,在外面挂上一層深紅的醬汁。
東坡肉也是用肥瘦相間的豬肉,做出來的形狀外觀都和紅燒肉相似,只不過塊頭上要大的多。
兩道菜本沒有高下之分,但是廚師不同,兩道菜的水準也就不一樣的。
吃完林清眠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彈而不韌,的紅燒獅子頭,再吃白司寒做的東坡肉,只有一個感覺,膩。
一口吃下去,滿口肥膩,吃多了說不定還要犯惡心。
三皇子沒想到趙文天找來打臉林清眠的廚師,水準竟然是這樣的差,什麽名廚,分明就是名不副實的庸廚。別說打臉林清眠了,沒被人家比到泥裏都算好的了。
他忍不住惱火了起來,直接開口批判起了白司寒:“白大廚,你這麽大的名聲是白來的吧?我看随便找一個美食系的學生,都不會把東坡肉做成你這個樣子。你是怎麽把white餐廳做到這麽大的?”
“不對,white餐廳也不是你做大的,那是你祖上的功勞。按照你現在這個廚藝水準,別說守住基業了,別把你祖宗留下的基業毀于一旦,都算你運氣好了。”
白司寒被罵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難看極了。心裏卻是憤恨不服。
以他的層次,根本不知道今天這桌宴席到底意味着什麽,只以為是林清眠抱到了段琛的大腿,這些人礙于面子只能擡高林清眠,貶低他。
他始終不認為自己的廚藝比不過林清眠。
趙文天卻是看見三皇子真的動怒,有點懵了。
他吃着白司寒的,真心覺得不錯,水平已經極高了,怎麽可能會被三皇子罵成那樣呢?
他根本不知道,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單獨吃白司寒的,自然也不會覺得多難吃。但有了林清眠的珠玉在前,白司寒菜肴的缺點便被無限放大,襯得他的越發難吃,林清眠的越發好吃了。
莫非林清眠做的食物真的要比白司寒好?這個念頭一閃現,趙文天臉色就不好看了。
不可能,林清眠不可能比得過白司寒的。
但他還是下意識伸筷子想要嘗一口林清眠的紅燒獅子頭。
只是他筷子還沒碰到獅子頭,不知道從哪兒飛來一道殘影,擦着他的手背,嗡地一聲釘進了桌面。
趙文天吓得猛地縮回了手,臉都白了,定睛一看,才看見釘進桌子裏面的是一根筷子。剛才如果他的手再快一秒,那根筷子釘的就不是桌子,而是他的手骨了。
趙文天吓得後背竄出一片冷汗,擡頭眼神兇狠地想要找到罪魁禍首,卻猛地對上了段琛像是看死人一樣的冰冷瞳孔。
看着他的眼神分明是淡漠的,但趙文天卻莫名被盯得後背發涼,怕的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提醒一下,那道是清眠做的菜,你可沒資格吃那道菜。”段琛聲調涼涼。
分明是他看不上林清眠的菜,怎麽到了段琛口中,就是他配不上了?
趙文天難堪又憤怒,但餘光看見那根筷子,就完全不敢發作。
他哼笑了兩聲,沒再開口,伸手企圖拔出那根筷子。
結果抓住幾次用力,那根筷子就像是長在桌上一樣,紋絲不動。
趙文天越發尴尬難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