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聽見門外人所說，裴靜姝的腦袋整個都嗡嗡地響，往後一仰，背靠在大門上，慢慢滑落到地上。顏珞晞雖然早就知道，但是現在親耳聽見這些傳言，依然呆滞在原地，沒能來得及顧上裴靜姝。
“咳咳咳咳咳咳.........”坐在地上的裴靜姝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最後血跡順着嘴角流下來，滴在了衣服上。
觸目的紅色，将呆滞着顏珞晞的神思拉回來。裴靜姝因為激動和劇烈的咳嗽，而呼吸急促，面色蒼白。顏珞晞回神，急忙将裴靜姝扶起來，一邊叫人。裴靜姝剛被顏珞晞扶起來，就意識全無，暈倒在顏珞晞懷中。
“姜太醫，我女兒怎麽樣？”
太醫把藥方給到紫苑手中：“裴夫人，珞晞小姐，借一步說話。”
“夫人.......”太醫搖頭，“生産的時候大傷元氣，現在又受了這麽大的刺激，實在是不
好.........”
“姜太醫，你一定要盡全力.......”顏珞晞知道裴靜姝的狀況不容樂觀，“至少要讓嫂嫂.......見到大哥最後一面.........大哥快回來了.......”
幾日後，城牆上戰勝的鐘聲響起，響徹了整個京城，也将昏睡多日的裴靜姝喊醒。
“珞晞..........”沉睡多日，喉嚨早已幹澀不已，突然的言語，使得裴靜姝不禁一咳，這一咳卻也怎樣都無法停下，直到咳到面色赤紅，呼吸困難，最終吐出一口鮮血。
顏珞晞和裴夫人聞聲而來，見此都吓壞了，紫苑趕忙去叫姜太醫。
姜太醫把着脈，面色凝重，看了裴夫人和顏珞晞：“借一步說話。”
“不必了，就在這兒說吧，我也想聽。”
“夫人，您.........”
“姜太醫，沒有人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自己的身子了，你說吧，我知道。”
姜太醫看了看裴夫人和顏珞晞，見顏珞晞微微點頭後，邊說道：“夫人，以後切勿大喜大悲..........”
裴靜姝打斷姜太醫的話：“若是郁郁寡歡，便是油盡燈枯了吧。”
現在的裴靜姝端坐的床上，面色溫和，卻也蒼白無比，毫無血色。身上更是瘦得一陣風就可以吹走一樣。
“夫人您..........”
裴靜姝揮揮手，讓姜太醫下去。
“靜姝啊，你.........”
裴靜姝知道裴夫人想說的是什麽，還未待她說出來，便開口道：“阿娘，您幫我去看看君澤和知返吧，我想和珞晞說說話。”
裴夫人張口，欲言又止，最終轉身出了房。
“珞晞，來。”裴靜姝向顏珞晞招招手，讓她做到自己的身邊來，“珞晞，你看過君澤和知返了吧。”
“嗯。”顏珞晞任由裴靜姝将自己的手握住，“原來兩個小家夥的名字嫂嫂已經起好啦，我還一直在想該怎麽叫兩個小家夥呢。”
“是，你哥哥走之前就起好了，當時還不知道是男是女，便兩個名字都起了。”
說道顏珞明，顏珞晞不自覺的去看裴靜姝的表情，可裴靜姝臉上沒有了當初聽見顏珞明馬革裹屍的消息時的激動，現在的裴靜姝更像是在回憶着美好的事情一般。
“他回來了吧。”
顏珞晞不知裴靜姝說的是哥哥還是景瀚，只是點頭說道：“捷鐘已經今早在城牆上被敲響了，他們不日之後便會回到京城了。”
裴靜姝笑得蒼白：“還好，我可以活着接他回家了。”
“嫂嫂...........”
“珞晞，你答應我，不管你以後怎麽樣，都要好好地活下去，要好好地照顧好君澤和知返，他們倆還小。”
顏珞晞見裴靜姝像是在向她交代身後事一般，心底有着說不盡的苦澀：“嫂嫂，你別這樣。”
裴靜姝擡手輕捂住顏珞晞的嘴：“珞晞，你聽我說，你和陛下年少情誼，現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沖冠一怒為紅顏，而這個紅顏就是你。”
顏珞晞緊皺着眉頭。
“我雖然沒見過陛下幾面，但是我知道他是一個很好的男子，是可以讓你托付終身的人，他很喜歡你，以後也會對你很好的。”
“只要你好好的，君澤和知返就會好好的。”
“珞晞，現在顏家，只剩你了，除了你，我不放心把兩個孩子交給任何人，哪怕是我母家。你懂嗎。”
“我知道你哥哥要回來了，我在等他回來。”
裴靜姝陸陸續續說了很多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顏珞囑咐着身後事。
“我.........”
“珞晞，我知道我們家和陛下之間，有着你無法釋懷的隔閡，可我現在的身子，還有你哥哥........除了陛下，我們不會放心将你托付給任何人的。無論陛下如何恨我們顏家，他都是愛你的。到時候我去見你哥哥的時候，和他說我自作主将你許給了陛下，他應該會很安心的。”
“等到陛下他們回京，你們就成婚吧。”
“！！！！”
顏珞晞到現在都不解為何裴靜姝執意要讓她與景瀚成婚，更何況等到他們回京，大哥的屍身運回，她在三年孝期之內，是不能辦任何喜事的。
“在你大哥下葬之前，我幫你們主持大婚。”
“嫂嫂，其實我.........”
“你一定要嫁！”顏珞晞不曾想到裴靜姝态度堅決，“他是天下的君主，天下都是他的，可他卻無法兼顧天下所有的事情。而你在宮中，絕對會比在顏府安全。年少的情誼，是最可貴也是最堅固的。”
“你的婚服啊，我做的差不多了。”裴靜姝掀被下床，在顏珞晞的攙扶下走到隔壁房前，“珞晞，你打開。”
顏珞晞伸手将門推開，只見房中間，架着一件火紅的嫁衣，嫁衣之上的鳳凰乘焰起飛，流入眼簾，壯觀不已。顏珞晞一時失了神，不自覺地上前，伸手觸上嫁衣上的刺繡。
刺繡的針腳綿密，絲毫不輸給宮中司繡局的繡娘。待顏珞晞回過神來的時候，裴靜姝已經拿着繡籃在走過來了。
“這鳳凰啊，我還剩鳳尾的一點點就可以繡完了，等到他們回來，我就可以把這件嫁衣給你繡好了。”說着，裴靜姝已将線穿過了針尾。
“嫂嫂，這些事情，到時候讓宮中司繡局做就行了，只是一個儀式而已。”
“那怎麽行，你和珞明的娘已經不在了，這出嫁的大事自然是我來操辦，到時候我看着你風光大嫁，我就安心了。”
“珞晞，你去把君澤和知返抱來吧，我還沒見過兩個小家夥幾面呢。”
“好。”
看着顏珞晞關門走遠，裴靜姝才輕咳了起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強忍了多久，她拿出手帕捂上嘴，而後手帕上出現一灘血跡。顏珞晞面不改色地收起手帕，喃喃道：“也不知道我這樣，能不能撐到大婚。”
“奶媽，你把君澤和知返抱給夫人。”
“是。”
顏珞晞沒有随着奶媽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她坐在梳妝臺前，發了好一會兒呆，久而，才伸手拿出一個錦盒，錦盒中是當初她及笄之時，姑姑送給她的步搖。
步搖還是很華麗，一如當初帶在姑姑發髻上一樣。這支步搖在不久之後，也會戴到自己的頭上。想到這裏顏珞晞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以前，她盼望着及笄，這樣就可以拿到這支好看的步搖。後來遇到了景瀚，她盼望着先帝早下成婚旨意，可以早點嫁給景瀚。可是.......這中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和景瀚之間，也有了太多太多的隔閡。現在的她，沒辦法再向以前那樣對待景瀚，而景瀚，也不會想三年前的那個他一樣。他現在是統治天下的君王，自古以來的君王的後宮，都不會只有一個女人的。霸氣如先帝，即使與姑姑年少夫妻，也免不了敬妃的存在。
而且景瀚現在如此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她一直感覺景瀚好像變了，但是也說不出哪兒變了。現在的景瀚眼中，盡是冷漠和對于權力的貪婪。
城牆上的捷鐘再次響起，這就說明........大軍已經進城了。
顏珞晞聽此，卻沒有半點兒欣喜。她這半年中無數次想象過他們戰勝歸來的情形。會舉國歡
慶，哥哥和景瀚的關系會緩和..........
可現在，她沒辦法笑意迎接景瀚還有哥哥........的屍身。
她從來不敢去再想和景瀚會有什麽未來，可她希望景瀚好。在那個時候，景瀚和父親，只能一生一死，父親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自立為王。因此顏珞晞從心中并不恨景瀚，他只是做了他該做的事情。但是她卻沒辦法忽視景瀚親手殺了自己父親的事實從而和他在一起...........
“夫人慢點兒，夫人..........”
顏珞晞開門只見紫苑扶着疾走的裴靜姝，她小跑上去扶住裴靜姝另一只手。裴靜姝慢下腳步，朝顏珞晞笑了笑。
“珞晞，你哥哥回來了。”
“嗯。嫂嫂慢點兒，哥哥一直在等你的。”
