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從上元節一見以後,顏珞晞就再也沒有見過景瀚了,她一直被顏拓的随從看在府中,連門都不讓出。

景瀚只是一個未封爵位的王,因此沒辦法與大皇子景淳一樣自由出入母妃宮中,所以他每次進宮看敬妃的時候,都會與敬妃呆上許久。

“瀚兒,母妃做了你最愛吃的荷花酥。”

敬妃知道今天是景瀚進宮的日子,一早就起身在怡華宮準備了。

“母妃,您不必如此勞累的,這些事情讓白蘇他們去做就行了,你原本身體就不好。”

“母妃在宮中也是無事,就喜歡做做這些小點心。”

景瀚夾起第三塊荷花酥,他原本是不嗜甜的,但是自從八歲那年,那個人在怡華宮的宮門前悄悄給他一塊荷花酥開始,景瀚就喜歡上了荷花酥的味道,景瀚這輩子都沒辦法忘記那塊荷花酥的味道,雖然從皇後的常寧宮到怡華宮頗遠,那塊荷花酥也早已涼透,已不似剛做起來那麽酥脆清甜,但是那是景瀚這麽多年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荷花酥,甚至比敬妃做的,更好吃。

“瀚兒,這次的事情是你沖動了,雖然你這次沒有正面和皇後起沖突,但是接下去的日子,可能會比以前更加難過啊。”

景瀚知道敬妃說的是上元節他與顏珞晞的事情,這件事雖然也沒有鬧得滿城風雨,但是當時顏皇後和顏拓出動了皇城禦林軍,百姓們也是猜到了個大概的。

“随她吧,這些年她也沒有讓我們有多好過。”

敬妃放下手中的筷子,握住景瀚的小臂。

“瀚兒,你對于那個位置,渴望嗎?”

景瀚看着自己的母親,敬妃看着他的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在他的印象中,敬妃永遠是笑語盈盈,溫柔如水的。

景瀚心底很清楚敬妃說的是哪個位置,說實話,大皇兄待他極好,若是大皇兄将來登基,想必也不會難為了他,但是大皇兄是一個愚孝的人,優柔寡斷,未來是否會被顏皇後控制,也是個不定數。

“母妃,我從未想與大皇兄争什麽......”

“但是你一定要登上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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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瀚被敬妃忽轉狠厲的語氣吓到了。

敬妃站起來,走到窗邊,初春時節,怡華宮園子裏已逐漸盛開的木槿花,還有花壇裏的兩株昙花。

景瀚不知道這些花對于敬妃有什麽意義,但是他從小便是養在敬妃身邊的,自他記事以來,那兩株昙花便從未盛開過,景瀚還記得他每每午夜迷糊間新來,都會看見敬妃站在現在站的那個地方,看着滿園的木槿花和那兩株昙花。

景瀚記得有一年的冬天特別冷,敬妃半夜聽到下雪的聲音,便連外衣都沒來得及披上,鞋子都沒來得及穿上,便跑到園中,将滿園的木槿花和那兩株已經深深紮根在花壇裏的昙花一個人挪進了內殿。

敬妃待下人極好,冬天不讓他們守夜,所以那一夜沒有一個人來幫敬妃搬花,景瀚想要跑出去幫敬妃,但是敬妃很生氣地将他趕回房內,不讓他出來。

那一夜後,敬妃原本就不好的身體便一落千丈,每天都靠着湯藥吊着,因此怡華宮一直彌漫着藥草的味道。

景瀚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坐在凳子上看着敬妃,若有所思。

“這次皇上把顏珞晞指婚給你,違背了皇後本來打的算盤,皇後明裏暗裏的在警告你,這次上元節的事情,讓你去參加顏珞明的婚禮,本意是想讓你和顏珞晞熟悉一下,沒想到你如此的魯莽,竟然将顏珞晞帶出了顏府,雖然被禁足七日,不過好在和顏珞晞的感情建立起來了。”

“母妃,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該是什麽感覺。”

敬妃轉頭對上自己兒子黝黑的眼眸,心中瞬間明白了景瀚所言之意。

“瀚兒,你可以喜歡這世上任何一個女子,除了顏珞晞,但是你除了顏珞晞,娶誰都對你沒有幫助。”

景瀚明白敬妃所說話的意思,顏珞晞是顏氏一族嫡系子女中唯一的女子,也正因為如此,顏皇後才想盡了辦法想讓顏珞晞和景淳成親,這樣顏家和皇族嫡長子就有了更加密不可分的關系,顏家的地位,便會比現在,更加不可撼動。

“顏珞晞是顏氏一族嫡系子孫中唯一的女子,她的親事關系到你一半的未來,皇後她即使是顏拓的妹妹,到時候顏拓的爵位都會由顏珞明繼承,而在皇後和顏珞晞之中,顏珞明優先選擇的,必定是顏珞晞,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你和顏珞晞是否能順利成親。”

“母妃是說在父皇現如今的賜婚诏書已下的情況下,皇後還會有動作?”

景瀚自小在宮中長大,雖然文颢帝後宮并不充盈,但是他也看遍了各種明争暗搶,勾心鬥角。在這深宮中,景瀚在皇後手中順利長大,過得比任何人都小心,因為只要他一不小心,即使他是皇子,也免不了被賜死的結局。

文颢帝當年借助着顏氏一族登基,性情涼薄,連景淳的生死他都可以說的雲淡風輕,更何況他一個非嫡非長,還不受寵的庶子。

“皇後不是一個安于現狀的人,顏珞晞沒有如她的願順利嫁給景淳,想必她等到顏珞晞及笄後,在确定婚約之前,會有動作。”

景瀚這是這十八年來,第一次和敬妃說起這深宮中事,他很明白皇後眼底容不下沙子,所以他和敬妃一直是皇後的眼中釘肉中刺。

在去年中秋國宴之後,他知道文颢帝把顏珞晞賜婚給了他之後,着實驚訝了。

顏氏一族是鄢朝最大的外戚,換句話來說,就是最能威脅到文颢帝帝位的家族,顏拓和顏珞明都手握兵權,顏皇後在後宮只手遮天,民間一直有傳言,說只要顏拓願意,任何時候他都能改朝換代。

起初文颢帝在聽說這件事之時,在朝堂上發了好大一通火,顏拓将自己的虎符兵權歸還文颢帝以示忠心,文颢帝雖然最終還是把兵權再次給到了顏拓手中,但是這中間發生了什麽,文颢帝在想什麽,沒有人知道。

這次文颢帝将顏珞晞指婚給一個不起眼的庶子,大概就是為了平衡顏家在朝堂中的勢力,但這也幫了景瀚一把。

“所以瀚兒,那個位置,無論你想争或者不想争,你都得争,只有坐上了那個最高的位置,才可以不用過現在這種連吃飯都得提心吊膽的日子!”

現在的景瀚還只是單純的以為敬妃是多年受皇後壓迫,知道後來他才知道敬妃心中有一個誰都無法化解的結......

平遠公主回京足足住了小半年,到六月半才準備啓程回熇州。

平遠公主是鄢朝百姓心中堪比巾帼英雄的女子,她當初其實已定下婚約,但是熇州來犯,以當初鄢朝的國力,一個小小的熇州,蠻荒之地的野蠻民族,簡直就是不值得一提,但是平遠公主為了不讓百姓生靈塗炭,不想看到戰争傷亡,不想看到很多人家家破人亡,毅然決然地選擇了以自己的終身,來換取熇州與鄢朝的百世太平。

平遠公主出嫁那天,鄢朝百姓足足步行,将平遠公主的花轎送到鄢朝邊境,在邊境跪成了一道風景,送這個鄢朝唯一的公主入熇州。

顏珞晞一早就被橘白叫起來梳妝打扮,顏珞晞睡眼朦胧的看着鏡中的自己,未施粉黛卻臉頰白皙,頭發軟軟地散在肩上。

顏珞晞雖然時常進宮,但是正式的宮裝卻極少穿。

“小姐,這套宮裝可是您去年生辰的時候,皇後娘娘讓司制局連夜趕工出來的,上面的牡丹繡紋可是司繡局五十位繡娘連夜趕工,繡了足足十日才繡完的,可是小姐從未穿過,小姐穿起來定是極好看的。”

橘白将顏珞晞的宮裝挂起來,宮裝上的那朵牡丹豔麗奪目,邊上的幾朵小花被比得黯然失色。

“橘白,把這件宮裝放回去吧,把那件月白色的拿出來。”

“小姐,今日可是送別平遠公主的日子,您穿那件月白色的會不會太素了,還是這件好,喜慶。”

“今日送別的是平遠公主,又不是我,我穿那麽奪目幹什麽,素淨一些挺好的。”

橘白也拗不過顏珞晞,不情不願地收起那件宮裝,将櫃子中那件顏珞晞常穿的月白色蘭花的宮裝拿了出來。

“小姐,這件實在是太素了,而且您已經穿過許多次了,遠沒有剛才那件好看。”

顏珞晞見橘白抱着月白色的那件宮裝不給她,也是無奈的看着她。

“哎呀,今天大家看的又不是我,沒有人會在意我穿什麽的,服侍我穿上吧。”

“小姐,怎麽沒有人看啊,今天淳王殿下和瀚王殿下都會到,小姐上元節那日與瀚王殿下私自出府,定是情定三生了吧。”

被橘白一調侃,顏珞晞的臉瞬間就紅了。

“你這丫頭,口無遮攔的,一天到晚瞎說些什麽呢,誰......誰與他情定了。”

“小姐,你那日被老爺的随從帶回房,那擔心瀚王殿下的表情,橘白可都看在眼裏呢。”

“死丫頭,還亂說。”

顏珞晞從座上站起來,追着橘白作勢要打。

“珞晞,準備的怎麽樣了?”

裴靜姝自從與顏珞明成婚以後,雖然兩人沒有你侬我侬,但也是相敬如賓。顏珞晞只是感嘆着這個大嫂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與大哥飲酒對詩,提筆作畫。修養極好,待全家上下也是極好,上到家主顏拓,下到燒火的下人,她都是笑顏相待。

裴靜姝待顏珞晞是極其的好,大概是因為她們歲數相差無幾,比起顏珞明,裴靜姝似乎更喜歡和顏珞晞闊談。

“大嫂。”

顏珞晞和橘白停止了打鬧,橘白向裴靜姝行了個禮。

“珞晞,怎麽宮裝都還沒換,阿爹和你大哥都已在門口等着了。”

裴靜姝拿過橘白手中的宮裝,正要給顏珞晞穿上,卻發現這件宮裝太過素雅。

“珞晞,這件宮裝太素了,要換一件,橘白,換一件亮色的宮裝。”

“夫人啊,不是我不想要小姐穿亮色的,原本上年皇後娘娘贈給小姐的那件宮裝今日穿是極好的,但是小姐不要,偏要穿這件月白色的。”

“上年?是那件牡丹的嗎?”

裴靜姝對于上年皇後動用司制局和司繡局給顏珞晞做生辰賀禮的事情略有耳聞。

“上面繡的是牡丹,在今天的場合,皇後和敬妃娘娘,平遠公主都在,還是不适宜穿的,穿這件吧。”

裴靜姝看着那件宮裝,花紋自古便是地位的象征,而去年皇後送了這件牡丹紋飾的宮裝給顏珞晞,暗指的意思裴靜姝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後位,在今天這麽隆重的日子,這件宮裝太過張揚,雖然有皇後在,沒人會在明面兒上說什麽,但是背地裏別人會怎麽議論,誰都不知道。

“穿這件吧,既不失風度,也不會張揚。”

裴靜姝最後拿起一件嫩黃色的宮裝給橘白,讓她服侍顏珞晞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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