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啓元二十年,群臣攜家眷進宮參加中秋國宴,那一年顏珞晞正值豆蔻年華。因當今皇後是顏珞晗的姑姑,顏氏一族的席位便僅在帝後之下。
帝後生活節儉,不願鋪張浪費,國宴一般只在新年才舉行,今年中秋節帝後明着是舉行國宴,實則是在為文颢帝僅有的兩位皇子定親。
皇長子景淳已到弱冠之年,可皇後仍未替皇長子定下正妻,衆人都明了,皇後乃顏氏一族出身,自己的兒媳,自是想出自母家,這樣以後景淳即位,才好鞏固顏氏一族的地位。
雖然文颢帝并未在兩個皇子中定下誰是太子,但朝野都知道,皇長子乃皇後嫡出,深受帝後寵愛,而皇二子景瀚的生母是李敬妃,非嫡非長,李敬妃也并不受寵,文颢帝看在她為自己生下皇二子的份上,才封了她一個妃位。
可惜顏氏一族子嗣單薄,皇後之後才出了顏珞晞一個女子,因此顏珞晞從小都是被當做未來皇後來看待的。
“皇上,這淳兒已到弱冠之年,是時候要定一個正妻了。”
皇後看着座下的群臣,很适時的向文颢帝提出了要給皇長子娶妻的想法。
文颢帝也明了皇後暗示的是什麽。
“那依皇後看,該為淳兒擇一個哪位愛卿家的千金呢?”
“皇上真是愛拿臣妾開玩笑,臣妾母家僅有珞晞待字閨中,我瞧着珞晞生的水靈,和我們淳兒很是般配。”
皇後突然點到顏珞晞,讓第一次參加國宴的顏珞晞有點不知所措。
“阿拓家的女兒?”
顏珞晞的父親,也就是當今皇後的嫡親哥哥顏拓,是随文颢帝征戰沙場的大将軍。
“正是。”
“阿拓,朕記得你家珞晞快到及笄之年了吧。”
顏拓站起來朝文颢帝做了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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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小女正值豆蔻,不久便要及笄了。”
文颢帝思慮了一會兒。
“朕記得戶部齊尚書家的若寧比珞晞大一點兒,已到待嫁之年了吧,齊尚書,可有定親了?”
文颢帝顯然并不想把顏珞晞指婚給景淳,這讓皇後吃了一驚。
齊尚書本已為齊若寧選好夫家,但沒想到皇帝語氣中的意思是想讓景淳娶他的女兒。
“回皇上,小女尚未定親。”
“那齊尚書可願與朕攀個親家啊。”
文颢帝語氣中并沒有要退步的意思,似乎是早就中意了齊家女兒。
“微臣三生有幸啊。”
皇後今天國宴的本意是想讓皇家與顏家親上加親,可誰想皇帝偏偏為景淳選了個戶部尚書的女兒。
“皇後覺得這樁婚事如何啊?”
文颢帝知道皇後心裏打的小算盤,語氣中也并沒有要征得皇後意見的樣子。
皇後伴君多年,自然是知道皇命不可違。
“臣妾覺得甚好,可是皇上,這珞晞也快及笄了......”
文颢帝打斷了皇後想說下去的話。
“瀚兒與珞晞年齡相仿,朕覺着珞晞和瀚兒着實般配,阿拓,可願意将你這寶貝女兒嫁予我兒景瀚啊?”
“能嫁予皇子,乃是小女的福分,小女與二皇子年齡相仿,想必是緣定三生的緣分啊。”
顏拓這麽一說,把皇後最後想讓顏珞晞嫁給自己兒子的想法完全抹滅。
“那便如此定下來了。”
當時才十四歲的顏珞晞看着皇帝點着鴛鴦譜,并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被指婚給二皇子,但她明白她這一生,也要像姑姑一樣,在深宮中沉浮了。
“敬妃,今天怎麽不見瀚兒啊。”
皇後見皇子席上,僅有景淳一人。
敬妃代景瀚謝了禮。
“回皇後娘娘,瀚兒昨日染了風寒,頭痛的厲害,臣妾便沒讓他來參加宴會,怕傳染了大家。”
顏珞晞在敬妃回皇後話的時候,悄悄地擡頭看了這個将會成為她婆婆的人,她很瘦,但是很美,顏珞晞一直以為自己的皇後姑姑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但是如此看着敬妃比皇後還要再美上三分。
禦林軍首領孟堯匆匆趕來,像是剛結束長途奔波。
“皇上,平遠公主回京了。”
文颢帝一聽孟堯的禀報,激動地下皇位,親自去迎接平遠公主。
平遠公主是文颢帝唯一的女兒,為平定熇州與鄢朝的戰亂,平遠公主自請去熇州和親,這一去就是七年年,顏珞晞沒有見過平遠公主的樣子,平遠公主去和親的時候,她還很小。
“我的潼兒,我的潼兒,母後已經七年沒見你了,我的孩子。”
皇後此時毫無一國之母的威嚴,在女兒面前,只是一個多年沒見孩子的母親。
“母後,我很好。”
平遠公主安慰般的怕了一下皇後的手。
“皇後,別讓衆卿家看了笑話,潼兒,入席吧,來人,再添一個位置,再添一副碗筷。”
文颢帝終究是一代帝王。
顏珞晞看了平遠公主許久,平遠公主的容貌,她似乎在哪兒看見過。
在顏珞晞收回目光的時候,她看見自己的兄長顏珞明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顫抖,眼睛直盯着平遠公主,顏珞晞從來沒見過自己兄長如此失态,顏珞明在顏珞晞心中是任何時候都保持着理智的長兄。
而在看見顏珞明的一瞬間,顏珞晞腦中觸電似的閃過一幅畫像,是顏珞明挂在書房的一個女子的畫像,那畫像上的女子和平遠公主,一模一樣,又或者說,那就是平遠公主的畫像。
顏拓的一聲咳嗽把顏珞明拉回現實,顏珞明自知失态,低頭喝了一口悶酒,再也沒往平遠公主那邊看過。
顏拓嘆了一口氣,站起來朝帝後做了揖。
“皇上,微臣想求皇上一個恩典。”
“愛卿但說無妨。”
“微臣小兒顏珞明年紀長于淳王殿下,已經二十有三了,微臣想讓皇上皇後做個主,為小兒定個親,瞧着珞晞都已定親,珞明再不娶妻,想是對不住孩子們早逝的母親。”
顏珞明和顏珞晞的母親在十年前便早早逝去,顏拓一手把兩個孩子拉扯大。
“父親!”
顏珞明沒想到顏拓會給他求親,顏珞明自當年的事之後,就沒有想過娶妻。
文颢帝聽顏拓這麽說,不禁大笑起來。
“這有何難,皇後前兩天還和朕說起裴侍郎夫人進宮說起女兒已到待嫁之年,還未定親,如此我
便做主,把裴侍郎家的女兒牽線給你家了。”
平遠公主聽到文颢帝指婚顏珞明,身子一僵。這一切都被皇後看在眼裏。
皇後握住平遠公主桌下的手。
“潼兒,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
平遠公主長嘆了一口氣。
“臣,多謝陛下娘娘恩典。”
顏珞明和顏珞晞被顏拓拉起來,一同向帝後謝恩。
“阿爹,你為何要向皇上請那道賜婚聖旨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和......”
國宴結束回家後,顏珞明在回家的馬車上問着父親。
“你知道昨天皇後召我進宮和我說了什麽嗎?她說皇上早就給你物色好了那裴家小姐,只是要我找個契機,讓聖旨順理成章的下來而已,今天就算我不請旨,皇上都已經把注意打到珞晞身上了,你說你還能逃過嗎?你和那位,今生都是不可能再有結果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顏珞明其實對于朝堂上的這些都明白,只是不願意自己摻和進去,但沒想到自己依舊被卷了進去。
顏拓看着玩累了靠在顏珞明懷裏熟睡的顏珞晞,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我本不想珞晞卷入皇室鬥争,可我們顏家自皇後之後就只有珞晞一個女子,我知道珞晞逃不開加入皇室的命運,但想着如果嫁給淳王,你姑姑還幫襯照顧着,也能一世無憂。皇上終究是帝王,他不想顏家和淳王再挂上一層關系,把珞晞指婚給瀚王,這樣平衡了外戚,也避免了以後萬一淳王要和瀚王争那個位置的時候,我們顏家手握兵權一邊倒幫助淳王。”
“父親的意思是說,皇上借珞晞平衡我們顏家在兩位皇子之間的作用?”
顏拓撩開馬車上的帷簾,絲絲涼風吹入車廂內。
“皇上還是那個皇上,他不遂皇後的心意把珞晞嫁給淳王,而把珞晞指給瀚王,明裏暗裏在警告皇後,警告我們顏家,天下終究是景家的,而不是姓顏。”
顏拓摸了摸熟睡中女兒的臉,似乎看到了珞晞的未來,但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孩子啊,你的出身注定了你今生一定要卷入宮闱鬥争。”
“阿爹,珞晞嫁給瀚王,也不一定是壞事啊。”
顏拓明白顏珞明指的意思。
“天下都以為淳王是內定的太子,以後那個位置肯定是淳王的,但是今天皇上把珞晞指婚給瀚王以後,皇上就已經把自己的想法表示的很明朗了。”
“明朗?”
顏珞明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到底是太年輕,看不透聖意。
“皇後想把珞晞嫁給淳王,這樣淳王這個嫡長子就如虎添翼,但是皇上卻折了這對翅膀,反而把這對翅膀安到了瀚王的身上,皇上在警告我們,太子之位除了他無人能定,淳王和瀚王都有可能成為太子,一切都是不定數。”
顏拓看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們,不住地感嘆起在這太平盛世下,詭波暗湧的朝堂。
“皇上如今身體康健,太子之位的谏書亦未有人敢上奏,按照皇後的性子,珞晞只要一日沒有與瀚王成婚,這婚約則極盡變數。”
顏珞明在朝堂上也已三年有餘,但聖心依舊難測,他看着懷裏的妹妹,心情也無比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