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兩日來顏府的人絡繹不絕，但是均被顏珞明以顏珞晞身體不适為由拒絕。自從景瀚登基以後，顏珞明一直以身體抱恙告假，從未去上過一次早朝，景瀚也從來沒有去管他。但是前幾日朝堂上的事情，顏珞明也是明白的徹底，想都不用想，這些人來顏府，大多是要用他們那些所謂的家國天下來說服珞晞自請去和親。雖然現在珞晞與景瀚的關系冷至冰點，但是顏珞明是絕對不會讓顏珞晞去和親的。亶州蠻夷之地，風沙塵起，亶州王年近半百，他不能拿珞晞的後半生去交換一個不明确的未來。
又有幾位大臣結伴而來顏府，想要見顏珞明和顏珞晞，顏珞明借由打發，笑着将幾位大臣送出門後，便疲憊地坐下，閉目，擡手按着微痛的頭。裴靜姝從後院慢慢走到前廳，自後抱住顏珞明，顏珞明感受到裴靜姝的到來，緩緩睜開眼，擡手握住裴靜姝的手。
“靜姝......”
在裴靜姝看來，顏珞晞與景瀚的關系降至冰點，顏珞晞雖然自小便嬌寵出生，但是到底也是大将軍之女，殺父之仇，難以與兒女之情同存。現下景瀚早已登基，鄢朝國土之內，他是不會讓顏珞晞嫁予他人的。與其讓顏珞晞一世難以走出陰影，倒不如讓顏珞晞遠嫁，時間一長，便會淡去了這一段年少情感。
“珞晞現在和陛下.........已然是不可能了，若是陛下不強求，何不讓珞晞..........”
“不可能！！”裴靜姝話還未說完，便被顏珞明打斷，“我是絕對不會.....讓珞晞走她的老路的！！”
裴靜姝深知顏珞明口中的那個‘她’是誰，靜默小一會兒，似是斟酌了許久才失神開口：“她當年在熇州也過得很好........人人敬仰的熇州王後........鄢朝尊貴的平遠公主.......”
裴靜姝越說越小聲，最後‘平遠公主’這四個字已是低到沒有聲音。
聽此顏珞明才意識到失言，連忙站起來将裴靜姝扶着坐下，卻是一言也說不出口，只是将裴靜姝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緊呡着唇。
許久裴靜姝将手從顏珞明手中抽出，反便握住顏珞明的手，緩緩開口道：“也罷，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珞晞，若她終身不願嫁，我們便養她終身。”
此時，這些話盡數被躲在門外的顏珞晞聽進了耳，她松開一直緊握着的手，手心已被她自己的指甲掐出不淺的印子來。而後像是做了一個莫大的決定，轉身離開顏府。
“大小姐，少爺說您出府要有人跟着。”
因為顏珞晞一直意識頹廢，雖然一直在府不出門，但是顏珞明還是和府中上下的人都說過，一定要看着她，若是她再出什麽事情，顏珞明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麽辦了。
“讓開！”
自顏珞晞被顏珞明從瀚王府帶回顏府，便是一副冷淡模樣，穿衣也是只穿素白色的輕衣，從不與家中除顏珞明和裴靜姝之外的人多說一句話，甚至是自小服侍她長大的橘白，她也是不似以前那般親密。顏珞晞好似一夜長大一般，眼中不似以前純澈無憂，眼底一抹青黛，盡是疲憊之象。
“大小姐，恕難從命，請回。”
府門小厮伸手攔住，顏珞晞盡是疲憊的臉上卻毫無任何波瀾，既然小厮不讓從正門出，那便不從正門出了便是。
待到顏珞晞離去，顏珞明才聞聲趕過來：“怎麽回事！”
“少爺，小姐剛才想要出府。”
顏珞明轉頭看着顏珞晞回房的背影：“回去了便罷。”
“..........”
顏珞晞來到顏府後牆，看着半高的矮牆。上一次來到這座矮牆，還是三年之前..........兄長大婚那晚，那個上元節.......和景瀚......
想到這兒，顏珞晞眼底黯淡。當初她翻着矮牆的時候，還要借着景瀚的力上去，要讓景瀚先翻了牆在牆下借着她。現在她伸手便可夠到矮牆的頂端，可憑着自己一人之力翻過矮牆。當顏珞晞爬上矮牆，坐在矮牆之上，看着矮牆底下發怔，好像聽見耳邊那個十四歲的小女孩銀鈴一般的聲音與一玄衣清朗男子講着“那你可要穩穩地接住我！”
“珞晞？？？”
矮牆不遠處，傳來裴靜姝的聲音，大抵是裴靜姝在顏珞晞房中未找到她，便有些許着急了起來，開始在顏府找起來。裴靜姝的聲音令坐在矮牆上的顏珞晞一驚，顏珞晞一個不慎，手未撐住，摔下了矮牆。矮牆之下是人煙稀少的小道，小道上石子尖銳，顏珞晞手下一撐，被小石子在手心裏劃了好幾道口子，鮮血直流。
“嘶！！！”
顏珞晞微微皺了皺眉頭。
出門之前，顏珞晞到了一趟顏珞明的書房中，在他的書房中偷出了皇城的通行令牌。在那天之後，顏珞晞便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這宮城一步，她永遠都不想再見他一面了。
當顏珞晞出現在文宸殿門口之時，站在文宸殿門口守門的孟铎暗暗吃了一驚，看到顏珞晞的出現，孟铎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覺，孟铎覺得顏珞晞這次來，不是那麽簡單的。
“珞晞小姐？？”
“我要見他。”
顏珞晞沒有多說一言，連看都沒有多看孟铎一眼。孟铎雖然年紀也不大，但是也算是跟着景瀚見了形形色色的人，顏珞晞眼底沒有一絲即将見到心愛之人的期盼與欣喜，反而多了很多決絕與淡然。
可孟铎也不能不讓顏珞晞見景瀚，無奈卻也只能讓顏珞晞進文宸殿。
此時正在為亶州求親的事情一籌莫展的景瀚聽見文宸殿的開門聲，便皺起了眉頭：“不是說無事誰都不要進來嗎？”
“..........”
進來人的沉默使景瀚更加不滿，景瀚擡起頭，煩躁的眼神見來人以後，立刻轉化為驚喜：“珞晞！！你怎麽來了！！”
景瀚當即放下手中的文書和筆，快步走到堂下，走到顏珞晞面前，伸手想要牽起她的手，卻被顏珞晞冷漠避開。
景瀚伸出的手一僵，空懸着，好一會兒才收回，景瀚略微僵硬地一笑：“珞晞，你這幾天都不願意見我，怎麽現在突然來找我啊，我......我最近政務有些忙.........我........”
景瀚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他只覺得自己腦中一片混亂，他害怕顏珞晞下一秒就要離他而去，或者這又是他的一場夢。過去的那三個月裏，他幾乎日日都們見顏珞晞來招他，可夢醒之後，偌大的文宸殿，依舊只有他一人。
“臣女顏珞晞，參見陛下。”
顏珞晞後退一步，在景瀚面前跪下。
景瀚當即蹲下，伸手要扶起顏珞晞：“珞晞，你這是在幹什麽。”
顏珞晞輕輕掙脫開景瀚：“臣女知道，亶州王來書以求娶臣女為條件，請求休戰。臣女自知身份不及當年的平遠公主，但是若是用我一人，能夠換得邊疆安穩，臣女願意嫁給亶州王。”
景瀚原本輕扶着顏珞晞身側的雙手漸漸落下，眼中的失落盡然顯現。原來她來找自己就是為了讓他放她走？
景瀚站起，甩袖将右手背到身後，原本溫柔的語氣已變得冷漠，還有些微微顫抖：“你今日來找朕，就是為了說這個？”
顏珞晞擡頭看着景瀚，她好久沒有細細看過他了。自他出征那天到現在，已然一年有餘，這一年中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敬妃文颢帝文惠皇後接連去世，自己的父親被自己所愛之人所殺，即使顏珞晞不願面對這些事情，她都沒有辦法忽略這一年之中發生的這些事。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一切，就算是當初人心所向，也會随着時間的遷移而物是人非。她和景瀚之間，已不似從前那麽清澈了，有着上一代人的恩怨，他們中間有着一條怎麽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景瀚看見顏珞晞左袖有血跡滲出，在一襲白衣上尤其顯眼。景瀚立即蹲下，一把抓起顏珞晞的手。只見顏珞晞左手已是血流不止，手心中的小口子不少，都在朝外一點點冒着血。
“你的手怎麽回事！！！”景瀚朝外大吼一聲，“傳太醫！！！”
而此時顏珞明不顧宮中人阻攔，闖入文宸殿，便見景瀚緊抓着顏珞晞的手。
“珞晞！！”顏珞明兩步上前推開景瀚，看見顏珞晞的手，他便知道了一切，“你是翻了後院的矮牆出來的？”
顏珞明的一句話，讓景瀚的記憶閃回那個上元節.......但景瀚馬上便回過了神，可當時誰都沒有看到這個年輕的帝王眼底的點點淚花。
待太醫為顏珞晞包紮好受傷的傷口，顏珞明便牽起顏珞晞的手：“走，哥哥帶你回家。”
顏珞明從進文宸殿開始，便一眼都未看景瀚，好似這個人不存在一樣。
“顏珞明！”景瀚出聲叫住他，顏珞明未轉身，可他停在了原處，景瀚知道顏珞明在等他的下文，“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現在麻煩你看好她......”
顏珞明知道景瀚所指的是什麽，雖然他未回頭，但是景瀚看見了他走的時候微微的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景瀚和珞晞終于同框了【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